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薇一下子緊張起來。
“上、上講臺?”
水玖月彎了眼睛看她。
“競選文藝委員啊。”
肖薇更緊張了, 方纔調侃水玖月的從容自在全部沒了影子,她伸出雙手攥住水玖月的胳膊,聲音都有些發乾。
“小月, 你真覺得……我能競選上?”
肖薇的手心出了汗, 水玖月能感覺出來。她頓了頓, 不想給肖薇更多壓力, 輕聲道。
“每個人都應該有一段完全屬於自己的時間。小薇, 我希望這三分鐘,可以真正屬於你——不屬於老師,不屬於父母, 不屬於其他任何人,只屬於你。”
水玖月說得很慢, 肖薇漸漸冷靜下來。
又有人上講臺競選, 是個高個子的男生, 自我介紹名字是石磊,想競選體育委員。
“我的名字叫石磊, 我人跟名字一樣,又結實又壯!我特別喜歡運動,也特別喜歡拉着人一起運動!主席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爸也說, 念好書之前先要保證有個健康的身體!
我跑步跑得特別快, 籃球也打得特別好!我家就住在學校附近, 放學放假誰想打球都可以來找我!我還每天都起早跑步, 我專門學過怎麼跑步, 我也可以帶着大家一起跑步!”
石磊的腔調特別有意思,教室裡傳來此起彼伏的笑聲, 肖薇也笑了起來,神態放鬆,又開始偷偷和水玖月吐槽。
“啊,這個叫石磊的好逗啊!他竟然就住在學校附近,好幸福啊!我要是住學校附近多好,我肯定每天睡到七點二十五!”
水玖月無奈至極。肖薇又拉着水玖月的手,嘀嘀咕咕不停。
“石磊要跟江平山搶體育委員啊!江平山長得那麼帥,學習又那麼好,剛剛坐位體前屈的時候,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我看到他整個身子都貼一塊了!他跳遠也跳得好,剛大家都說體育委員必須選他呢!”
肖薇說着說着,又激動起來,拉着水玖月的手直晃,水玖月心領神會,輕聲道。
“你想選石磊?”
肖薇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
“我就一票嘛,就算選了石磊,也不影響什麼,嘿嘿,我就偷偷給他一票,要不然等會兒唱票的時候,他一票都沒有,多尷尬啊!”
水玖月沒忍住笑了,肖薇有些惱地掐了一把水玖月胳膊上的軟肉,嗨呀一聲。
“還不能讓我投個同情票啊!”
水玖月輕喊了聲疼,抽回胳膊,往旁邊躲了躲。
“行行行,你說什麼都行。”
石磊從講臺上走下去,回到座位坐下前,還高聲喊了一句“大家都投我吧”,又引得衆人一陣鬨笑。
水玖月回頭看了石磊一眼,視線一偏,又看了眼單德治,見他面露不耐煩,似乎想開口說話,連忙帶頭鼓掌,不過幾聲,教室氛圍就被帶動起來,此起彼伏的掌聲將單德治未出口的話帶拐了彎。
“還有誰要競選不?都趕緊的啊!沒了咱就開始唱票了!”
水玖月回頭看肖薇,肖薇攥着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三秒鐘後,她刷一下站了起來,大步走向講臺。
“我、我叫肖薇,競選文藝委員!我、我當了文藝委員,肯定把咱們班的黑板報做得特別漂亮,每次評比都拿名次!還有那個,石磊他們參加運動會比賽,我能帶人寫加油稿,給他們加油!那個,我給你們現場來一個!”
肖薇用了兩分半的時間,做成一個競選班委的黑板報,居中位置留白,預備唱票寫字,四周畫了兩根常春藤格局,黑板的右下角,畫了一個栩栩如生的蝸牛。
肖薇捏着粉筆,轉回身,閉着眼睛喊道。
“世界上能登上金字塔尖的生物只有兩種,一種是鷹,一種是蝸牛!我希望大家,不能做鷹的,都能做蝸牛!大家選我做文藝委員吧!”
肖薇鞠了一個躬,噗通一聲撞在講桌上。
肖薇哎喲一聲,把眼睛睜開,教室裡又是鬨堂大笑,水玖月甚至聽見後面位置的同學說肖薇真逗。
水玖月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連忙喊肖薇回來。肖薇低着頭窘迫地溜了下來,一坐在位置上就攥住水玖月的手腕,把整個腦袋埋進水玖月胸前,聲音細弱蚊蠅。
“唉呀媽呀,丟死人了!”
水玖月湊在她耳邊哄她。
“不丟人,棒極了,大家都在給你鼓掌!”
肖薇纔不信,又低着頭拱來拱去,恨不得把腦袋塞進桌肚裡。
水玖月正要再哄她,肖薇忽然坐直身子,疑惑地看着她。
“你口袋裡什麼東西在動啊?嗡嗡嗡嗡嗡嗡的!”
