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森的話讓吳楚之陡然一驚,清醒過來。
開什麼玩笑,在大學做老師,剛出來也就一千多的工資,比國企的會計還不如!
而且自小耳濡目染下,他便知道,以他父親吳青山爲首的三個火槍手,秦援朝家庭弟位最爲基石,牢不可破。
很大的原因便是,未來丈母孃,實在是太能掙錢了。
秦援朝和鄭雪梅的年收入,差整整兩位數。
這就決定了,吳青山和孔向東還能吹吹帝位,秦援朝只能掐滅了煙說,你們聊,我先走了。
男人,不能沒錢!
沒錢,腰桿子硬不起來!
想想秦莞的發展方向,吳楚之頓時壓力又大了起來。
有錢的丈母孃加上有錢的老婆,未來的自己,估計日子比老丈人過得還要艱難!
特喵的!
我要做個在家裡一言而決的男人!
更何況……
吳楚之的眼裡,鬥志昂揚起來。
不過,在臺下衆人的眼裡,此時的吳楚之,如同彼間的少年,脊樑挺直,眼裡有着光。
曾慧嫺看着臺上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吳楚之,心裡點了點頭。
她坐直了身體,目光含笑,“小吳,繼續說下去,說說你對凱恩斯學派思想在華國應用的看法。”
吳楚之聞言後背一涼,眨巴眨巴眼睛,“教授……這能說不?”
“只是學術討論,沒什麼不能說的,難道你還怕人舉報不成?”曾慧嫺笑了起來。
吳楚之嘿嘿笑了兩聲,“那我談談我個人的粗鄙之見,也只是一家之言,大家隨意聽聽。”
他沒有說錯,其實確實是他的粗鄙之見,是他用第一世所寫的論文與斯文森質證的結果。
葉小米在臺下撇了撇嘴,你還敢再虛僞點不?
大尾巴狼!
不!
臭狗子!
嘴裡不停嘀咕着,可是她的嘴角卻不自覺的掛起了笑意。
眼角餘光一直關注着她的褚建,在看了看剛剛手機出來的短信後,臉色愈加陰沉。
喜歡一個人,眼裡的眸光是隱藏不住的。
似嗔似喜,此刻小師妹從未展現的風情,讓褚建的心漸漸的沉到了谷底。
坐在輪椅上的曾慧嫺,將左右兩個徒弟的神色盡收眼底,微微嘆了一口氣。
褚建是個好孩子。
所以,她願意撮合褚建與葉小米。
講道理,作爲最年輕的長江青年學者的褚建,未來發展前途無量,人品、性格都是極好的。
對這兩個好孩子走到一起,她是樂見其成的。
31歲的褚建,成熟穩重,怎麼看,都是24歲葉小米的良配。
所以當褚建提出想追求葉小米時,自己是大開綠燈,甚至還幫着勸說小米珍惜自己的青春時光,就差直接挑明。
但是,曾慧嫺也知道,感情,偏偏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
活了快60歲了,見慣了風風雨雨與人間離合,又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此時的她活得很是通透。
沒法去比較優劣,去計較得失,因爲愛了就是愛了。
就在她恍然間,吳楚之的聲音陣陣傳來。
“在講話之前,我先說一個我的觀點:
在上世紀30年代,凱恩斯學派儘管具有理論上的漏洞,但是我始終認爲在特定的歷史時期,他具有特定的效力。
即,偉大的經濟學家凱恩斯爲各國走出大蕭條貢獻了他的需求側理論——投資是決定經濟活動水平的動態因素。
它對利率變化和對未來的預期作出反應;採取深思熟慮的行動可以促進充分就業;通過改變稅收政策和公共支出直接影響對商品和服務的需求。
總結爲一句話:凱恩斯爲人類經濟史貢獻了總需求刺激的需求側理論。
凱恩斯學派曾風行世界近半個世紀,在各個國家,其影響也是根深蒂固的。
以致於各國決策圈內外都似乎形成了固定的過熱-收緊、過冷-刺激的條件反射式思維。
但這種短期思維在漂亮國“大滯脹”面前敗下陣來,因爲它所面對的除了高通脹,更多是結構性、長期性問題。
而爲了解決凱恩斯學派的漏洞,西方各國經過多年的摸索,現在實際上已經由需求側走向了供給側變革的道路。
即,通過戰略新興產業、基礎研發、新能源綠色轉型等具體領域,實現調整經濟增長結構性的目標,從而在解決經濟增長的長期性問題。
那麼回到我們國家來看,如果說發達經濟體是熟透了的蘋果,華國這個蘋果還只熟了一半。
也就是說我們國家在現在這個階段,不僅存在‘結構性潛能’,還存在‘時間性潛能’,畢竟我們落後的太多,太久,需要繼續發展傳統的重化工業來完成城鎮化建設。
但是如果把全部精力放在,以‘房地產、基建、出口’爲代表的投資驅動宏觀刺激政策,而忽略經濟社會內在的結構性潛能,我們很有可能會貽誤戰略機遇期……”
望着臺上滔滔不絕的吳楚之,曾慧嫺苦笑了一下。
這孩子,還真敢講啊!
