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荀攸說要安排人出城劫營,于禁和陳羣都嚇了一跳,陳羣慌忙拱手說道:“公達,荊州軍驍勇異常,城裡全是步卒,此時出城劫營,無異於飛蛾撲火啊,”
于禁也勸道:“於某觀荊州軍的大營扎得頗有章法,軍中定有高人,又豈能沒有防備,還請先生三思,”
荀攸冷笑道:“荊州軍驍勇,難道我軍中就沒有勇士嗎,敵人有備,難道我等就不能夠出其不意嗎,”
此言一出,于禁和陳羣都面露羞慚之色,于禁拱手說道:“於某受教了,於某不才,願領一軍出城,誓破敵軍,”
荀攸擺了擺手,說道:“出城劫營,九死一生,荀某非惜將軍性命,然濮陽城防仍需將軍一力維持,還請將軍去挑選五百忠勇之士,荀某爲他們餞行,”
留守濮陽的曹軍共有三萬人,這其中許多都是百戰精銳,要從中挑選出五百勇士卻也不是難事,很快,五百名身形彪悍的戰士便站在了荀攸面前,
荀攸指了指城下的漢軍軍營,說道:“你們今天都看到或者聽說,荊州軍的霹靂車已經將城外的護城河填平了,若是荀某所料不差,明天一早他們就會發動對濮陽城的攻擊,這些霹靂車如果排在營前,可以毫不費力地將石塊拋過濮陽城的城牆,到時候,大家所想有恐怕不是如何守城,而是要如何躲避這些石頭了,”
實際上,濮陽城今天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戰鬥,但是漢軍投石機的威力衆人都是耳聞目睹,將石頭扔進城內並不是荀攸危言聳聽,曹軍中也有投石機,威力雖然不如漢軍的大,但石塊扔下,照樣可以將屋頂砸一個大洞,這些曹軍士兵大多家在濮陽城中,頓時都變了臉色,
荀攸看到他們臉上神情的變化,繼續說道:“要想不受荊州軍霹靂車的威脅,唯有一把火了它們,能不能使濮陽免遭滅頂之災,就拜託諸位了,”
衆軍這才明白,于禁將他們召集起來,原來是想讓他們出城去燒燬漢軍的投石機,且不說他們尚不知道漢軍的投石機在哪裡,單單城外數裡連營、十萬大軍,他們五百人撒進去,就像一粒石子扔進大海,恐怕一絲浪花都掀不起來,衆士兵們的臉上不禁都流露出膽怯之色,
荀攸忽然話鋒一轉,沉聲說道:“剛纔有人對荀某說,荊州軍如何驍勇,但是荀某不信,你們當中難道就沒有勇士嗎,你們的膽氣,難道就不如那些荊州軍嗎,”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不僅那五百名士兵,就連站在邊是的陳羣和于禁也感到臉上陣陣發燒,
荀攸又趁勢說道:“其實,有件事荀某一直不想告訴大家,但現在卻不得不說了,荊州軍十分兇殘,劉欣名爲漢室宗親,實則與草原上的異族無二,他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屠城,所有高過車輪的男子全部斬首,男孩施以宮刑,女子無論老幼一律充爲營妓,諸位的家人都在城中,若是城破,將無一倖免,諸位此去,定是困難重重,但請你們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自己的妻兒姐妹,還需要再猶豫嗎,”
說這番話的時候,荀攸自己都覺得有點臉紅,確實,劉欣是採取過他所說的手段,但那僅限於對待草原上的遊牧部落,卻從來沒有對漢人這樣做過,當然了,如果漢軍攻破了濮陽城,也會有一部分人遭到懲罰,家產會被沒收,妻女官賣爲奴,但那也只是針對士族階層,普通百姓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不過,荀攸爲了激勵他們的士氣,讓他們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也只能盡其所能地將劉欣抹黑了,
聽了荀攸的這番話,那五百名曹軍勇士果然挺直了胸膛,齊聲說道:“請先生吩咐,某等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好,”荀攸朝着這些士兵深施一禮,指着城下說道,“汝等分成四路,各備快馬和引火之物,於今夜子時潛出城去,突入敵營,尋到霹靂車所在,然後縱火燒之,”
衆軍齊聲說道:“請先生放心,某等此去,不能成功,絕不回城,”
其實,所有人心裡都清楚,此去是九死一生之局,回來的希望已經十分渺茫了,
于禁忽然皺眉說道:“啓稟先生,軍中只餘三百匹戰馬,”
既然只派五百人劫營,那就必須動用騎兵,否則,如果派步兵去的話,恐怕還沒衝到別人營寨旁邊,就成了活靶子,
