蘇岑愣了下：“出宮？可是皇上有什麼吩咐他要做的？”否則，怎麼會突然說出宮就出宮了？
蘇十一更是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殿下這次出去，聽蘇七的意思，是要去見一個人。而這個人還是專門蘇七把人千里迢迢請回來的，可他再多問一些情況，蘇七死活不肯多說了。只是專門吩咐過，蘇姑娘一旦問起的話，死活不能說實話。
他這人雖然木訥，可善於聯想啊……他瞧着蘇七當時糾結的模樣，加上那句‘不能讓蘇姑娘’知道，就頓時腦補了一下：殿下鐵定是去見小姑娘了，怕蘇姑娘誤會，所以纔不打算告訴她。
於是，瞧着蘇岑的目光，愈發閃爍不定：“不是啊，殿下是自己要出去的。咦，好像殿下還吩咐了屬下別的事，屬下先告辭了。”
說完，嗖的一下兔子般躥走了。
不管蘇岑再怎麼喊，死活是不肯出現了，萬一說錯了話，那就不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了。
首先殿下會一記冷刀虐他個體無完膚，然後真的是小姑娘的話，蘇姑娘萬一吃醋了，她捨不得折騰殿下，可是……捨得折騰他們呀！哭，一個合格的手下，首先，也是一個合格的兩頭受氣包，虐虐噠。
蘇岑捏着下巴眯着眼思索：絕對有貓膩。
於是，她回頭跟夏蘭要了腰牌，然後換了衣服，就顛顛出了皇宮。十一不肯告訴自己，可會跟着她吧？她就不信別的暗衛就不知道阿淵去哪兒了？肯定她一出宮，就會去稟告阿淵了，到時候自己見到人，不就一清二楚了。
而同一時刻，陵雲淵與蘇十一口中的“小姑娘”正坐在翠玉軒的包廂裡，不過陵雲淵對面的，並不是一個小姑娘，而是一個糙漢子。
糙漢子一頭亂髮蓬鬆地披散在頭上，濃密的鬍子遮住了大半張臉。
整張臉上唯一有特點的，也就是他擁有一雙桃花眼，醉醺醺地睨着，給人一種格外深情的蠱惑感。只可惜，世人掃糙漢子第一眼，只會注意到他邋遢的穿着與那濃密的鬍鬚，根本不會與他對視。
陵雲淵面無表情地倒了一杯茶，斟上，也不喝，推到了對面：“沒有酒，你可以以茶代酒。”
男子歪歪斜斜地坐在那裡，醉眼迷濛地擡頭，呵呵笑了聲。
卻是從腰間拿出了一個金葫蘆，往桌上重重一放，大着舌頭道：“沒事兒，老子有！”
陵雲淵眼底依然沒什麼情緒，看着他打開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爽快的笑了聲：“好酒！”
陵雲淵眉頭皺了皺，等男子重新看過來時，才緩緩道：“當年的約定，還算數嗎？”
“嗯？”男子眨着一雙醉意朦朧的桃花眼：“什麼約定？”
陵雲淵虛眯了下眼。
男子這才突然樂呵呵地笑了聲：“你終於想通了？終於肯給老子當徒弟了？”
陵雲淵涼涼擡頭看了他一眼，薄脣微動：“不，我要你手上的那本書，條件隨便你開。”
男子仰頭又灌了一口：“什麼條件都沒用，老子十年前就看中你的根骨了，給老子當徒弟，老子這一身的本事全都交給你。”
陵雲淵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從他邋遢的形象，到他從未清醒過的眼，堅持道：“不當。”
男子也揮揮手：“那就沒有談的必要了。”
陵雲淵眼底閃過一道銳光：“你就這麼想死？”
男子眼底的混沌有片刻的清醒，隨即往前一爬，笑嘻嘻道：“是啊，老子已經多活了這麼多年，你快點給老子當徒弟，老子教會了你，就能去死啦。”他說的隨意，陵雲淵放在膝上的手卻是慢慢收緊了。
直接站起身：“你已經六七年沒回過京都了，我讓蘇七陪你逛逛。你自己再想一想，別的什麼條件都行，當徒弟，免談。”陵雲淵留下這句話，就擡步往門口的方向走。
只是身後身影一晃，就有一股力道襲來：“先讓老子看看你這幾年功力可有長進？這麼多年沒動手了，還真是手癢啊，哈哈哈……”
陵雲淵沒有動，只是轉過身，一雙墨瞳直勾勾盯着對方的手掌朝他拍來。
男子的手掌還沒落在陵雲淵身上，面前身形一晃，就多了兩個人，齊齊擋在了陵雲淵的面前，想要接住男子的掌力，卻被陵雲淵喊住了：“退下，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蘇七與蘇九一愣，卻是閃開了。
不過同時，男子也沒意思了，已經收回了掌力：“小子，幾年不見，學滑頭了啊，跟老子過幾招來瞧瞧都不行？”
陵雲淵薄脣微抿：“等你答應教我了，我自然會與你比試。”
男子站在遠處沒動，桃花眼底卻是深深沉沉的，瀲灩着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深意。半晌，垂了眼：“……知道了。”