她不得不打斷了吳楚之的長篇大論,“小吳,把你的觀點總結下來,形成一篇論文交給我,我給你推薦上去。”
有些話,不能說,但能寫。
畢竟學界和民情,是兩個不同的維度。
教室裡的同學們,眼睛裡的羨慕滿溢,完全掩飾不住。
就連秦旭,都在心裡哀嘆着,老大這是走了狗屎運了。
以曾老教授的江湖地位,這篇文章,國外期刊也許沒辦法,但是國內三大頂級權威期刊估計是跑不了的。
而吳楚之有了這玩意兒,到哪兒都是香餑餑。
不過吳楚之自個兒有點犯難了,期刊是很香,但是現在是不是時候發出這樣的觀點?
破窗理論變做破窗謬論,在國內要在2008年以後纔會形成共識。
而到了201X年,更會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彷彿隨便一個自媒體撰稿人都可以橫加指責一番。
不過,此時,凱恩斯學派的思想,在學界,是偉光正的存在,因爲國內的幾次化危爲機,其理論依據都是來源於此。
集中力量辦大事,是制度帶來的天然優勢,所以凱恩斯學派在國內的盛行不是沒有道理的。
“你怕什麼?左右你就是個學生而已,不是還有我這老師嗎?”曾慧嫺看出他的擔心,淡淡的說道。
吳楚之咬了咬牙,是啊,他怕個什麼?
又不打算混學術圈。
怕個屁!
搏一搏,將來老了也可以給孫子吹個牛,你爺爺當年也曾是個,在頂級權威期刊發表過論文的著名學者。
在他應了下來後,下課的廣播也響了起來。
葉小米在曾慧嫺的授意下,也將這次的討論佈置成作業。
“小吳,你來一下。”
曾慧嫺將吳楚之招到身邊後,扭頭對着褚建說道,“小褚,你去忙你的吧,我有點事給小吳說說,順道他和小米也就送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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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建的心裡頓時一萬匹馬奔騰向了草原深處。
他今天上午過來就是想見見葉小米的。
原本打算趁着送老教授回去的時候,磨蹭點時間,他就可以順勢提出請葉小米吃個飯,看個電影什麼的。
這下好了。
妥妥的工具人啊!
褚建阿巴阿巴兩聲,心裡是一萬個不樂意。
但是曾慧嫺又將話說得這麼合情合理,自己也沒反駁的點啊。
“好吧,那……小米、小吳,老師就交給你們了。”
葉小米笑着應承下來,站在曾慧嫺的身後,目送他的離開。
這個褚師兄是個好人,挺照顧她的,有什麼項目都帶着她。
她能這麼快完成碩士答辯,褚建的功勞不小,讓她混了不少的資歷和項目,對此她很是感激。
走了幾步,褚建忽地折返回來,微笑着說,“小米,你不是最愛吃魚嗎?
溫江那邊新開了個雍雅魚鳧,聽說味道很是不錯,要不今晚我們去那邊吃,順便泡個溫泉?”
葉小米蹙了蹙眉頭,偷眼瞟了一眼吳楚之後,輕聲說道,“褚師兄,不好意思,晚上我有事。”
褚建臉上的笑容不變,也不糾纏,“沒事,那就改天再說,你先忙你的事。小吳,路上推慢點,老師可禁不起折騰。”
笑着重新告別後,褚建步履輕快的離開了教學樓,心中很是得意。
葉小米的拒絕,是在意料之中的。
幾年的相處下來,還從未見過葉小米單獨和男人吃過飯。
他的真正目的,是在吳楚之心中種下一顆‘他褚建和葉小米現在關係很曖昧’的種子。
曖昧到了可以討論一起泡溫泉的地步。
見過葉小米看向吳楚之的眸光後,他在心裡直接將吳楚之列爲了第一危險目標。
情場之上,難道還需要講究君子之風?
