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沒有人。但在堂屋門口兩邊的門臺上,坐着四個中年婦女,頭湊在一起說着什麼。
田青青也顧不了許多了。趁人們不注意,摸了摸屍體,已經冰涼。灌了點空間水,全都順着嘴角流出來了。
看來人已經徹底無望。
田青青懊悔的不行。如果今天自己不去趕集,還跟着母親在附近拔草、挖菜的話,當人們發現的時候,第一時間給她灌點兒空間水,做做人工呼吸,或者能挽回一條生命。
空間水能救治瀕臨死亡的生命,但對死人卻沒有任何作用。
田青青也只好作罷。
東、西里間屋的門簾已經被摘了下來。都吵吵嚷嚷的,田青青往兩邊看了看。
只見東里間屋裡坐着一夥子男士,田達林也在。人們正在七嘴八舌比手畫腳地商量着什麼;
西里間屋裡都是女人,站了一屋子,正在勸又哭又罵的陳寇氏。“挨千刀”“遭雷劈”“不得好死”,灌滿了田青青的耳朵。
田青青牽掛着“肇事者”們,無心聽下去,便趕到了“肇事主謀”田冬景那裡——四奶奶田魏氏的家。
不知道家裡是個什麼情況,田青青依然在空間壁的籠罩下進的門。她覺得這個時候自己一個小孩子來,確實有點兒不大妥當。
西里間屋裡,田冬景哭的兩隻眼睛都腫的像銅鈴,但情緒依然很激動,下嘴脣都被咬出血絲兒來了,跪在炕上,望着牆壁一言不發,那情景。隨時都有撞過去的可能。
四個閨蜜中,田桂遂已經在春節前出嫁了,只有田桂柳和田素巧在這裡。兩個人都後背依着牆在炕裡頭坐着。以防備田冬景做出過激行動。
田冬莉也在這裡。臉上飄着一絲兒幸災樂禍的表情。軲轆着眼珠子看看這個,望望那個。說着不疼不癢的勸慰話。
田青青不由心裡想到:怎麼不是她呢?讓溫柔嫺淑的冬景姑姑攤上這事,實在是老天爺的不公。
轉而又想:鬧着玩兒也得有人緣兒,像田冬莉這樣的極品,人們都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會有心情給她開玩笑鬧着玩兒!
田達興的妻子李金平和田達方的妻子艾淑娟,也都抱着孩子坐在炕沿兒上。
屋裡氣氛十分低沉。
田青青又來到東里間屋裡看望四奶奶。
四奶奶在炕上躺着,壓抑着聲音“嚶嚶”地哭。
二奶奶和極品三奶奶都在。田達福的妻子竇豔娥、田達川的妻子丁翠花也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着。
“你說這個死妮子,平時老實巴交不多言不多語。怎麼一下子辦出這事來?”四奶奶田魏氏在大家的勸慰聲中,哽咽着說:“把人家一個大活人……叫人家一家子怎麼過呀?”
二奶奶田李氏勸道:“都是年輕的,在一塊兒打打鬧鬧是常事。今天是三個人想岔皮了。事既然出來,別再責怪她了。她已經夠難受的了。”
極品三奶奶擠了擠眼睛,撇着嘴說:“是啊,是啊,人命關天的,這可是大事。別再把孩子彆扭出毛病來。還好,二景還沒結婚,要是……”
二奶奶一聽話頭不對。趕緊拽了拽田陰氏的袖子,用眼神制止了她。
田青青見這屋裡人不少,又回到西里間屋裡。
田冬景依然跪在炕中間。直鉤着眼睛望着牆發呆,對人們的勸說一點兒反映也沒有。
田青青看的眼眶子發熱,鼻子酸酸的。心想:看來這個打擊對她太大了,思想鑽了牛角尖兒。不把她勸說過來,人們一個不防備,一定會出意外。
想到空間水治百病,對情緒激動的人有鎮靜作用,何不讓她喝一杯,睡一覺。待情緒穩定了。再勸就聽進去了。
於是,趁人不注意。把桌子上的一杯水偷偷喚成空間水。又把離着最近的李金平的胳膊拉過來,讓她的手觸到水杯。
李金平的注意力全在小姑田冬景身上。對自己毫無意識的舉動並沒有感到奇怪。順勢端起水杯,湊近田冬景的嘴,說:“二妹,喝口水潤潤嗓子。這半天了,你一滴水也還沒喝過呢。”
田冬景哪裡肯喝。頭一扭,嘴脣離開了杯沿兒。
田青青見狀,用空間壁遮着上到炕上,一隻手扶住田冬景的腦袋,一隻手搊着李金平手裡的水杯,把杯沿兒強行塞進她的嘴裡,傾斜着杯子往嘴裡灌。
田青青每天晚上都在空間裡練習俯臥撐、打沙袋,手上是有力氣的。田冬景的頭被她摁着,一動也動不了;杯沿兒伸到嘴裡,想不喝已經由不得她了。只好把傾進嘴裡的水,“咕咚”“咕咚”嚥下去。
多半杯水喝完以後,田冬景瞪着眼珠子給李金平急了:“你幹什麼摁着我的腦袋灌我?”