陵雲淵知道他這是答應考慮考慮了，微頜了下首，轉身，正打算離開。只是房間的門，卻突然被推開了，露出了一顆腦袋，一歪，掃了一眼房間裡的陵雲淵與男子，呲牙一樂，露出一口小白牙：“阿淵？”
陵雲淵沒想到蘇岑會突然找來，墨瞳一深，隨着門打開，望着蘇岑身後情緒不定的蘇十一。
蘇十一哭喪着臉：爺，我們拿蘇姑娘沒辦法啊？
陵雲淵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你怎麼出宮了？”
蘇岑聳聳肩：“瞧瞧你有沒有偷會小姑娘呀。”然後，就站在了陵雲淵面前，好奇地看着男子，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對方的一雙桃花眼上，歪過頭，小聲對陵雲淵道：“我打包票，他拾掇一下，絕對是個美男子。”
陵雲淵原本還在考慮怎麼介紹男子，一聽這話，墨瞳一眯：“哦？”
男子倒是雙手環胸，醉眼惺忪的桃花眼裡清楚得倒映出蘇岑的身影，然後虛虛一晃，裡面有極爲詫異的光一閃而過，隨即不動聲色地斂下眉目：“這小姑娘，倒是長得討喜。”
陵雲淵臉色更不好了，幽幽瞄了他一眼，上前攬住了蘇岑的腰肢：“該回去了。”
蘇岑卻是沒動：“阿淵，他是誰啊？”
這麼晚偷偷跑來見他，異者必妖。不搞清楚了，今晚上鐵定抓心撓肺的，哎，沒辦法，好奇心這個小妖精，魅力太大，她完全降不住啊。
陵雲淵偏過頭，就看到她眼底的亮色，自然清楚這是不問到就不罷休。
沉了沉俊顏，纔不甚在意道：“以前認識的人，偶然遇到了，就進來喝杯茶。”
蘇七：“……”爺，說好的親自把人千里之外請來的？這就是偶然遇到？
男子自然是瞧出了他眼底的不悅，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陵雲淵環在蘇岑腰間的手臂上，嘴角勾了勾，只是因爲被鬍子擋着了，並沒有看出來。男子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才搖搖晃晃朝蘇岑走了過去：“蕭如風。”
蘇岑挑挑眉：“蘇岑。”
蘇岑毫不扭捏的報出自己的閨名，讓男子更是意外，仰頭大笑一聲：“好！夠爽快，老子喜歡！”
陵雲淵：“……”該死！
男子也就是蕭如風，瞧見陵雲淵眼底攢動的不爽，更是舒心。
“相逢不如偶遇，既然遇到了，蕭某請你們喝一杯如何？”
陵雲淵心情更不好了：“……”連粗魯的自稱都改了，如果不是知道他不可能看上別人，他真想甩袖子離開。擡眼瞟了他一眼，音色涼涼的：“不必了，宮門很快就要關了，該回去了。”
蕭如風聽到這，哈哈哈一笑，晃了晃手裡的金葫蘆：“沒事兒啊，回去稟告一聲不就行了，喝酒喝酒，今天絕不能跑了你。”說完，就轉頭看向蘇岑：“小姑娘，頭一次見面，這個面子可是要給的吧？”
蘇岑想了想，其實很想知道這人的身份。
雖然如果她強問的話，阿淵也是會告訴她的，可既然他瞞着自己來見這個人，那麼很顯然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對方的存在的。蘇岑歪過頭看了陵雲淵一眼，視線落在他緊繃的薄脣上，這纔對着蕭如風搖搖頭：“不必了，今晚上晚了，改天我再請蕭叔叔你喝酒啊。”蘇岑聲音嬌憨可人，那一聲“叔叔”卻是聽得蕭如風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蕭如風：“……”這小姑娘怎麼又不可愛了呢？
陵雲淵卻是挑挑眉，先前的不悅一掃而空，朝着蕭如風擡擡下巴：“蕭‘叔叔’，我們先回宮了，告辭。”然後，就攬着蘇岑往外走，蘇岑背過身去的時候，才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一樂。
不過她這話也沒說錯，蕭如風的年紀的確是可以當這個稱呼了，不過她也是想逗逗兩人，總覺得剛進來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頗爲微妙。
陵雲淵與蘇岑重新回到暮雲殿時，天色已經深了，蘇岑到寢殿的時候，夏蘭早已把自己的小枕頭與被褥拿了回來鋪好了。
她歡呼一聲撲了上去，臉蹭了蹭柔軟的棉絮，就不想動了。
陵雲淵擡步走到外面，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猶豫了一下，才道：“你不問我他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