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滿目星辰皆是你
陳逸無愧於八卦收集器、人肉小喇叭的外號。
中午打飯的時候,就是他神秘兮兮地跟方圓說了張勃家的事。
具體情況陳逸是從藝術學院一個老鄉嘴裡聽說的。
張勃父母長時間在做抵押貸款公司,這是明面業務,私底下,夫妻二人有另一夥團隊在濱海市周邊給農民放高利貸。
衆所周知,很多農村男人在勞作空閒的時候喜歡賭,玩得又很大。
張家的小買賣可謂投其所好,但月息高達三毛,利滾利下來,九成九的人還不上。
於是,暴力催收就來了,也不打人,逼着人家把農耕地抵債轉租給公司,公司再高價承包給高科技農業企業。
多年時間搞得不少人家破人亡。
前幾天事情敗露,整個團伙都被抓了起來。
當初藝術學院張牙舞爪的富二代張勃人走茶涼不說,現在更是留下了一堆笑話。
方圓不關注這個,張勃就算崴腳脖子摔死了他都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陳逸嘴裡說的沈凝飛。
不少藝術學院的人原本就因爲沈、陸初來乍到便盡出風頭心懷不滿。
這下子,碎碎念、嚼舌根子的長舌婦又冒出頭來,說沈凝飛是個掃把精,誰看上她就要倒黴……
陳逸說:“人醜多作怪,你回頭勸勸你媳婦別理那幫傻老孃們兒。”
“你媳婦”這仨字真準確,方圓老懷欣慰地對陳逸笑笑:“俺媳婦境界高着呢。”
然後果斷給陳逸的八塊錢套餐刷了卡:“這頓我請。”
車裡。
鄒安對方圓說了十一那天監控錄像的事。
“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的材料很好收集。”
抽着煙,他問方圓:“你覺得我做得不對?”
開車嚇唬傻媳婦???
僚機折斷翅膀的罪魁禍首???
方圓咬碎糖塊兒,笑嘻嘻地說:“不,你做得很對。張勃人呢?”
“澳大利亞。”
“算他走得快。”
沒再多說,方圓突然想起來另一個人:“凌佳山那貨在哪來着?”
“加拿大。”
沉默下來。
方圓不知道上輩子的時空中,張勃和凌佳山擁有怎樣的人生。
但今生,他認爲的確是自己改變了這倆傻缺的命運。
傻媳婦上輩子在大學沒談戀愛,凌家也順利斂財到數年之後。
自己這算是超時空特警麼?
覺得好笑的同時,方圓對命運的殘酷又多了一分敬畏。
沒在張家的事情上過多討論,方圓問了鄒安夏初的情況。
“整理了好幾天,太多了。”
兩分鐘開到美食街老樓下,沒下車,鄒安拿出一摞文件給方圓。
“你邊看我邊說。”
見方圓點頭,鄒安又點了一根菸。
“夏家只算半個坐地戶,背景很大,49年之後才從國外回來。
也就是夏初那姑娘的爺爺輩似乎和海外宗親分了家。
她有個親哥哥,叫夏天,皇家理工高材生,現在幫家裡搭理產業……”
方圓看了半天,越看越皺眉,擡頭問:“遠洋?這不國企麼?”
鄒安往窗外彈了彈菸灰,點頭說:“所以說來頭太大了,從明面上的資產來看,她家在國內算不上拔尖的,但能把觸角伸到遠洋輪渡、礦業和化工這幾個行當,你想想?”
方圓打了個哆嗦:“有外資支撐,有高層扶持?”
點點頭,鄒安說:“那肯定啊。”
方圓往下翻了翻,又問:“海外背景的資料呢?”
鄒安聳聳肩:“查不到,什麼信息都查不到。要出國查麼?”
