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玖月面紅耳赤地把手機湊到耳邊, 輕輕喂了一聲。
宗昊越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到哪兒了？”
水玖月窘迫地恨不得立刻調頭回學校。
宗昊越真的一直在聽電話？真是尷尬死了！
水玖月沉着聲音回了一句“還有十五分鐘”，吧嗒一聲把電話掛了，惱羞成怒地狠狠把手機塞進書包。
肖薇已經嚇傻了。
“誰、誰給你打電話？怎麼、怎麼沒聽見聲音？”
水玖月同情地看着肖薇。
“宗老師, 之前打電話給我, 我以爲我掛了, 實際上接了。”
肖薇垂死掙扎。
“什麼、什麼時候？”
шωш＿ тт kдn＿ c o
水玖月的語氣更微妙了, 頗有種我不痛快也不讓你痛快, 大家有難同當的感覺。
“單老師發火的時候，四十三分鐘之前……”
肖薇嗷嗚一聲捂住了臉。
“天啊天啊！我想想，我冷靜, 我好好冷靜地想想——我剛說了什麼來着？我說了單德——哦不！單、老、師的壞話，還說了, 天啊！我說了讓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肖薇一雙眼睛都瞪紅了。
“完了完了, 小月你救救我！我死定了！”
水玖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行了別耍寶了, 趕緊回去吧，下午還有課呢。”
肖薇捶胸頓足, 恨不得把時間倒回到十分鐘之前。
“我完了啊小月！他整我還不簡單嗎？不說別的，只要每節數學課問我一道題，我就死得稀碎了！”
水玖月擡腳踩車。
“呸呸，少胡說！”
肖薇唉聲嘆氣地念叨以後可怎麼活，忽然一頓。
“哎？小月！你剛剛是不是跟宗老師表白了？”
水玖月……
不僅含蓄的表了個白, 還借你的口表了個“非君不嫁”！
終於到了肖薇家, 把興奮地想看好戲的肖薇塞回她家院子, 水玖月忐忑地往家騎。
離着十來米, 看見靠在院子門外的宗昊越。
水玖月一下子緊張地不知道踩左腳還是右腳。
可惜行駛中的自行車不以水玖月的意願爲轉移, 在水玖月大腦一片空白的情況下，還是筆直地往宗昊越身邊滑行。
水玖月與宗昊越的視線對上, 尷尬地嗨了一聲。
宗昊越微微頷首，笑容很溫柔。
“就等你了。”
水玖月心裡鎮定了一點。
唔，也許宗昊越根本沒聽見？
水玖月抱着一絲僥倖心理，將自行車停靠在宗昊越家的院子牆旁。
宗昊越走過來幫她拿書包，水玖月受驚地往回奪。
“我自己拿就行了……”
宗昊越輕巧地避開水玖月的手，同時在水玖月耳邊小聲道。
“我家裡人也知道。”
水玖月腦子轟了一聲。
……她真的不想知道這個，真心的。
水玖月低着頭不吭聲，宗昊越以爲她沒聽見，又強調了一遍。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舅舅，他們都知道，其他人暫時還沒說。”
水玖月不知道怎麼接宗昊越的話，硬着頭皮裝沒聽見，宗昊越還要再說，水聿哲卻驚叫着跑了過來。
“姐姐姐！快看！”
水玖月擡頭，就見兩個雙胞胎似的小男孩，穿着一模一樣的衣服衝着她飛奔而來。
水聿哲一手拉着宗小灣的手，另一隻手還拿着一把小鏟子，兩隻眼睛亮得發光。
水玖月的目光在兩個小男孩身上游移幾次，忽然眼眶發酸。
原來，聿哲和小灣長得這麼像。
那聿哲長大之後……也會成爲像小灣那樣，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人嗎？
水玖月略略彎腰，摸了摸水聿哲軟萌萌的頭髮。
這一次，她會一點一滴地見證水聿哲的成長。
水聿哲卻不懂水玖月的感懷，噘着嘴往後退，不滿地直嘟囔。
“不要摸我的頭！摸了就跟小灣不像了！”
宗小灣髮質偏硬，小發型看起來酷酷的，水聿哲讓他媽媽幫了很久才鼓搗個差不多的，可是一碰就散，經過他這麼連跑帶跳早就不成型了，偏偏水聿哲自己還不知道。
水玖月噗嗤笑出聲來。水聿哲伸手把宗小灣推到水玖月面前。
“姐，這是小灣弟弟！小灣，這是我姐，你也喊姐！”
宗小灣好奇地打量水玖月一番，又扭頭看了宗昊越一眼，笑嘻嘻地喊了一聲“嫂嫂好”。
水玖月瞬間僵住。
水聿哲還不懂什麼意思，啊了好幾聲。
“是姐，是姐！姐姐好！”
宗小灣嘻嘻笑了兩聲，從水聿哲手裡拿過小鏟子。
“你餓不餓？咱們洗手吃飯吧？”
水聿哲一下子就被帶歪，他重新拿過那把小鏟子，微微擡着頭。
“我是哥哥，應該我來照顧你，我帶你去洗手！”
於是水聿哲就拉着宗小灣去洗手了。
水玖月卡殼半天，才魂歸來兮，也不敢揪着小灣的話點評，只吶吶道。