忙於學術的他還沒談過戀愛,是個24K純金的單身狗。
但是在學校呆了這麼多年,這些手段他見也見多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自己心動不已、願意與之共度餘生的女孩,難道要拱手相讓?
何況,自己都努力了三年了。
從見到葉小米的那一天,褚建就覺得,似乎手裡的書,遠不如葉小米帶給他的吸引力大。
這還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外表的漂亮,身材的姣好,這些並不足以讓他心裡亂了分寸。
作爲一個在大學裡面待了10來年的人,這樣的女孩子他早已見慣不驚了。
讓他心動的是葉小米的性格和氣質,可鹹可甜、妖仙難辨的百變小魔女,讓他覺得非常的有意思。
這要是生活在一起,哪裡會膩味?
再次確認自己的心意後,褚建展開了攻勢。
葉小米的命運非常坎坷,讓他也非常的愛憐。
他知道,令人憐惜的身世,讓那刻在骨子裡獨立自強的她,在畢業前並不會考慮感情問題。
任何人去,都是一個死字。
褚建是奔着走向婚姻去的,他認爲葉小米就是他的靈魂伴侶,自然也不會心急。
他以一個可敬師兄的形象出現,開始將自己融入到葉小米的學習、生活中,一切奔着水到渠成的方向在走。
三年來,他也見多了被葉小米拒絕的冤種。
孤身一人於世上,葉小米其實在完成碩士論文後,便想參加工作,畢竟生活的壓力太大。
也是他力勸之下,葉小米才下定決心完成博士學業。
褚建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劣勢,那麼通過讀博將葉小米拴在學術圈裡,是最穩妥的方法。
葉小米又不是那種拜金的女孩子,讀到博士後,哪裡有那麼好嫁人的,到時候便是他總攻的時刻。
不過今天,吳楚之的出現,讓他心裡慌了。
項目組都是年期人,自然也會玩年輕人的遊戲。
在一次真心話大冒險中,葉小米在坦陳自己的感情經歷時說過,這輩子只暗戀過一次,高中時暗戀過一個小兩屆很帥氣的學弟。
當時褚建欣喜若狂,這樣感情經歷清白的女孩子,在世紀初的大學裡,實在是太少見了。
甚至同在蜀中的某所師範大學,有個響亮的民間口號,“絕不讓任何一個男生單身渡過大學時光。”
但是,今天,算了算葉小米和吳楚之的年級差後,他鬱悶了。
抱着忐忑的心情,他剛剛拜託吳楚之的輔導員查了查資料。
讓他失望的是,吳楚之正好滿足這個條件。
2001年,錦城七中畢業。
打量打量吳楚之的顏值後,褚建完全確認,吳楚之便是葉小米說過的那個學弟。
他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了,否則……
特喵的,自己百般央求老師幫忙開解葉小米,完全是在給別人做嫁衣啊!
褚建不想最後當了好人,於是他果斷出手,當着教室裡的人面前說了那番話。
耳尖的同學,開始起着哄,不過在葉小米的冷眼掃視下趕緊收拾東西走人。
望着褚建離開的背影,吳楚之笑了笑,“褚老師挺有情調的嘛。”
褚建在蜀大也算是風雲人物,最年輕的長江青年學者和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兩個光環籠罩下,吳楚之想不知道這個名字都難。
原本因爲褚建的話就在那裡很是忐忑的葉小米,握在輪椅把手上面的小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心裡很是慌亂。
褚師兄的話,怪怪的,讓人聽了很是不妥。
但是褚師兄待她極好,她又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駁了他的面子。
可是……
這小男人就在旁邊啊!
要不要解釋?
可笑!我爲什麼要解釋?
這不是更怪異嗎?
解釋又有什麼用?
他有秦莞了。
但是,不解釋的話,他誤會了怎麼辦?
心亂如麻的葉小米,不知該如何是好。
望了望周邊偷耳在聽的學生們一眼後,她冷下了臉,“吳楚之同學,請不要編排老師的同!事!關!系!”
說罷,她便推着曾慧嫺往教室門口走去。
他能聽懂嗎?
應該能吧?
他那麼聰明,自己將‘同事關係’說的這麼重,他肯定能聽懂!
老天爺,求求你,讓他聽懂吧!
推着輪椅磨蹭的走向電梯,葉小米在心裡虔誠的祈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