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高原的風沙在這時節還吹不進古城，落日餘暉下，薰暖一日的燥風不見了，內陸變得乾爽清涼，熱汗盡幹，很舒服。
街道上，除了白日裡的雜貨攤子，又多了些三輪車，上面架着現做現賣的小吃，熱氣蒸騰，盡顯人間煙火。
方圓和鄒安肩並肩走在石板路上，鄒安揚了二正左顧右盼，看看這看看那，反倒是方圓兩眼發呆，似在琢磨事情。
集團辦公室的幾個人在整理好下午的會議記錄後，便由李喬帶着飛回沈城。
是的，這次是行政總管李喬親至。
FLY集團成立之初，方圓給辦公室定下這樣一條規矩：事涉新項目，總裁辦需要有人到場，做好記錄分發給每個子公司總經理級別以上的領導提前觀摩，以便提案。
別人家都是幾事不密則害成，方圓卻不在乎，一來他定下的項目基本都是前瞻於當前社會，不怕別人偷去，學我者生、似我者似，細節上的邏輯他如果不提前考慮清楚，項目是不會定下的，二來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了。
這下，這男生心裡如烈火烹油，瞬間澎湃，蹭地站起來，舉杯道：“安洛，我敬你。”
因爲是方圓做東道，所以和他關係好的都被安排在室外，乘着夜風微涼，吃喝笑鬧。
方圓找了個空當含了個棒棒糖減緩下酒速度，顧離一邊抽菸一邊跟他嘮嗑。
我跟你表白了的，你可以接受或不接受，別的男生親近我，你還跟着看熱鬧大笑？
少女情懷總是詩，正着讀反着讀，都漂亮。
也有人問：“我們怎麼不知道人家是藝術世家？”
總裁秘書相當於副總級別，這人招進來後得他自己培養…
男人懂男人，女人也懂，說話男生的心思無人不知，霎時間惹得場面嘎嘎大笑。
安洛聲音淺淺軟軟，但“好久不見”這個詞在當下場合只能應在方圓身上，大家都望了過去。
不是吧？
不是要表白吧？
【當時，杜某正對其車內一名去往平遙的高校女生……】
四五瓶下肚，渾身通泰，他回想一下，真的很久沒放鬆的喝啤酒了。
“呀！”
正所謂，八十也愛十八。自己手下的學生又的確有幾個長得出挑，酒水下肚之後，也意氣風發起來，男的都這樣，少不得說教。
顧離吐口煙正想說什麼，又收了口，只道：“有點事…八成，九成是不可能放下的。”
方圓：“……”
男生心疼得什麼似的，連連擺手，“快別喝了，沒讓你喝。”這下，連方圓都跟着笑到拍大腿。
緊張興奮之下，音量控制出現問題，像是吶喊，像是給自己鼓勁。
方圓有點抓馬，笑道：“下午還見來着。”
安洛依舊淡淡微笑，晃晃頭說：“下午忘說了。”
云云如此，男生羞臊得不行，訥訥撓頭。
粉色的嘴脣在酒水中透亮，方圓不敢多看了。
牛仔褲繃着曲線，彎腰坐下時，安洛瞟了方圓一眼，桃花眼眯起來笑成了月牙兒。
“那個…”學姐一手握被，一手擰着T恤衣角，正色道：“我聽很多大四的學長學姐說…說你的傳媒公司準備大範圍招聘，我想問問你，你…那裡招不招大三實習生？”
題外話：長久以來，一些書友一直在猜測剩下兩個女主人物卡的歸屬，我憋的難受，但也不能說。
學姐身高不高，身材也一般，圓圓臉修長眼，但皮膚不錯，只是有些壯實，此時臉紅紅的，盡顯酒氣，看着方圓欲說還休，有些扭捏。
安洛這才收起極難露出的小女生神態，瞬間恢復溫婉大氣的表情，雙手握着玻璃杯，說了句：“謝謝老師。”然後抿了一口。
網上一句“小陳婉”，褒貶不一。