“兩點就要上課，我要抓緊時間吃飯。”
宗昊越嗯了一聲，兩個人一起進屋。
水存金和宗管家坐在桌子兩邊喝茶嗑瓜子，見水玖月來了，水存金連忙站起來，一面自己收拾桌子，一面喊水聿哲母親上菜。
“哎，都叫你們不要等不要等，耽誤到這時候都餓了吧？”
宗管家哭笑不得地起身，水玖月也有點尷尬。
這到底誰是主人啊？
水玖月去廚房幫忙，和水聿哲母親一起把飯菜端上桌，來回跑了兩三趟，總算上齊了。
一桌七個人，九個菜，一份湯，歡歡喜喜跟過年一樣。
雖然說了等水玖月吃飯，可這次的飯局到底不是水玖月的主場，她像個孩子一樣，捧着一碗飯夾滿菜和水聿哲、宗小灣去院子裡吃，菜吃完再回桌子上夾。
零零碎碎聽見水存金和宗管家天南海北地胡扯。
水玖月感激地看了宗管家一眼，爲着他願意看在宗昊越的份上，給水存金面子。
水玖月又看了宗昊越一眼，只覺得此時此刻的宗昊越從容淡然的模樣特別好看。
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水玖月想了很久，才終於想到一個合適的詞。
融入。
宗昊越還是坐在那裡，姿態似乎也與以前並沒有區別，可奇怪的是，水玖月感覺不到他那獨特地、一直在彰顯存在感的氣場。
許是覺察水玖月在偷看他，宗昊越忽然回了一下頭，正巧捕捉到水玖月微微凝滯的視線。
宗昊越牽起嘴角笑了笑，重新扭頭，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水聿哲母親放下碗筷，衝着水玖月呵呵直笑。
“你下午還要上課，別老顧着我們了，早點去吧，路上騎慢點兒。”
水玖月恩了一聲，宗昊越卻站了起來。
“下午第一節課也是我的課，我們一起走。”
水玖月連忙擺手。
“不……”
水聿哲的母親卻同時開口說“那太好了”，此時見水玖月拒絕，倒是一愣。
衆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水玖月身上，水玖月憋得臉都紅了，緊急情況拿肖薇作了藉口。
“小薇還在等我呢，我跟她一起走。”
水存金嗨了一聲。
“你宗哥哥又不是騎自行車載你——他開四個輪子的轎車，別說帶着你和小薇兩個，就是再擠兩個，也行的啊。”
水存金這一句話，把宗昊越和水玖月兩個人都說臊了。
宗昊越略有點不好意思，他倒是想載他的玖月，只是至今還沒學會騎車。而水玖月則是羞愧於第一時間亂入於腦海的“孤男寡女”。
水存金已經說定，水玖月不好再拒絕，只能答應。
“我先回去拿書。”
宗昊越恩了一聲，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水玖月鑽回家，進了裡屋，從壁櫥上拿過一本生物課本換掉書包裡的政治書，正要出去，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窗邊寫字檯上靜靜躺着的幾顆泡泡糖。
圓圓的，五顏六色，球面上繪製着西瓜條紋，特別引人注目。
水玖月手指動了動，沒忍住嚥了口口水，隨後水玖月做了一件特別丟臉的事情——她掃了一圈，見周圍沒人，迅速拈起兩顆泡泡糖塞進嘴裡，抿着嘴使勁兒嚼了十來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找地兒吐了，還認真地哈了兩口氣。
水玖月順其自然地做完這一切，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在期待某一件事情。
某一件，從宗昊越說和她一起走時，腦子裡就在想的事情。
水玖月無語地捶了下胸口，特別想回到一分鐘前，把偷吃弟弟泡泡糖的自己狠狠罵一頓。
但此時此刻，吃都吃了……
水玖月咳了咳，雙手扶了扶書包帶子，鎮定地跨出房門。
迎面就看見宗昊越。
水玖月莫名有些心虛，慌里慌張地回頭一看，正巧看到地上一堆瓜子殼裡她吐的泡泡糖殘渣。
……怎麼忽然覺得那麼醒目？剛剛應該用紙包起來的！
水玖月連忙順手把房門關上了，衝着宗昊越笑道。
“走吧。”
宗昊越恩了一聲，視線輕輕地在水玖月身上掃了一圈，便率先邁開長腿往外走。
水玖月心裡莫名有些失望。覺得宗昊越既然……幹嘛還要進屋？嚇她一跳。
宗昊越已經停在車右側，紳士地幫水玖月拉開車門，請她進去。
水玖月小聲嘀咕了一句“事兒多”，乖乖彎腰坐進副駕駛位置。宗昊越幫她關上門，幾步走到另一邊，開門、關門、拽過水玖月一個深吻，一溜動作行雲流水，水玖月全程震驚地連眼睛都忘了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