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小夥子被女朋友戴了綠帽子,一氣之下去了樓頂,警察問他原因,他說談了幾年的對象跟有錢人跑了,感覺活着沒意思,警察卻呵呵一笑,勸他:傻小子,白白讓有錢人的老婆陪你睡了幾年,你有什麼想不開?
“老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除了正向思維,也就是想咱受到了什麼傷害的同時,也可以逆着想想咱得到了什麼好處。”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一想到她以後會在別人懷裡承歡,心裡還是不好受。”
方圓把最後幾根肉串擺上烤爐,西天已經變成了玫瑰色。
趁鄒安仰脖喝酒的時候,他瞟了一眼這八尺大漢,想到不久前夏初說的話。
夏初說這個世界歸根結底還是由男人來征服的,理論沒錯。
只是從四腳獸進化成情感動物後,雄性就多了一道軟肋,明明可以一棒子砸暈扛回家的玩意,非要打情罵俏,搞得交配繁衍這種本應簡單粗暴又美好絢爛的事情,平白多了些量子領域的不可名狀。
可人類社會發展成千數萬年,真的文明瞭麼?不還是和剛從樹上下來時一樣、孩子父親依舊不明確麼?
多穿那幾件衣服,大體是爲了調情。
飽暖才思淫慾,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誰去合計情啊愛啊的。
他覺得沒必要再勸了。
鄒安一口酒嚥下肚,瞅瞅天邊彤雲,又望望金色的海面,喉頭涌動幾下,張口又閉上。
方圓看的嘎嘎大笑,“顯然,你剛纔是想吟詩一首,可對?”
一語中的,鄒安訕訕嘆息,沒了話。
方圓仰躺在草坪上,說:“算了,我來告訴你吧,當男人開始糾結一件事的時候,那這件事的答案其實在他心裡已經無比明確了。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這次女方父母也算見了面,能攻的下就加把勁,實在攻不下來,也只能說你倆緣分沒到,還是跟我繼續搞錢的好。”
很多時候鄒安自己清楚,方圓待他和尋常的僱傭關係不同,兩人更像是哥們弟兄。
在鄒安心裡,方圓年少老成,對世事洞察的敏銳性在很多方面比他要強。
如果不是時不時表現出的那股子莽撞勁兒還代表着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郎,他幾乎就要控制不住去扒扒這傢伙臉上是不是戴着人皮面具,或者壓根兒就是個天山童姥?
許多方圓本沒必要說的話,卻都直言不諱地跟他說了,鄒安明白,人家不講是本分,講了是情分,是義氣。
吃飽喝足,他也學着方圓懶洋洋地枕着胳膊躺下,天際邊驀地浮現一張模糊的俏臉。
那是賀姿婉轉承歡時半回頭的盈盈淚眼。
‘大叔,你…輕點。’
一口酒氣從鄒安嘴裡嘆出,噴薄到數千公里之外。
——
“喏,你吃。”
沈凝飛把削好的蘋果遞給病牀上的賀姿,又問她:“這幾天學校有事情,一直沒來看你,有好些了麼?”
三月八號,婦女節,也是週六,更是“女神賽”初選階段開始的第一天。
上午的時候,她和陸曦把這幾日向東等人幫忙拍好剪輯好的命題視頻上傳後,她就來了醫院。
本來陸曦也要來的,但合唱團臨時有場排練把她叫走了,沈凝飛就自己個兒來看望賀姿。
至於來探望這個並不算太熟悉的女生的原因…她又着實說不上來。
因爲鄒大哥和那傢伙的關係近?也許吧。
因爲她的確打心眼裡同情這個婉約清秀的小姐姐?也有可能。
賀姿的父母四十多歲的年紀,但看着像五十多,穿着樸實、說話樸實,滿身透露着常年在外奔波的滄桑。
沈凝飛到來之後,夫妻二人就主動離開了病房去走廊裡坐着,他們心知這小姑娘來頭絕不簡單。
原因嘛,很簡單,沈凝飛拎着果籃出現在走廊的時候,正巧被打完熱水回來的賀姿父親撞到了,遠遠地,他看見這小姑娘身後悄悄尾隨着兩個西裝大漢。
進了屋子,他就把老伴拽了出來,把空間讓給女兒和她的朋友。
沈凝飛來了兩次,給賀姿削了兩個蘋果,這讓後者很感動。
“好一些了,頭不痛了。你吃這個。”
賀姿遞給沈凝飛一支香蕉。
這個時候的沈凝飛尚沒有當老師,後世熟練掌握的“大引導術”尚未開始修煉,賀姿本也不是會聊天的人。
於是,兩個女人便一個靠着牀,一個坐在牀邊,靜靜無聲地磕水果。
“你的課程難學麼?”
