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晴晴知道,一九七八年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國~家便結束了以階級鬥爭爲綱,確立了把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於是便說道:
“哎呀,你怎麼還這樣說呀?現在‘四人幫’都被粉碎了,我看呀,階級鬥爭也很快結束。”
田茜茜眼睛一亮,說:“晴晴,那你給看看香。看看什麼時候結束階級鬥爭?什麼時候不論成份了呀?”
田晴晴故意賣乖子說:“這是國家大事,我可能看得不準,咱試巴試巴。”說着,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後,又神神秘秘地說:“茜茜姐姐,我看出來了。但這是國家大事,我不敢說。”
田茜茜也很高興,忙問:“那你只給我一個人說。咱哪裡說了哪裡了,我保證不對外宣傳。”
田晴晴:“真的?你必須得說話算數。”
田茜茜:“算數!一定算數!”
田晴晴見狀,伸出小手指來,說:“那,咱倆拉鉤。”
田茜茜一心想知道什麼時候不唯成份論了,好決定自己的戀愛關係,也忙伸出了一隻手的小手指。
田晴晴忙勾住,來回拉着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說。”
拉完鉤,田晴晴神秘兮兮地小聲對田茜茜說:“還有兩年。到七八年末,就結束了以階級鬥爭爲綱,七九年初,就給地主、富農分子們摘帽子。他們的子女就成了人民公社社員,不再叫地、富子女了。”
田茜茜聞聽,高興得只想跳起來。又忙對田晴晴說:“那你再看看,我們兩個人能不能成?”
田晴晴又故意仔細看了一番,指着剛纔那兩炷並排燃燒的香說:“能成!這不。從一開始就在一塊兒燃燒,直到這時還不破膀兒。恭喜你,茜茜姐姐,你找了一個深深愛着你的好男人。”
田茜茜漲的滿臉通紅,沉浸在了幸福之中。
田晴晴:“哎,茜茜姐姐,讓我看了半天。你還沒給我說未來的姐夫是哪個村裡的。姓什麼叫什麼呢?”
田茜茜:“左家莊的,姓左叫鬥金……”
“晴晴,晴晴在哪裡呀?”
二人正說着。庭院裡傳來了王紅梅的呼喊聲。
田茜茜:“是我母親。你快着把香拔掉,別讓她看出來咱看香了。她要是也來問我的婚事,你一定要向着我說,啊。姐姐這裡先謝謝你了!”說着向田晴晴行了個萬福禮。
田晴晴心道:你不謝我我也得幫着你說了,我這裡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便笑着趕忙把燃了一半兒的香蒂拔掉。
田茜茜見狀。起身拉開了門閂,把母親迎進屋裡。
“你也在這裡?”王紅梅吃驚地說:“也好,那咱倆一塊兒讓晴晴給你看看。看看焦家莊這個適合不適合你?”
說完又對田晴晴說:“晴晴,二伯母今晚來問個事。是這樣的。有人給你茜茜姐姐介紹了個對象,東邊焦家莊的。是個當兵的,比你茜茜姐姐大兩歲。正好般配。給你茜茜姐姐一說,使了個倔驢子就跑出來了。這不。守着她你給看看,到底能不能成,合不合適?”
田晴晴重新點燃了一把香。點燃前並故意把整把香弄得散散的。看了一會兒,指着東邊的兩炷與整把分離開又不在一起的香說:“二伯母,這門親事還真不好說。你看,這兩炷香就是他們,各燃各的,就像兩條平行道上跑的車一樣,多會兒也走不到一起。”
田晴晴這一回是徹底幫定了田茜茜了。
王紅梅打了個噝哈:“這麼說,這家不合適?”
田晴晴:“從香上看,成的可能性很小。而且,茜茜姐姐也不適合往東邊村裡做親家。”
王紅梅:“這個香裡也能看得出來?”
田晴晴:“香裡看不出來。我是根據她的名字算的。你想啊,她的名字裡有兩個‘西’字,你非讓她往東嫁,這本身不就擰着個兒哩嘛?”
王紅梅想想,點了點頭:“噢,是這樣啊。那,你看看適合哪個方向呀?”
田晴晴又裝模作樣看了一會兒,知道左家莊在田家莊的西北角上,就說:“適合往西,最好是西北角上。”
王紅梅又打了聲噝哈,說:“那你看看,你茜茜姐姐能找個什麼樣的人家呢?比如說,對方是幹什麼的?”