氣氛起來了，範之瑤打扮得花枝招展，找了三次機會跟方圓單喝，卻每每提起“工作”都被“一言以蔽之”，回到座位猛跺腳，牙根癢癢地看着方圓的眼睛漸漸迷離，眼瞅着就要喝多了。
“去一些體制內單位……我沒有背景關係，實習期後轉正機會太小。現在招收新聞記者崗位的私企又太少……所以，我想先問問你們那裡是不是真的打算招聘。”
很難得，真的很難得，當前這個社會上能大大方方承認自身家庭條件不好的人不算多，尤其是年輕人，更少，年輕女人，基本沒有。
哦？
方圓眼神飄過喝了兩瓶後，臉蛋已經櫻桃色的徐妹妹，看向整晚魂不守舍，一口酒都沒喝，始終在玩手機的木老實。
跟個醜的聊一聊，又跟個男生聊一聊，就點名安洛，說她專業技術在班裡女生中是好的，然後又指出哪哪還能進步啥的。
方圓說：“好久不見。”
一，招聘集團辦公室主任；
“……”
他不看，很多人在看。
何顏讓手下包了一個環境不錯，消費不高的飯店，整一層，加室外路邊，二百多人坐着正好。
“方圓！”
孟靜怡八成有點啥問題，但方圓覺得那女的風風火火，許是來大姨媽過於痛苦的原因，沒多問。
顧離自顧端杯和方圓碰了一下，兩人各抿一口。
倒也不是他過於自負，只看小羣那幾個高管都是誰就好了。
她肩上披着一件灰白的衛衣外套，玉骨雪膚，雙眼含星，側望着長桌斜對面距離自己很遠的老師，懵懵“嗯？”了一聲。
有人問：“你怎麼這麼關注人家作業？”
——切
——靠
——無聊
方圓忽略他的震驚，一想也是，鄒安的本職職能要更要一些，雖然何顏更牛逼，但何顏不能在國內配槍，安全係數大大減少，“算了。”
只是…“一縣一品”業務獨立升格後，楚楚便基本上放下了辦公室主任的活計，現在大部分精力都在操控餐飲和輔助李理這兩件事上了。
衆人看去，竟是喝的微醺的徐安然捂着小嘴不可思議地擡頭看着涼棚上吊掛的電視機，上面正播放着山西九點鐘的晚間新聞。
方圓問：“學姐從哪聽說的？”
變革，就在眼前。
【今日下午，我省太源警方破獲一起性質惡劣的特大殺人碎S案……】
木萱萱低着頭，將今天第三十六次編輯的相同信息發了出去：能不能不分手？
五千，嘿。
方圓注意到向東半場下來笑得都很勉強，便捅捅顧離，下巴擡了擡，揶揄着笑問：“兩分鐘偷瞄人家三回，老大還沒放下？”
……
顧離說：“本來大家覺得所託非良人，但真格不是個男人，挨欺負了唄，算了，今晚喝酒了，回頭再說吧。”
方圓不犟了，最後砍價成一個。
【經過嚴密追蹤，警方在太源西郊的國道中段將其抓鋪歸案……】
方圓不顯不露，被515幾個大漢圍在臨街角落，再側，就是女神寢的幾個姑娘。
“招啊，是招的。”
這時，有一其貌不揚的男生側面捧臭腳說：“安洛是藝術世家，審美很好，所以她的作業不論是光影還是構圖，都……都…都好。”
起頭時，安洛正坐在最邊邊拿着筷子跟一顆花生米較勁，長髮未綰，散落肩頭，幾縷隨着晚風飄蕩，髮香左近可聞。
“我去你大爺的！”
酒菜上齊，爐火中還有正在烤着的肉串，二十郎當歲的少女少女嘻嘻哈哈，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聞聽一聲嬌詫，正仰着椅子偷偷欣賞班級幾朵嬌花的方圓嚇了一跳，差點栽過去。
下午，姐姐說，巧了呢。
張老師笑着擺擺手，輕輕擡杯說了句：“沒什麼，加油。”
攝影這個專業的學生畢業去向很多，雜誌社、報社、電視臺，包括傳媒公司和廣告公司，都可以。
大學生自從九十年代後就不是天之驕子了，十幾年後，就業率一度下降到不足六成。
