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都不自由
方圓知道鄒安是真心爲他好,像真的把他當做了弟弟,不然……能他媽想着把所有好看的姑娘都往他懷裡劃拉?
一句“弟妹”,直接讓方圓尷尬到恨不得用腳趾頭把機艙摳漏。
如果現在身上有降落傘,方圓相信自己肯定會拉一下那個十幾萬的門把手,一頭撲向黑黢黢的大地。
鄒安坐在中間,過道處還坐着一箇中年男人,方圓主動坐到鄒安的位置,把夏初讓進窗邊。
同時,他尷尬地笑笑,指了指腦袋對夏初說:“別見怪,我哥他……小時候腦袋被拖拉機撞過。”
夏初莞爾一笑,搖搖頭,繫上安全帶。
她說:“有棒棒糖麼?”
“有。”
方圓摸摸兜,掏出一根遞過去。
夏初看着糖果,又樂了。
“還真有?我真的第一次見男孩子會隨身帶着糖果,而且好像吃不完的樣子。”
“這是我的秘密,請不要說出去。”
“你也挺特例獨行的。有橘子味的麼?我不喜歡吃荔枝。”
“巧了,最後一個橘子味的。”
方圓變戲法似的摸摸兜,又掏出來一把五六根棒棒糖,挑了挑,遞給夏初一根橙色包裝的。
他問:“聽說咱們的項目在省裡得獎了,你怎麼跑燕京來了?”
聽他特別強調一下“咱們”兩個字,夏初好笑地搖搖頭。
含着糖,背過手把頭髮用一個白絲蝴蝶結的皮套紮了起來。
“你的想法很不錯,得獎這件事你居功至偉。來燕京見一個朋友,你呢?”
“我……陪我哥送貨來。”
說着,方圓側過身,對推車的空乘說:“一杯礦泉水,一杯冰……”
回頭看看夏初又問:“冰的行?”
見夏初點頭,重新看向空乘:“冰可樂,謝謝。”
接過兩杯水,方圓把夏初不吃的那根荔枝味棒棒糖拆開,插進紙杯裡。
鼻間是夏初身上淡雅的高檔香水味,嘴裡是甜甜的糖水,耳……有點耳鳴。
夏初說:“看新聞了麼?”
方圓問:“什麼新聞?”
夏初說:“飛創科技的新聞,陳婉的……”
方圓連忙道:“那是我老闆,我當然知道。”
見他一臉與有榮焉,甚至還有一絲驕傲的樣子,夏初抿着嘴眯着眼,深深看他一眼。
掏出耳機線,夏初遞來右耳的一頭,問他:“聽麼?”
說了聲“謝謝”,方圓徑直把耳機塞進耳朵裡。
音樂播放,夏初側頭看向窗外,沒再說話,只給方圓留下少半張凝脂玉露般的臉蛋和脖頸。
…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
是保羅·西蒙的《The sound of silence》,音質非常不錯,高保真。
這首歌方圓也很喜歡聽,第一句就能瞬間把人拉進一個氛圍,好像坐在草垛上、篝火旁,聽一個遠道而來的朋友娓娓講述他路途上的故事。
收完吃喝,機艙裡漸漸暗了下去,耳機裡的歌聲一直沒變,第二首歌還是這個,第三首也是……
方圓不知道是夏初把MP4設置了單曲循環,還是說只有這一首歌,總之聽不膩,他也不問。
十公分外就是校花,馨香繚繞中,方圓微微閉上眼睛。
夏初的眼睛一直聚焦在小小的窗戶玻璃上。
外面一片漆黑,又有什麼可看的呢?
玻璃上淡淡反射着機艙內的環境。
那人剛剛一直望過來,現在睡覺了。
其實她還有好多話想問,一直都是,但現在問不了。
現在,她在想別人問她的一個問題。
剛剛,是任倩開車送她來的機場。
前晚見到了豐裕大哥,兩年沒見,豐裕胖了一些,在國內這個圈子裡,豐裕一直是最讓人信服的一個領頭人。
任倩也是,堪稱賢妻極致。
這夫妻倆只要在燕京,就免不了應酬。
夏初懂,不只是國內,放眼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都是資源型社會,消息,是錢的基礎。
夏初其實不願意往那個圈子裡湊的,她知道自己並不適應那種氛圍,夏末纔是。
但沒辦法,她必須去,爲了爭取未來那份渺茫的自由,她必須去。
路上,任倩問她:“夏至有消息麼?”
還是這個問題,前晚豐裕大哥也問過。
夏初不懂了,夏至在的時候,所有人都圍着她,當她求援掙脫的時候,沒一個人敢伸手。
現在人不在了,所有人都圍過來去問。
意義在哪?
夏家三個女孩子,已經消失一個了,剩下的兩個裡,夏末在洋洋自得地走夏至的老路。
她呢?夏初不想,想想會發顫、
她想擁有能做自己的自由,和敢做自己的膽量。
一如當年夏至那樣。
只是,夏至做的不到位,沒成功。
夏初多年來一直試着帶入夏至當時的心境,她覺得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在最艱難的時候,促使人活下去的往往不是水,不是食物,也不是藥物,而是心中的一片真心、一線希望。
當這些全部歸於毀滅,人就沒有活着的動力和勇氣了。
漸漸的,如果夏至真的選擇死亡……她似乎也理解了。
沒有希望、沒有自由的人生還不如死,到那時,死也許並不那麼可怕了吧?