李金平一臉迷惘地說:“我還正奇怪着呢?我的手端起杯子一湊到你的嘴脣,那手就好像不是我的一樣,想離開都離不開。
“你看我的這隻手,摁在炕上一動也沒動,怎麼會摁着你的腦袋了呀!二妹,我看這是有神家在幫你哩,見你哭幹了嗓子,讓你喝杯水潤潤。你就往寬裡想吧。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他要多少錢多少東西咱都給他,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咱家的福氣。”
田冬景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剛纔情緒過於激動精神疲倦了,喝了空間水以後,不大一會兒便睡着了。
田青青見這裡暫時沒事,又來到二伯母王紅梅家裡。
去二伯母家就不用空間壁籠罩着了。在大門外沒人處閃身出來,“呱噠”“呱噠”跑進屋裡。
大伯母何玉穩、田達才的妻子朱秀蘭在這裡。田茜茜坐在王紅梅的身邊,已經哭腫了眼睛。
“青青來啦。”何玉穩首先說道。
“嗯哪。我媽媽在家裡看着小妹妹哩,我聽說了,就跑來了。”又把手裡提的水壺往桌子上的水杯裡倒了一杯水,遞到王紅梅手裡,說:“二伯母,這是我在家裡給你沏的甜水,你喝了,睡一會兒覺,就好了。”
王紅梅哭着說:“青青,要是睡一會兒能好的話,二伯母情願睡一輩子。”說完,又哭。
何玉穩勸道:“孩子給你送來了,你就喝了吧。別辜負了孩子的一片好意。”說着,讓田茜茜扶起王紅梅的腦袋,把水遞給她。
王紅梅也許是真的渴了,“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全喝了。說:“謝謝你,青青。還真是甜水。”
田青青:“那你就多喝些。我這壺裡還多着呢。”說着,把水壺放到桌子上。
不大一會兒,王紅梅便睡着了。大家囑咐田達森和田茜茜,好實着守着她,別離人。便都回去了。
田青青回到家裡的時候,田達林也回來了。
“爸爸,商量的怎麼樣啊?報案嗎?”田青青依偎在田達林身邊,關切地問:“我聽那個老太太說,要讓她們仨給抵命。”
田達林捲了一根一頭擰,點燃了,抽了兩口,才說:“咳,那個老太太,一晌午嘴就沒閒着。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沒人聽她的。
“大家商量好了,不報案。又沒仇沒冤的,純粹純粹是鬧玩兒鬧過了。已經死了一個,再抓起仨來,好幾家子都沒法過了。”
郝蘭欣忙接過話茬說:“這樣最好。二嫂和玉金都有小孩子,二嫂又懷上了。冬景的對象也處了快一年了,兩個人書來信往,熱乎着呢,打算年下結婚。”
“私了行嗎?”田青青不放心地又問。
田達林:“這個在說了。只要出事的一方同意,就可以。民不告,官不究嘛!”
雖然是人命關天,但這個時候法律不是很建全,一般還保留着“民不告,官不究”的做法。
郝蘭欣:“說起賠多少錢了嗎?”
田達林猛抽了一口煙,又把菸蒂扔到地上,然後用腳狠狠地踩了一下,恨恨地說:“說了,不要錢。”
郝蘭欣一愣神兒,不解地問:“不要錢?不報案又不要錢,那他要什麼呀?總不能要人吧?”
田達林:“你猜對了,正是要人。讓她們三個趕緊給找一個媳婦。說了,找不到媳婦就不出殯。”
“真的讓賠媳婦?”郝蘭欣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我的天,一個大活人,上哪裡給他找去?再說了,家裡這個還沒埋哩,人家大閨女小寡婦的,誰願意這時候給他定親?這不是沒影子的事嗎?”
田達林:“你還沒聽出來呀?人家這是在打冬景的主意。不過,大家都沒依着她。說給三個人商量商量再說。就散了。”
郝蘭欣:“我的天,怎麼想到這裡去了?人家冬景有對象,總不能把人家拆散了賠給他家裡吧?”
田達林:“不是還沒結婚哩嘛。在咱農村,不結婚就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可以改。他家裡就是瞅的這個空子。
“攤上這種事了,有什麼法子?其實他家也夠難的,兩個小孩子,大的五歲,小的還沒兩生日,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想出這個法子來,雖然損,也是迫不得已。總之,四家子都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