凝眉想了半晌,方圓搖搖頭:“算了,她哥在往第三產業走,她也想自立門戶,其實算是第三代人了,和海外應該聯繫不深的。
我本也就是想探探來路,正經人就行。”
鄒安扔掉菸頭:“行,那上樓吧。
水電線路都換好加固了,窗戶也換了,別的地方按你的要求基本都改動得差不多,畫畫的前天也過來開始弄牆面了,你瞅瞅滿意不。”
——
“這幅雪山再高一些,整體色調要再偏暗一點兒,但構圖是對的。改一下,裱好後掛在沙發牆後邊,對,就這裡。”
“唔…牆面太乾淨了,不是這樣的。來,這裡,牆角這裡有一點點掉皮,稍微斑駁一點點。”
“還有,來,你來,牀頭這有一塊劃痕,大概…這麼長吧,你標記一下,不深。”
方圓一條條說,端着油畫調色盤的中年畫師就跟着走,跟着記,一臉懵逼。
畫畫三十年,他第一次接這麼怪異的單子。
別人家裝修畫牆面也好、畫掛畫也好,都是往好看了精緻了畫。
可這小夥子年輕輕的,非要求把家裡做舊???
還特麼寫實派做舊?
哪裡的牆面薰黃了,哪裡的棚頂氤水了,餐桌上還定製了一個吃了一半的石膏材質的爛蘋果……
這哪是裝修房子?簡直是佈置片場。
要不是價格實在太過……合理,他可能早不幹了。
方圓自然聽不到別人心裡的碎碎念,興奮地左看又看。
不大一會兒,又跑出來把畫師拉進臥室,指着天花板說:
“那!那裡,吊燈旁邊的牆面上,看到沒?”
畫師仰着腦袋點點頭,心想這人又要弄啥幺蛾子?
方圓拇指掐着小手指,比劃着說:“有個這麼大的蒼蠅屍體,得畫上,這很重要。”
“……”畫師懵了。
“蒼蠅屍體?能具體形容一下麼?”
方圓咂着嘴,思考形容詞。
那晚,沈凝飛披着頭髮靠在牀上看書,他在一邊玩王者,嗡嗡飛過一隻蒼蠅,落在天花板上。
沈凝飛捅捅他,指指棚頂。
方圓正在carry,伸手從牀下撿起一隻脫鞋甩了過去,和花木蘭甩劍一個動作。
穩穩地,蒼蠅就糊在那裡了。
沈凝飛好頓不樂意,說棚頂那麼高,她又夠不着,怎麼清理呀?髒死了。
方圓橫着手機頭都沒擡,說白天他收拾。
結果就給忘到了腦後。
沈凝飛每次睡覺前看着棚頂都會撅嘴不樂意一陣,方圓就是天天忘……
後來,就回來了。 看着畫師,方圓說:“爆開了,扁扁的糊在那。”
囑咐畫師的事情結束,方圓和鄒安拆開網購來的好幾個紙盒箱子。
鄒安往外拿東西,方圓興奮着一件件擺到各處。
窗臺上的土陶花瓶……
轉過頭,他笑着說:“鄒哥,讓跑得快送束洋桔梗。”
立在牆角的樂譜架子……
素白的碗碟……
一步步走在每個角落,方圓覺得自己在跨越時空。
再等一週全部裝修好後,等傢俱一進場,就真的還原了。
不行,他等不了了!
讓鄒安送自己回學校,一下車他就給沈凝飛發信息:“忙麼?”
回覆很快:“和曦曦剛下高數的選修課,不忙的。”
“我新學了一首曲子,你們要聽麼?”
“曦曦說好。”
方圓跑到麼麼茶,跟忙着培訓的顧離和徐家姐妹打了個招呼,又對戚美丹說了聲:“辛苦了。”
然後徑直跑到屏風後的座位,把一束新鮮的洋桔梗插在花瓶裡。
從牆角拎出吉他,按照記憶試着彈了一遍。
十幾分鍾後,沈凝飛和陸曦就到了。
未見人,先聞聲。
陸曦嘟囔着:“什麼破高數嘛,我再也不去了,跟看美劇沒字幕一樣。”
兩人從屏風後逆光走來。
沈凝飛對方圓笑笑,陸曦放下拐坐到椅子上,自顧自倒了杯水喝。
“什麼曲子?彈來聽聽,正好剛纔被數學老頭兒灌了一耳朵聽不懂的東西,洗一洗。”
方圓橫着吉他,問:“爲什麼選高數?”
