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離開小院後,其實沒走遠,他一直在暗中保護着陳鳳儀和趙欣致,直到那個隱秘的交換臺,他纔沒辦法,不得不離開,坐上了開往賓州的磁懸浮列車。
賓州是靠近波羅的海的一座偏僻邊界小城,與歐俄聯邦的塞斯市相隔不到十公里。
到了賓州,陳鵬下車,然後消失,一個小時後,他又出現了。不過這一次,他第一次沒有帶面具,是以真實的面貌出現的。購買開往京津的車票時,他也是第一次使用了與真實面貌相匹配的身分卡。
到了京津,下車後,陳鵬就在街上游蕩,他在等電話,等陳鳳儀的電話,還好,不久電話就來了。
從陳鳳儀的電話裡,陳鵬確認了三件事:一,將軍堂可以信任;二,將軍堂擔保他的新身份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穿幫;三,要是有趙欣致一類的人,他儘可以往將軍堂送。
對於這三點,第一點和第三點都沒什麼好說的,關鍵是第二點,陳鵬感到十分不解,他不知道將軍堂如何能保證這一點。不過,不管有多少不解,他還是絕對相信的,他相信將軍堂既然說了,就一定有能力做到。
這三點的每一點都很重要,但最重要還是從這三點所傳達出來的一個明確的信息。
不管他爲了報仇想幹什麼,想殺誰,又要殺多少人,從這三點就看出了將軍堂的明確態度-不管,也不問。看來,那些人還真是把這個世界當成了磨刀石,來磨他這把刀。磨吧,陳鵬眼裡閃動着一縷幽幽的光芒。
王新孟的經歷很簡單,三歲時父母雙亡,於是開始跟着舅舅混。舅舅浪蕩公子一個,無家無業,一直帶着個孩子四處遊蕩。六歲以後,就很少有人見到過這舅甥倆了。
王新孟是陳鵬的新名字,陳鵬用這個新名字在崇文區租了一套八十平米的中檔公寓。
--------------
武,本質上是力的藝術。這個力,又包含兩方面的意思,其一是氣,既力的本身,其二是技,既力的運用。力的本身和運用,這二者的關係雖不是一體兩面,卻也關聯極深。無力之本身,自然談不到如何運用的問題,而運用方法之不同,力的本身外現出來的效果天差地別。
一個修爲初登地界的武者可以輕易把一百個沒有習練過武功的壯漢打趴下,而一個超天界的武者如果不提運內力,他本身的力氣不會比一個普通壯漢大多少,但在不提運內力的情形下,超天界武者卻仍然可以輕易致初登地界的武者於死地。
之所以會如此,這就涉及到力的運用的問題。
力的運用,具體的表現形式就是通常所謂的招式,或者說是套路,它也包含兩個層面的意思:一曰眼光,二曰方法。
有了眼光,可以攻敵之至弱;有了方法,可以把力的本身達成乘數效果。
所有的招式、套路都是爲了擊倒敵人,而之所以可以擊倒敵人,因爲了攻了敵人之至弱。千百年來,沒人想過這個問題,但事實就是如此。大宗師可以有招化無招,就是因爲他已經有了眼光,可以看到敵人之至弱。至於那些沒有達到宗師境界的武者,他們習練前人留下的招式、套路,可以讓他們比普通人更容易攻敵之至弱,而這也就是除了力量本身的因素之外,他們比普通人強大的原因。
實質上,習練前人留下的招式、套路就是爲了鍛鍊這種感覺,養成這種眼光。這種感覺越強,也就說明其人的武藝越高強。等到這種眼光養成,也就是達到了大宗師的境界,可以有招化無招了,從而不必再理會什麼招式、套路了。
習練招式、套路除了鍛鍊攻敵之至弱的感覺和眼光之外,還一個同等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讓力的本身具有乘數效果。通過精妙的招式運用,實際上,可以把原本的一分力演化成三分、五分,甚至是十分、百分……
能量無處不在,人生活在看不見的能量之海中,就如同魚兒生活在水中。魚不知道水的存在,人雖是萬物之靈,知道能量無處不在,但實際上還是不知道,因爲沒有感覺。爲什麼沒有感覺?因爲習慣了,適應了,就像水中的魚兒一樣。
水的阻力有多大,魚兒不會知道,但人知道。力量實質上就是速度,水是如何影響速度的,每個人都有感覺,但正如魚兒感覺不到水的阻力,人也同樣感覺不到能量的阻力。
常常有人說那些所謂妙到毫顛的招式暗合天道,但什麼是天道?實際上,所謂天道就是那些招式一方面更容易攻敵之至弱,而另一個面則能消弱四周那些無處不在的能量的阻力,從而把原本的一分力變成三分、五分……
每一扇窗戶都被厚厚的窗簾遮擋的透不進一絲外界的光線,屋中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陳鵬盤膝端坐在客廳的地板上,一邊感受着周圍能量的變化,一邊思索着新近得來的這些感悟。
忽然,陳鵬揚起右手,向黑暗的虛空中點出一指,然後凝立不動。
半晌,黑暗中的男子凝視着指尖,嘴角漾起一絲笑意。經過將近四個月的努力,今夜,此時此刻,他終於點出了這一指。
這一指,堪稱驚天動地!
能點出這一指的人有很多,但能以地界中品的修爲點出這一指的,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
能點出這一指的,至少都得有超天界武者的修爲,但他們點出這一指的意義和他的沒有可比性。那些人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他不僅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這是兩個天地。
原來能量的阻力不僅可以消弱,而且竟然還可以這麼用,還可以反過來利用能量的阻力推進擊出去的力道。
一江水,深淺不同,水質不同,動靜不同。
能量雖似水,但畢竟不是水,所以它們也一樣,也不一樣,能量的存在形態要比水複雜千百萬倍。
能量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當中,沒一處相同,也沒有一處不在變化。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能量團時而融合,時而分開,時而密不透風,時而又留有或大或小的縫隙。
在這些或大或小的縫隙中,也不是沒有能量存在,只是和那些能量團相比極少極淡,可以忽略不計。
剛剛點出的那一指,路徑就是兩個正逐漸分離的能量團間留下的縫隙。
指力攪動了能量團,在指力後面形成了一個能量渦流,從而使點出的指力增速。
凝望着指尖,陳鵬知道,這和開槍不同,開槍他能夠近乎本能地尋找最佳的路徑,但武技不同,現在還只不過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剛剛起腳而已,後面還有漫長而艱辛的路要他走。
良久,陳鵬眼中浮現了一絲冷漠到了極點的古怪笑意。
然後,收指,起身,出門。
夜色吞沒了一切,吞沒了那個行走在黑暗裡,面帶猙獰之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