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之所以加快工期進度,給職工崗前培訓騰時間,就是他認可那份計劃,這裡面也包含着他的許多意見。
同時,計劃裡提出的許多理念,也在改變着他的思想。特別是公司與員工的關係這一部分,劉萬程提出的,是一個全新的理念,完全不同於國企。
國企總說工人是企業的主人翁,可這主人翁到底是個什麼概念?經濟時代之下,連高強都整不明白了。
劉萬程卻提出了完全不同的想法。
企業與員工,是互相依賴,互爲生存的關係。員工不努力,企業受損失。企業爲避免損失,避免走上江山機器廠那樣的道路,就必須淘汰那些不努力的員工。
同樣,企業不能給員工滿意、應得的待遇,員工也不會真正對企業滿意,給企業以應有的彙報。
關鍵問題還是在於,企業如何讓工人相信,他們得到了合理的報酬?這個,國內的經驗已經無從借鑑了。劉萬程就參考國外發達國家,特別是工人黨派執政的發達國家的一些做法。規定了企業應得淨利潤上限,超過這個上限,利潤就返還所有員工。
有不少企業也曾經走過這種財務透明化的路子,最終怕暴露商業秘密,或因牽扯稅務問題,走不下去。
劉萬程打算走員工代表路線。員工代表由員工按比例選出來,公司不給發工資,而是由所有員工承擔員工代表的工資。
這樣,員工代表等於是和公司沒有關係。但同樣,員工代表也只能是公司錄用人員,外人不得參與,不給那些有學問的社會渣子機會。員工代表選舉落選後,還可以回到公司繼續從事原來的工作。
代表參與公司管理、運營、財務審計等相關工作,甚至參加高層會議,監督公司運營,確保員工與公司高層之間的溝通。包括公司規定員工崗位工資,辭退員工等一系列與員工切身利益相關的問題,員工代表有權力反對,甚至在關鍵問題上,具有一票否決權。
好多企業懼怕這種辦法,擔心如此下去員工與企業會加劇矛盾,甚至影響企業的正常運轉。
在劉萬程看來,這種擔心實在是毫無必要,發達國家實施了這麼多年,人家也沒亂。關鍵還是企業對自己沒信心。
他之所以急着把張靜找回來,就是想利用張靜對數字特別敏感的這個特點,在公司迅速形成數據管理體系。從原材料進貨到產品入庫出廠,物流運輸,全部數字化。而張靜的職責,實際上就相當於財務總監。
同時,在張靜的帶動下,讓人力資源部門,迅速形成數據說話的習慣,制定一套崗位表現數據化規範,來評定每一個崗位上特定員工的工作表現。表現不合格,員工會被勸離崗位。
有了員工代表了,你就更得用數字說話,毫無根據的嘴上評論,只會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員工與企業的矛盾,就是這樣逐漸形成的。
僅僅一個企業與員工關係,想讓所有員工明白,就得講解不知多少天。對職工代表的培訓,更是艱難。
新上任的職工代表,還不知道如何運用自己手中的權力,你總不能讓他和你胡攪蠻纏拎不清吧?所以也得培訓。
另外,崗位培訓,模擬生產實戰,保密培訓,員工榮譽感培訓,安全培訓等等,時間還是相當緊張的。高強考慮在年後正規培訓開始前,多做一些具體工作,爲職工培訓贏得更多時間,也不是沒有道理。
在好多企業還把員工培訓做爲走過場,白白浪費培訓費用的時候,劉萬程已經意識到了這個重要性,已經十分難得了。
其他公司培訓,總是請些相關方面的專家或講師,來給工人上課,然後就算培訓完成了。在劉萬程看來,這遠遠不夠。
他不請專家,企業與員工關係這個課題的培訓,他親自講解,甚至在課堂上和員工們討論,讓他們把這個概念印在腦子裡,記在心裡。
培訓結束,要針對培訓內容進行考試。試題沒有標準答案,培訓的時候也不發教材,就是讓員工憑着自己的理解,用自己的話來回答問題。合格了,進入下一個課題的培訓。不合格的重新培訓,工資待遇減半。再次培訓不合格,你只好回家了。公司也不能養一個和公司自身理念不一樣的員工吧?
