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三兒這孫子肯定是在家受氣了,練了多久了這都?中午就來了,這都得有四點多了吧?”
中坪公社東邊有塊挺大的空地,鋪了很多沙子,農閒時,精力旺盛的年輕民兵們會聚在這塊沙子地上練練格鬥摔跤。
此時武裝部長張誠叉着腰,走到空地邊朝場內看了一會兒,對坐在旁邊吹着口哨看小人書的武裝民兵連長葛寶生問道。
沙子地上,韓紅兵,陳大喜等其他幾個民兵都捂着肚子或者屁股坐在地上圍成了一圈,呲牙咧嘴看着在圈內光着膀子的謝虎山。
此時他張着雙手,擺着捕虎的架勢,一個人對上兩個對手。
“上午他奶給他相親來着,肯定是沒瞧上人家女方,心裡一百個不願意,憋着火呢,又不敢跟他奶發脾氣,只能來這用訓練的藉口把火氣發出去。”自己直管領導出現,葛寶生把小人書合上,擡起頭朝場上看了一眼,笑着說道:
“這犢子還是年輕呢,再大點就明白,媳婦長啥樣晚上關了燈都一樣,都是這麼過來的,我十八那年,我爺奶一眼就相中了我媳婦,當年她十九,是南鄭莊二隊鐵姑娘隊長,長得五大三粗,跟你差不多,就沒你臉上那幾根鬍子。”
“滾一邊去!我回頭找機會告訴你媳婦,你背後嫌棄她!”張誠挨着葛寶生坐下,取出煙盒分給對方一支,笑着罵道。
葛寶生哈哈笑着點上煙,看着場上生龍活虎的謝虎山,像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沒說錯,真那樣,我爺怎麼相中的,就是當年他看見我媳婦挑着糧食跟隊裡的人來咱糧庫交公糧,挑的比大小夥子還多,當時我爺就想,這姑娘要來葛家當孫媳婦,我大孫子就享福了。”
“那時我還沒當兵走呢,相看的時候看了一眼,渾身血都涼了,就盼着趕緊當兵走,最好遇上打仗,轉戰南北,能不回來就不回來,堂堂大好男兒,將帥之才,怎麼能跟這麼一個五大三粗的鄉下姑娘過一輩子。”
“結果當了幾年兵,啥戰爭也沒趕上,又回來了,我尋思她早該嫁人了呢,沒想到她還擱那守着呢,我當兵走那年,我倆就在兩家人認可下訂了個親,連登記都沒登記,面也沒見過幾次,也不知道她守個啥勁兒。”
“我走那幾年,隔三岔五她去我家幫我爸我媽幹活,我一回來,明顯感覺自己是外人,她跟我爺我奶我爸我媽纔是一家子,我給我爺卷根菸,她在旁邊路過隨口一句爺少抽點,對身體不好。我爺當時就把煙掐了……”
“那我也看不上她,不好看,沒文化,沒我識字多呢,我打定主意,她甭來曲線進攻這一套,家裡同意我也不搭理她,我回來一年多,跟我媳婦連手都沒碰過,話也沒幾句,滿腦子想得就是老子寧可打光棍,我也不吃糠,娶就要娶個天仙。”
張誠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差不多,我那時候也是這麼想得,只是後來讓你嫂子給我收拾服了,你媳婦怎麼把伱收拾服的?”
“嗨,有次跟我爸幹啥活來着,是他沒幹好,可他不講理,說啥都賴我,給我罵一頓,把我委屈的,就跑小樹林一個人坐着生悶氣,我媳婦去了,就跟你現在坐我旁邊一樣……”
“你看清楚,我他媽臉上有鬍子!別老看我,專心說你媳婦的事!”張誠朝旁邊挪了挪屁股,故意誇張的罵了一句。
葛寶生也笑了起來:“完了她就哄我,專挑我愛聽的說,說讓我別跟我爸生氣,他是長輩,拉不下臉認錯啥的,哄的我氣順了之後,她起身想拉我起來回家,沒拉動,一個沒站穩,撲我身上了。”
“男的啊,我跟你說,都是嘴上硬,沒碰過女人之前嘴裡喊着老子不近女色坐懷不亂啥的,可倆手一抱住女人,這女人又是自己想怎麼摟就怎麼摟的媳婦,心思立馬就不一樣了。”
“當時我就覺得自己腦子轟的一下,覺得懷裡抱着的媳婦身子怎麼這麼軟呢,還善解人意,我還費勁巴力的再去找啥天仙,這不就是天仙嘛,就這麼着,第二年我倆孩子都生出來了。”
“孩子都三歲了,我才知道,合着我爸故意跟我生氣這事,那是全家策劃,我媽手把手教我媳婦的,一家子人算計我一個。”
“你看我現在在外面能耐大着呢,這些崽子挨個算,想收拾哪個就收拾哪個,在浭陽縣的民兵隊伍裡,一提中坪寶生那也有點名氣,可我回家放個屁都恨不得跟媳婦打報告,早讓媳婦收拾服了,敢不聽話,媳婦真打,我爸我媽還跟看不見我捱打一樣。”
“挨完打再去小樹林一個人坐着,都不用我媳婦再去哄我,站家門口喊一嗓子我就得跑回去,敢慢一步還得挨收拾。”
“還沒處說理去,誰讓我沒抵住誘惑,跟人鑽一被窩睡覺了?你要硬氣,你當年就別碰人家呀?”
“所以讓虎三兒現在先得瑟,愛怎麼打怎麼打,甭看現在不願意,等人姑娘一到家,他奶教人家兩招,讓姑娘找機會被他這個沒碰過女人的傻小子抱一把,虎三肯定玩兒完,這輩子就算栽人家手裡了。”
“到時候把火氣天天都撒在一被窩睡覺的媳婦身上,再想讓他跟現在這樣賣力氣的跟人打,他都不打。”
聽完葛寶生說起年輕時候父母安排相親結婚的事,張誠在旁邊也頗有感觸的說道:
“我也差不多,家裡也沒問我,就給安排訂了親,完了你嫂子就住我家了,當時我也沒瞧上你嫂子,我那時候多精神一小夥,老招人喜歡了。”
“可你嫂子有招啊,看我一直不搭理她,也不知道誰這麼缺德教她的,多半是我媽,一到晚上,你嫂子她就喊我給她搓背,我讓我媽去,我媽不是手疼就是頭疼,只能是我去幫忙,剛開始幾回我還正人君子,結果第二個月我媽就找我丈母孃去了,說有喜了,咱們抓緊給倆孩子辦婚事吧……”
兩個人說完各自遭遇哈哈一陣大笑,場上的謝虎山聽到兩人笑聲,喘着粗氣直起身,放過被自己連摔幾次的兩人,看向場邊自己的兩位師傅,朝他們招招手:
“笑啥,不服啊?下來!我一個幹你們兩個,不是問題!”
一羣民兵也頓時起鬨大喊:“連長,張部長,下場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