“鄒大哥和他一起去國外了,很安全,你不要擔心。”
倆人又一同出聲,繼而相視一笑。
這一笑,氣氛算是破冰了,接下來就是很自然的聊天。
賀姿比沈凝飛大兩歲半,上升獅子座,這讓沈凝飛很驚訝,因爲從外表和談吐完全看不出來。
商務英語,專業八級,而且考下了教師資格證,這又讓沈凝飛驚訝一下。
“你太厲害了,我外語不好,還在努力學。”
賀姿微笑搖頭,說:“我從小就想學門樂器,但家裡沒條件,聽說長笛很難,你才厲害。”
沈凝飛告訴她不難的,等她傷好出院後,自己可以教她。
賀姿驀然說:“他對你很好,我看得出來。”
沈凝飛有一點點害羞,但對於這個卻沒謙虛,“是,他對我很好。”
賀姿溫柔笑着:“女孩子能遇到一個對自己知冷知熱的人不容易,更何況他還這麼年輕,而且那麼有能力。要知道,這更難得。”
沈凝飛說:“鄒大哥對你也很好,我們也都看得出來的。”
賀姿點頭,說:“我知道。” 沈凝飛突然怔住了。
過往一個多小時的談話中,賀姿沒有絲毫隱瞞,沒有一丁點刻意,這種自然的談話讓她完全忽略了賀姿…不是失憶了麼這件事。
眨眨眼,面露不解,沈凝飛側頭深深看着賀姿。
而後者依舊面帶和善的微笑,斜靠在牀頭。
沈凝飛看看病房門口,轉過頭來問:“叔叔阿姨知道麼?”
賀姿輕輕搖頭,纖瘦的身材讓病服顯得有些鬆垮,臉上比前幾日多了一絲血色。
沈凝飛有些反應過來了。
反應過來方圓前幾天說的那番話……
‘任何事情都是有門檻的。’
‘能力夠了是門,能力不夠就是檻。’
‘一旦人有了目標,就需要用自身所具備的顏值和雙商這些武器去攻略、去達成。’
‘目標嘛,無非就是有趣的靈魂、精神上的旗鼓相當或者思想上碰出的火花,最不濟,也該是肉身和諧。’
‘未必,也有可能是獵手和獵物。’
‘嘖嘖,他們倆啊,要麼在細節裡感動,要麼在細節裡崩潰。’
難道說那傢伙早就看出來了?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賀姿伸出手,握住沈凝飛,輕輕柔柔地說:“男人不分好壞,只分對或不對,而我們女人這輩子,比嫁不出去更慘的事情就是嫁錯人。我想說,一旦遇到了對的那個,一定要抓住。”
說着,她輕輕點了點自己頭上的紗布:“再重的外傷都可以縫合,可後悔這個病,無藥可醫。”
……
直到午後離開病房,沈凝飛依舊懵懵的,懵懵的走出住院部,走到馬路邊,她依舊在想着賀姿說的那番話。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鄒大哥呢?他真的很擔心你。”
“等他說愛我。”
“……”
“如果你也真的非那人不可,要儘早抓住他。”
“抓住…像…像你這樣?”
當時,她的錯愕…或者略略的驚慌失措讓賀姿發笑。
“我這是巧合,你不要學這個。
“愛情像一棵大樹,男人是根莖、是強有力的樹幹,女人是葉子是花瓣,但不要認爲我們只是用來看的,除了能裝點他們,我們還能吸收陽光,替他們擋雨遮風。
“可葉子年年會枯萎換新……
“我們要想着怎樣配的上他們,這不是心機,是要小心維繫這棵樹的完整。
“不要讓一棵樹上開出兩種花來。”
一棵樹,兩朵花……站在馬路邊的沈凝飛驀地想到了那個兩面之緣的漂亮女人。
‘她是另一朵花麼?’
醫院大門口有賣茶葉蛋、糖葫蘆和烤地瓜的,沈凝飛把圍脖繞緊一些,向左邊的公交車站處看了看,然後擡腿穩穩地走了過去。
潛伏,對於暗處保衛員來說是基本功,但被鄒安留在這裡專門守護沈凝飛的倆暗樁現在慌極了。
窗戶外,沈凝飛大步流星地走來。
兔子問西藍花:“她……發現我們了?”
西藍花捏捏嗓子眼說:“穩住,不可能的,她應該只是要坐公交車。瞧,這不又轉身了麼。”
鬆了口氣,兔子說:“去買糖葫蘆了,可…怎麼買了三串?”
“別慌,應該是給學校同學帶的。”
沈凝飛重新走來,彎下了腰,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敲了敲這輛尼桑老藍鳥的玻璃窗。
兔子搖下車窗,笑容淡定且友善:“這位女士…”
沈凝飛彎彎眉眼,說:“是鄒大哥讓你們保護我吧?我可以坐這輛車回學校麼?”
一切說辭灰飛煙滅,兔子吞了下口水,乾笑着呵呵幾聲。
“好…呵呵,好啊。”
然後被駕駛員“西藍花”拍了一巴掌,又立即下車,幫沈凝飛打開車門。
“你…您,快上車快上車,外面冷。”
坐在後座,沈凝飛把兩根糖葫蘆拿了出來,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用力扯壞了外面的糖衣,想了想,又放回袋子裡一根。
她拍拍副駕兔子的肩膀。
“兩位大哥,你們辛苦了,我請你們吃糖葫蘆,這根你先吃,等他停車再吃。這些都給你們。”
“……好,謝謝沈小姐。”
“謝謝謝謝沈小姐,您太客氣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