“怎麼了呢？”
“好久不見。”
顧離忙把椅子向後挪了挪，側身賣呆。
他清楚，所有癥結的根源都是因爲他自身起飛太快，人又年輕，身邊稍微熟悉的人都還在教室裡玩手機，尚處於睡覺能夢遺的年紀，着實沒有太多心腹可用。
看到衆人眼光，方圓無奈一秒，笑着舉杯，一飲而盡。
濱海大學攝影系大一學生全部都來了平遙，大二大三還有零星幾個男女，算上一個帶隊老師，浩浩蕩蕩二百多人。
轉頭瞥了瞥，方圓輕輕一嘆。
學姐聽見這個，心裡很激動，FLY集團待遇好是舉國皆知的事情，正聽着方圓往下降，豈料旁邊傳來一聲驚呼。
林澤一旁大笑：“剛纔張老師誇你專業好呢。”
方圓笑道：“其實燕京、星城和滬上幾個地方已經開始組建團隊了，但大範圍招聘還沒有進行。我正想着開學後跟院長說這件事，咱們學院在國內是有一號的，不論是實習生還是正式員工，我都希望能借點學院的光……”
“呃…”
方圓這才做了第一個動作，點點頭。
鄒安正雙眼放光地看着滿街走來走去的大姑娘小西服，猛地感覺後腦勺發涼，轉頭一瞟，正對上方圓那無比幽怨的眼神，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論光圈大小和快門之間的關係？
再一個，辦公室主任重中之重，非親信無法勝任。
大家都看了過來，連低着頭的木萱萱都被興奮的徐安然拉着望來。
不仔細看不知道，他發現這姑娘瘦了不少，以前也是瓜子臉，現在更清減兩圈，顯得眼睛更大了，原先是清秀，現在加上眉宇間那抹藏不住的憂愁，算得上病態了。
“……”
而真正他能完全敞開心去放手施爲的人都是他的女人，可女人…也無了啊。
退一萬步講，就算現睡，剩下這一個兩個…也沒出校門呢。
張老師長得文靜，歲數也不算太大，被風華正茂的挨個敬酒，心裡也美的不行。
所以，開年後，李喬就以行政總監的主職兼任了辦公室主任，大半年來忙得腳打後腦勺，再不見往日的羽扇綸巾，從容不迫。
學姐：“……”
下午離開前，李喬首次向上訴苦，說集團現在業務發展太快，不論是人力還是運營執行的工作量都大大增加，行政部門的職能繁雜瑣碎，卻又無比重要，李喬說自己實在力有不逮，便鄭重代表沒有到場的其他幾位高管向方圓提了兩點意見。
二，從辦公室中正式分割出總裁辦業務。
【犯罪嫌疑人黑車司機杜某殘忍殺害了自己的妻子……】
男生本也沒想着安洛會喝，說完就一口悶了，但安洛竟也真的緩緩站起來，拿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後說：“我酒量不好，喝不多。”
“呼~”鄒安這才重新走來。
見此，方圓想陳婉了。
李喬表示不招不行了，方圓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層出不窮的點子讓下面實在難以展開執行，所以身邊必須常備兩個秘書，先領會精神，再向辦公室傳達。
這時，跟隊而來的一名大三學姐端着杯子走到方圓近前。
學姐說：“本專業很多已經畢業或即將畢業的師哥師姐們都在說，說你的FLY集團跟佳禾傳媒已經共同成立一個新的傳媒公司，準備在市場上招聘新聞專業的員工，說待遇很不錯。我…我…我家裡條件不太好，但我想留在大城市，以前想考研來着，但後來知道這個專業的研究生花費很高，所以想想還是先工作吧。”
聽見老師點名，那一擡頭迷茫的眼神着實讓喝了酒的男生們驚豔了一番。