前世他的那個大學新聞系有高數課,沒少遭罪,但這輩子很好,濱海大學的這個系沒高數。
沈凝飛無奈地攤攤手:“別的選修課沒搶到,學分不夠了。”
陸曦插嘴:“這個搶到了也拿不到學分呀,白遭罪。”
方圓笑問:“聽說游泳課要開了,你倆知道不?”
沈凝飛不說話,陸曦衝他眨眨眼,擠着眉毛說:“你不正經。”
顧離懂事兒地端來兩杯美式給姑娘們,衝方圓笑笑就走了。
方圓看着沈凝飛,目光柔軟,輕輕道:“唱首歌,給你。”
陸曦喝着咖啡,長嘆一聲:“要不,我走?”
沒人搭理她。
方圓輕輕撥動琴絃,沈凝飛一雙清亮的眸子靜靜注視。
——
有過執子之手的感動
當過別無所求的小丑
喝過一醉方休的烈酒
有始無終
拉過怦然心動的雙手
淪落千瘡百孔的感受
最後言不由衷的分手
我卻有好多話想要說
我想說世間萬物一切都不及你
滿目星河中一切皆是你
一塵不染的風景關於你
是我心底的秘密
我想說浩瀚宇宙中有一段記憶
那裡潛藏了我們的過去
——
‘有你在的冬天總下雪,我不知道冷,就算再寒冷,春來了花開了你走了,我留在這裡,哪裡也不去,可是我好愛你,想和你能永遠永遠在一起……’
方圓唱起來的時候,吧檯裡的顧離就把音響裡的歌直接關了。
戚美丹也暫停了培訓課程,和他們一起走過去聽方店長唱歌。
她歪頭看看淺笑的徐清淺和怔怔發愣的徐安然。
“你們店長還挺有才的。”
——
我想說世間萬物一切都不及你
滿目星河中一切皆是你
一塵不染的風景關於你
是我心底的秘密
我想說浩瀚宇宙中有一段記憶
那裡潛藏了我們的過去
——
是很簡單的旋律,沒有抑揚頓挫的節奏,歌詞也不復雜,這首口水歌沒有難度。
但方圓嗓音低沉,配合着吉他輕輕吟唱時…臉上滿是微笑,一雙眼睛始終看着沈凝飛。
深深的、柔柔的,目光極盡寵愛、似又不忍觸碰。
這些,沈凝飛都接收到了。
上課的時候,因爲張家的事,被人審踱評判的目光她也都接收到了,但她完全不在意。
她有朋友了,陸曦、方圓,和方圓身邊的幾個人,都是自己的朋友。
她沒有再像小時候那樣感到孤單,她覺得現在一切都很不錯。
來的時候,陸曦信誓旦旦地跟她說:“瞧着吧,那傢伙肯定是給你唱歌的,還什麼新學了首曲子,切,欲蓋彌彰。”
這幾百米的路上,她自己也有些期待。
然後,方圓真的就唱了,沒猶豫、不做作,光明正大地直接對自己說:“唱首歌,給你。”
他看自己的眼神與其說是在凝望愛人,卻更像在看女兒。
‘把你寵成公主,視作女兒,在他那裡,你永遠可以不用長大。’
忘了是哪個段子裡說的話了,沈凝飛莫名就想了起來。
歌聲很好聽,意思很明確,她抿着嘴脣,迎上了方圓的目光。
一曲終了。
陸曦吧唧吧唧小嘴,嘖嘖嘆道:“很會唱呀。你怎麼總能找到一些好聽又冷門的歌?這首叫什麼名字?”
方圓還在注視沈凝飛:“滿目星辰,皆是你。喜歡不?”
沈凝飛掐着手指頭低下了頭。
捋了一下頭髮,片刻復又正視他,眯着璀璨的月兒眼,點了點頭。
感謝書友“dchevn”對沈凝飛、沈寧飛、林靈珊和本書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