進行第二批員工培訓的時候,劉萬程意外地發現,高秀菊也在裡面。
按照前世的發展,高秀菊應該是明年春天才下崗的。看來自己勸過她的話管用了,與其耗在那裡等下崗,不如早點出來學門技術養活自己。
原本,劉萬程沒有考慮的過於詳細,想着在鑄造分廠給她安排個高收入的主管工作,即便她不勝任,再給她安排一個內行的副手就是了。
畢竟這是他的企業,他照顧個自己人也沒人敢說什麼。他就是覺得上一世虧欠她。給他當了二十年的媳婦,受了二十年的苦,雖說有爭吵,有冷戰,甚至到了離婚的邊緣。可是,做爲一個男人,無論和媳婦關係如何,他都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讓自己的女人過上好日子。
可是,當他跟高強提出這個主意的時候,遭到了高強的拒絕。
現在想來,高強雖然年紀大,但一旦腦袋想通了,接受新鮮事物的速度也驚人。劉萬程原來的想法,確實有問題,這會妨礙自己才構想出來的,這套公開、公正的管理制度正常運行,造成極爲惡劣的影響。
高強說的對,江山機器廠不是死於腐敗,也不是死於工人技術不行,更不是死於設備陳舊,產能落後,根源還是死於有法不依,幹部特殊化。
設想,國企的制度歷經幾十年,都是相當完善的。如果嚴格按照那些制度辦事,怎麼會產生腐敗,產生比蜘蛛網還複雜的關係網?由此引發一系列惡劣後果,最終不可收拾!
高秀菊參加的,是普通員工培訓,培訓完成後,由人力資源部綜合各方面因素,進行統一崗位分配。
而管理和技術崗位應聘,公司是單獨進行的。
也就是說,高秀菊在這裡培訓結束以後,合格了,將來會進入那條樹脂砂生產線。她是女的,肯定不會去做大爐工。
雖說這是一條現代化生產線,比起國內的翻砂行業,也乾淨不少,但工作環境仍舊不會太好。
過去,在江山機器廠的女人們當中,流行過一句俗語:寧死不嫁翻砂匠,白天弄一身,晚上弄一炕。是說翻砂工人整天和粘土、沙子打交道,沒有乾淨的時候。
即使是現代的樹脂砂造型,車間裡鐵水熱浪逼人,鐵水灌入樹脂砂型逼迫出來的樹脂濃煙,惡臭的味道,也不是一般女孩子可以忍受的。就是有再好的抽風換氣設備,也無法完全排除掉。鑄造廠的條件,還是很惡劣。
說實話,劉萬程是不想讓高秀菊成爲一名翻砂工的,甚至不想讓她在那樣的環境下工作,那就白瞎了這大美女了。
可是,她只有高中畢業,做文員最少也得大專以上學歷呀,要不然連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了。
也別說,高秀菊聽課還是滿認真的,坐在那裡聚精會神,還拿着個本子記劉萬程講的東西。
劉萬程心裡這個美呀,高倔種,你上一世不是嫌你老公幹啥啥不行嗎?你沒想到你老公有這麼大能耐吧?
想到這裡,愈發得意,課講的也就格外精彩。提問時間回答工人們的詢問,那也是對答如流,滿腹經綸,妙語如珠,不斷引發一陣陣的掌聲。
他還盼着高秀菊也提問呢,給這臭娘們當回老師,再損她幾句出出氣。可高秀菊一直也沒提問。
劉萬程一下就琢磨過來了。這是想什麼呢?高秀菊哪裡知道上一世的事啦?她就知道,這一世劉萬程是她哥,對她家很照顧。在這種場合,她怎麼好意思提問呢?
自上一次道過謙之後,高秀菊對他好多了,一口一個萬程哥的叫,真拿他當親哥哥看了。
他表演半天才琢磨明白,感情是自己跟自己瞎較勁。不過,看高秀菊那對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對他的崇拜,他也就滿足了。
培訓課結束以後,他就去找吳曉波:“吳副總,你看你一天到晚這麼忙,我再給你配個秘書吧?”
吳曉波愣怔半天問:“不有秘書辦嗎,我有專職秘書啊?”
劉萬程琢磨琢磨也對,就問:“要不,我再給你配個助理?”
吳曉波奇怪說:“你抽什麼風呢?秘書就是我的助理!”接着就明白了,“你看見高秀菊了吧?不過你這招損點。我過去和高秀菊有過那麼一段時間,你這是成心要讓徐豔修理我是不是?”
劉萬程說:“你有個屁呀,你喝醉酒都跟我說過,手你都不敢拉,這個不算。”
吳曉波就急了:“不算也不成!你怎麼不讓她給你當秘書呢?”
劉萬程說:“不有秘書辦嗎?”
吳曉波就點點頭說:“行啦我明白了,不就是讓我照顧一下你的這個地下情人嗎?我想想辦法吧。不過,你必須得告訴我,你們倆什麼關係?要不然,對不起,我管不着。”
劉萬程就指指他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管拉倒,我再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