荀攸擺了擺手,說道:“城中大戶,誰家沒有蓄養幾十匹好馬,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讓他們把馬都交出來,”
此時的曹操尚未與那些士族世家翻臉,許多方面仍需獲得那些士族的支持,如果強徵他們的馬匹,很可能會令曹操與這些士族交惡,荀攸也是出身士族世家,但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了許多了,如果不能破壞掉漢軍的投石機,這座濮陽城根本就守不住,他已經暗打主意,到時候一定要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不讓曹操爲難,
其實,荀攸也是多慮了,濮陽城裡這些士族世家、豪門大戶,或許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貢獻出自家的駿馬,但明白脣亡齒寒道理的卻大有人在,五百匹好馬很快便籌集齊備,
當晚,濮陽城中殺豬宰羊,五百曹軍精銳飽餐一頓,每一百二十五人一隊,分赴四門,荀攸打開府庫,給這些曹軍士兵裝備了厚甲、利刃、長槍、弓箭還和勁弩,曹軍中弩弓並不多,但現在這些士兵卻是人手兩張,但弩箭卻也只有兩支,擺明了是要射完就扔,
今夜沒有月色,正是偷營劫寨的好時機,濮陽城的四門悄悄打開了,但吊橋並沒有放下,漢軍一下午的投石作業,已經填平了護城河,吊橋已經沒有什麼作用,但仍然可以爲出城的士兵稍作掩護,不讓敵人過早地發現,
這些士兵分別在四門的吊橋後面集結完畢,聽着城樓上的發出“梆梆梆”的三聲信號,這才一齊向着漢軍軍營衝了過去,人銜枚,馬裹足,悄無聲息在消失在夜色中,
荀攸站在城樓上,蹙眉看向遠方,不一會兒功夫,漢軍軍營那邊便傳來一片嘈雜聲,有喊殺、有驚呼、有慌亂、還有慘叫,但始終都沒有看到火光,誰也沒有想過依靠一百多號人就可以擊退面前的數萬大軍,這些飛蛾撲火般的勇士,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燒燬漢軍的投石機,沒有火光,就說明他們的任務沒有成功,就算殺傷再多的敵人也沒用,
作爲一名成熟的將領,必須時刻防備敵人會實施夜襲,但是誰也沒有未卜先知之能,算到敵人什麼時候會來劫營,也只有多安排一些士兵加強巡哨,漢軍的哨隊是每個時辰一班,每班都分成數十隊,在營地內部和周圍來回穿梭,
當曹軍小隊到達漢軍營寨附近時,早被漢軍巡哨發現,哨兵們一邊示警,一邊迎上去阻止曹軍前進,但是曹軍這些士兵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個抱定必死之心的人迸發出來的能量是驚人的,何況這些士兵已經換上了曹軍最好的裝備,足以與漢軍普通士兵拼上一拼,
曹軍小隊碰到了漢軍巡哨,幾乎不假思索地擡弩便射,漢軍一個巡哨小隊不過三十人,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又是事起倉促,紛紛墜落馬下,僥倖逃過第一波箭雨的士兵並沒有退縮,而是勇敢地迎了上去,他們雖然驍勇,奈何敵人同樣善戰,以寡敵衆,一番搏鬥以後,紛紛壯烈捐軀,
這些漢軍巡哨雖然沒有能夠阻擋曹軍小隊的前進,卻爲營寨中的將士及時作出反應贏得了時間,已經有所準備的漢軍營寨本來是不容易被他們突破的,但那些將生死拋諸腦後的曹軍士兵硬是用同袍的生命趟出了一條血路,
但是,費盡千辛萬苦衝進漢軍營寨以後,曹軍士兵悲催地發現,他們找不到敵人的投石機在什麼地方,
按理說,這時候漢軍營寨裡已經是燈火通明,投石機那樣的龐然大物並不難發現,尤其是那個標誌性的大勺子,在不用的時候應該是高高豎起的,隔了老遠就應該看到,但現在他們望眼欲穿,卻一架投石機都看不到,
原來,漢軍任何兵種都有一套嚴格的操作規程,投石機進行了一個下午的攻擊,現在雖然暫時告一段落,但士兵們卻還不能休息,他們需要將投石機拆下來,對一些重要的部件進行保養,塗上油脂,更換已經損壞或者磨損嚴重的部件,等到下次臨戰時,再重新進行組裝,這時候,曹軍苦心尋找的投石機已經拆散成一個個部件,正安靜地躺在一頂頂特製的帳篷裡,他們又如何看得見,
站在城頭上苦等消息的荀攸輕輕嘆了口氣,看來這次行動將要無功而返了,忽然,一名士兵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大聲說道:“先生,先生,城北的敵營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