田晴晴看着香說:“我們家的成份是中農,茜茜姐姐最好不要找成份比我們家低的。現在貧下中農最吃香,卻不適合茜茜姐姐。她要是找了貧下中農,會越過越窮;找個上中農或者富農最好。現在雖然是農民,將來一定是個大買賣家,日子越過越紅火。到那時,我茜茜姐姐光剩了坐着享清福了,你也會沾光不少。”
說着偷偷飄了一眼田茜茜,只見她正抿着嘴兒偷偷地樂。
王紅梅卻不領情,不高興地說:“咱是中農,是被團結的對象。待遇和貧下中農一樣。上中農就很危險,犯一點兒錯誤就往階級敵人那邊兒推,這個不行。
“富農就更不用說了,一天價挨批挨鬥,跟着受氣不說,將來幼勝他們當兵、推薦上大學,找工作,都受影響。還有他們將來的孩子,什麼時候也得頂着個富農子弟的帽子。這個萬萬使不得。”
田晴晴:“明年就恢復高考,幼勝哥哥今年才上初一,蠻趕上高考了。以後就光憑成績錄取了,與社會關係一點兒也沒聯繫。”
王紅梅:“明年就恢復高考?你聽誰說的?”
田晴晴:“蛇神啊!在陳喜妹家裡說的,我親耳聽見的,那還有假?現在軍哥哥和陳喜妹都在鉚着勁兒地複習功課,準備迎接高考哩。咱隊上的人都知道,這回你怎麼消息蔽塞起來了?”
王紅梅要強,說她消息蔽塞就等於打她的臉。忙點頭說:“都叫你茜茜姐姐把我氣糊塗了。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是你軍哥哥和陳喜妹鬧事的時候。那一晚上你和你大伯母在那裡了,是不是?”
田晴晴:“嗯哪。”
王紅梅:“這也不行。萬一他考不上大學去當兵呢?政審可嚴格哩。咱隊上小牛子,貧下中農,體檢什麼的各方面都很好,就是因爲他一個遠嫁的大姑是富農成份,並且這個大姑還早不在人世了,都沒能走成。小牛子到現在還沒尋上媳婦。只要和地主、富農扯上了關係,別說這輩子了,下輩子都受影響。”
田晴晴:“勝哥哥今年才十五歲,當兵還好幾年時間哩。到那時,還興不唯成份論了呢,你發下八百年的愁幹什麼?”
王紅梅:“沒有遠慮,必有近憂。你二伯母是過來人,知道這裡邊兒的厲害。最起碼,也得和咱家一樣,是個中農。”
田晴晴:“從香上看,茜茜姐姐找的成份越高,越能發家過好日子。”
王紅梅一聽說是從香上看出來的,便沒再言語。沉思了一會兒,說:“看看吧,還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呢?城裡也在咱村的西北方向,晴晴,你經常去那裡,你大姨又在東關住,你也給物色着點,有合適的就給她提提。”
田晴晴點點頭:“行,有你這句話,我一定多留意。”
看香完畢,田晴晴從香爐裡拔掉燒剩下的香蒂。見母女倆沒有走的意思,又與她們說起別的話題來。
“晴晴,你也給你茜茜姐姐在城裡開個小賣部吧!”王紅梅訕笑着說。
“茜茜姐姐在大隊副業乾的不是很好的嘛!”田晴晴揶揄道。
其實,田晴晴早就有這個想法:一是四叔和大伯母家都有人開小賣部,不給她家開,一般遠的關係,日後也是讓二伯母嚼舌根;再一個也是想多從空間里弄出些貨物賣,從各個方面發展自己的事業。
但這母女二人都很高傲,你要是先對她們說起,就會擺架子,要條件,不知生出多少是非來。田晴晴也只好耐下性子,等她們來求自己。
“大隊副業也是掙工分,分不了錢。”王紅梅說道:“你看你景姑姑多好,穿的戴的,都比一般人強。還找了個工廠裡的大工人。高高掛掛的,英俊又瀟灑,蓋了這一彎兒裡的女婿啦。樂得你四奶奶合不攏嘴地笑。”
田晴晴:“景姑姑當初也難着呢!”
既然她們先提了出來,那就把困難擺在頭裡,省得日後落埋怨。與二伯母這樣的人打交道,就得多三分心眼兒!
“她一個人不敢在那裡,我給她作了一些日子的伴兒,後來又讓靳阿姨的女兒給她作伴兒。直到有了對象以後。”
王紅梅眼睛一亮,愛八卦的勁頭上來了,不懷好意地問:“你是說,他們沒結婚的時候就住在一起了?”
田晴晴白了她一眼:“你想歪了不是!人家只是作伴兒,不在一個屋裡睡。”
王紅梅嘴一撇:“得,得,在一個院裡,又是這種關係,誰又保得住?”
田茜茜沒好氣地衝她說:“就你愛八卦,瞎胡說。那是人家的事,你管得着人家嗎?”
王紅梅瞪了她一眼:“你個死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