夏初回答:“沒有消息,我爸說她死掉了。”
任倩說:“我們所有人都想做自己,每個人都想,但你明白,那很難,非常難。”
下車前,任倩笑着說:“寒假要去看極光麼?”
夏初搖搖頭,說這個冬天會很忙。
任倩眯起眼睛讓她加油:“說不定,十年二十年,你做出一份比夏家還大的產業,就能自由了。”
十年、二十年。
許是機場裡的空調太燥,夏初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便褪下羽絨服,解放了上半身。
黑色的緊身絨衣勾勒出壯觀的峰嶺,纖細的胳膊拄着下巴又發了會兒呆,夏初實在受不了了。
她討厭坐飛機,小小的鐵皮箱子,狹窄的座位,不着天地,壓抑又焦躁。 關掉MP4,她恨恨地拍了一下流口水的方圓。
夢裡,方圓正在和陳婉李理沈凝飛深入交流,結果關鍵時刻先是房間裡的背景音樂沒了,緊跟着又捱了一巴掌。
嚇得一個激靈,方圓猛地坐起來,擦擦口水一臉懵逼地看着夏初。
“咋了?要墜毀了?”
“對,墜毀了,一起死翹翹!”
他毛毛躁躁的樣子逗得夏初一樂。
方圓撓撓頭,不明所以。
但旁邊的人不樂意了,說他倆小孩兒瞎逼次次。
方圓緊忙道歉,然後問夏初:“大小姐,咋了你?”
夏初歪歪頭:“你給我講個笑話唄?”
“……”
燕京飛濱海就一個多小時的航程,落地後,那種壓抑感就從夏初心裡消失了。
除了燈火和腳踩實地的踏實,或許還有方圓硬擠出來的三個笑話的功勞。
“你回學校?”
“對啊。”
看着夏初擡擡手腕,方圓又說:“先去我哥家住一晚,明早回,你呢?”
夏初說:“我回家。”
排隊下機。
方圓嘖嘖說:“羨慕你們這種有大房子的貴族,我這種寒門……”
“寒門?”夏初笑道:“寒門形容的是落魄的貴族。”
方圓詫道:“那我是啥?庶民?”
夏初眨眨眼:“有房有地是庶民。”
方圓瞪圓了眼睛。
夏初捂嘴笑道:“沒房沒地稱流,沒正當職業稱氓。你是流氓麼?”
方圓想說當然不是,我不僅有房,並且有地!
他說:“沒錯,我是流氓!花姑娘,你考慮收留我一晚不?”
夏初笑着走進通道,不再調戲他,轉而冷不丁地問了句:“飛創科技要發佈的“賞金獵人”系統,你聽說了麼?”
心裡咯噔一聲,方圓腦子飛速轉了轉。
“聽說過,不知道啥玩意。”
“我去停車場,先走咯。”
眯起眼睛笑笑,夏初什麼也沒再問,朝他和鄒安揮了揮手。
看着嫋嫋婷婷地背影,方圓感嘆:
“我怎麼總有種罪惡感呢。”
“男人天生就是欺負女人的,罪惡啥?”
方圓皺眉拍拍鄒安的肩膀:“你境界太高,我比不了。”
落地十點,到美食街家裡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
給陳小婉打了十幾分鍾電話,方圓還在說,但陳婉那頭已經沒了動靜。
“睡着了?”
“唔……”
掛了電話,方圓融入整個房間的黑暗和寂靜。
脫掉外套,起身把燈打開。
白熾燈亮起來的時候,他看到了窗臺上那束新鮮的洋桔梗。
地上、茶几上乾乾淨淨,一絲灰塵都沒有。
方圓知道,沈凝飛這幾天來打掃過。
打開冰箱,裡面有水果和飲料,還有一罐野生蜂蜜。
桌子上的涼水杯裡泡着檸檬水。
一走五天,他和傻媳婦一共聯繫過三次,沈凝飛知道他今晚回來。
收拾了房子,卻沒有刻意在這裡等他,方圓明白,這是沈凝飛的分寸感。
“睡了麼?”
“沒有,在和曦曦說話,你回來了?”
回覆來的很快,倒了杯水,方圓回覆:“到家了。”
“好好休息,這幾天累壞了吧?餓麼?冰箱裡有掛麪和水果,雞蛋也有。”
“好,明天學校見。”
方圓不餓,一直坐在沙發上喝水吃糖以及發呆。
呆呆地看着那張宮閣的名片。
融資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完成了,還超額完成了。
三億美金,他能充裕地完成心裡所有關鍵點的基礎鋪設。
如果不出意外,夏初這次去燕京,大概率是去走關係拿政策的。
選個黃道吉日,他必須站到臺前了,因爲往後的事情,陳婉和李理等人根本撐不住這個架子。
那麼……在黃道吉日前,還得再壓縮週期去跟傻媳婦交待一下。
攤牌了,你老公我是億萬富翁,開心不?
嘿,你還有兩個小姐姐呢,開心不?
那個無與倫比的丈母孃怕是能直接拎刀過來吧?
黯然一嘆,方圓沒回牀上,直接在沙發上躺下,滿心糾結。
將睡未睡時,手機在玻璃茶几上震了震。
沈凝飛:“想你了。”
方圓:“來?”
沈凝飛:“出不去。”
方圓:“是啊,都不自由。”
沈凝飛發來一個顏文字笑臉“^_^”。
“快睡吧,我摟着曦曦呢,我們夢裡見。”
“我們仨?”
“想得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