他請這個客只爲熱鬧，不爲出風頭，所以也不爭做席面上的談資，只是有些人總刻意把話題往他身上引，問東問西，他起初還耐心跟人哈拉兩句，後來乾脆誰問他啥，他就直接舉杯灌酒，場面就更熱絡了。
向東…
此時天色已黑，滿天繁星被古城燈火隱去，恍如不見。
看着她，方圓似乎又想到那個早春下午的海邊，剛收起玩鬧的心思回以一個鄭重的微笑，便聽安洛又說：“喝一杯麼？”
也就是說，方圓要招秘書了。
方圓一顆心墜到大腸裡，見學姐杵在那，便端起酒杯主動跟人碰了一下，一口喝光。
提前觀摩，相互研討，既能夠增進不同業務領導間的熟悉信任度，還能碰撞出他百密一疏的遺漏點。
只是，安洛也蓄滿酒杯，幹了。
方圓說：兩個多了吧？
李喬說：陳婉現在身邊8個秘書。
鄒安嚇得一蹦三米遠，臉都青了。
“誒，對了，賀姿該實習了吧？”
嘖嘖，高層架構也很難啊。
總不能現缺現睡吧？
孟靜怡到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但人家也真的沒過來，徐安然和安洛說她趕路太累，睡下了，只是說這話的時候，方圓很明顯注意到單純的安然妹妹沒藏住臉上的擔憂。
從開完會之後，方圓就開始鬧心，插空給安然小妹妹送了個禮，回來又開始鬧心。
“曹賊啊你！”
但紙媒衰落也就在這幾年的功夫，報社的崗位減少，再過陣子，等自媒體時代來臨，設備更新迭代，新聞行業能夠提供的專業崗位就更少了。
唔，階梯教室培養？？？
方圓素不愛摻和這種“家務事”，便不深問了。
“怎麼呢？學姐。”方圓扯扯嘴角，坐正了。
學姐說的認真，方圓聽得也認真。
前面還好，可說到後面見安洛和班裡其他人都看了過來，一下子就紅了臉、結巴起來，漸不可聞。
方圓嘬嘬牙花子，問：“你…要不棄武從文，給我當個秘書咋樣？”
不論女神賽之前還是之後，安洛在廣大男生中的眼裡都是正牌女神，名聲大噪之後，更是有了自己的粉絲團，而吵得最兇的幾家，就是她、陸曦和秦婉瑜之間的排名問題。
學姐暖暖地笑了笑，也喝了。
倒是安洛遙遙沖人家微笑點頭，算是招呼，也算致意。
安洛展顏。
林澤作爲班長，親近在張老師身邊。
靠，你不說量不好麼…
學姐見方圓面色始終不變，有點心虛，忙說：“我沒別的意思，也沒想着因爲認識你，就走後門。我只是覺得下學期開學不久就要出去實習了，如果有可心的公司我想試試，如果沒有，也能儘快規劃一下，去南方或者……”
陳逸和楊一帆不知道聊到皇叔裡的哪個情節，笑得賤兮兮的。
瞧見安洛嘴角勾起那抹俏皮的小弧度，他也明白了。
“尼瑪！那是你嫂嫂！”
方圓看了兩眼，心裡大感詫異的同時，朝徐安然看了過去，而對方也正雙目璀璨，眼中噙着迷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望着他。
但這話不能說出來，不然豈不是打上個男生的臉麼。
——沒勁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兒，可真帶着一個秘書去念書？？？
該喝酒的喝酒，該嘮嗑的嘮嗑，沒幾個人關注了。
方圓臉上的笑容始終不變，一邊聽着，一邊把身後的一張空椅子拿過來讓學姐坐下。
那場景，想想都無厘頭。
“嘖，齷齪呢你。”
只說一句，說好十七個，就十七個。
真的，正文裡，就十七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