水玖月忙用手按住口袋。
“是手機。”
單德治剛好經過,水玖月微微側身,輕輕拉了拉肖薇的袖子。
“替我擋一擋。”
肖薇立刻轉身臉朝外,身子微傾,將水玖月擋得嚴嚴實實。
水玖月拿出手機一看,宗昊越給她發了好幾條彩信。穿着新衣服的水聿哲、吃着燒烤的水聿哲、拿着棉花糖的水聿哲……水玖月看了半天,覺得眼睛有點酸,想了想,她笑着回覆一句“看不清”。
宗昊越幾乎秒回。
“回去給你看原圖。”
水玖月忍不住又笑了,她敲了幾個字回覆過去。
“你也拍。”
發完這句,水玖月連忙將手機收在口袋裡,不過半分鐘,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但是水玖月沒有去看。
單德治已經走到講臺上,發表競選的總結詞,肖薇往後靠了靠,悄聲問水玖月好了沒,得到水玖月回覆說好了,肖薇急切轉身,雙眼放光地看着水玖月。
“剛剛那是什麼?是有人給你打電話嗎?”
水玖月沉默片刻,坦白是宗昊越給她發了信息,但內容說的是之前那幾條的。
“他告訴說,帶水聿哲去街上玩了。”
肖薇豔羨不已。
“有個手機真好!”
水玖月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句不對。
不是有手機好,而是有個能發信息打電話的人好。
她爲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正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又震了一下。水玖月伸手欲拿,講臺上的單德治卻開口喊她。
“水玖月,過來把競選名單寫在黑板上。”
水玖月只得放棄看信息,帶着早有準備的記錄上講臺。
班長、學習委員、勞動委員、體育委員、文藝委員,五個列項,又分別在下面寫上剛剛參與競選的人名。
單德治站在旁邊皺眉。
“班長下面就一個人?你再補幾個名字,唔,補一個你、一個江平山、一個方渺吧!”
水玖月停頓了一下,還是選擇聽從單德治的意思補上了。又聽着他的話,在班長旁邊打了一個括號,標註上副班長,表示最終選兩個人出來,唱票最高的是班長,第二高的是副班長。
最終競選者列出來,人數還不少,單德治滿意了。
“這纔有個公平公正的樣子嘛,來來來,大家不記名投票!就剛發的那個紙,能寫六個人名,同學們都按行寫,第一行兩個名字,一個班長一個副班長,第二行一個名字,選學習委員,以此類推!寫好的折起來傳到第一排,第一排收齊了送到講臺!方渺上講臺唱票,水玖月畫正字,大家都注意着點兒!”
水玖月從講臺上走下來,先把自己的投票紙填滿摺好,這纔有空回肖薇的話。
“只是女孩子心細些而已,別想太多。”
肖薇小聲湊到水玖月耳邊嘀咕。
“可她考第十名啊,怎麼當班長啊?都沒添上孫天,爲什麼要添上她?”
水玖月輕輕推開肖薇,又站起來往講臺上走。
“方渺唱票,我監督,讓肖薇畫正字吧,她比我寫字好看。”
單德治愣了下,他看了眼水玖月,又看了眼方渺,嘴巴動了動,最後只是咳了兩聲。
“行吧,那就這麼着吧!”
水玖月衝着肖薇招手,肖薇紅着臉衝上講臺,特別不好意思地拉了拉水玖月的衣袖,水玖月笑了。
五分鐘後開始唱票,唱着唱着,衆人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單德治抖着臉皮吼了一句。
“你們這還有一張紙全寫一個人名的啊?”
水玖月無辜躺槍。
“不按規矩寫的,都算棄權吧。”
肖薇聽令,列表項沒有的人名,通通不記正字。
……唱票結果不大好看。
單德治氣勢洶洶站到講臺上,拍了拍講桌。
“給你們機會還不好好選!不好好選也沒機會了!咱們就按這一回的結果來!勞動委員體育委員文藝委員,張晴年、石磊、肖薇,就你們仨了!”
肖薇哈一聲笑了出來,又一把捂住嘴,她扭頭衝着水玖月使眼色。
選上了!好高興啊!
水玖月也很高興,可她看着剩餘的兩項,又笑不出來了。
班長得票數,水玖月最高拿了二十三票,江平山第二拿了十九票,方渺第三拿了八票,正兒八經競選班長的那位倒黴同學只得了六票。
學習委員得票數,水玖月最高拿了三十七票,另外一個競選者沈樂星拿了十七票,其餘廢票棄權。
很尷尬的結果。
按照票數來說,最好是水玖月當班長,讓沈樂星當學習委員。
可單德治有意讓方渺當班幹部……
單德治看着水玖月笑了起來。
“水玖月,你的票數最高,大家都看好你,我就把選擇權交給你啦!你選班長還是選學習委員?”
水玖月看了眼單德治,又看了眼方渺,微微合了閤眼,覺得有些可笑。
她要怎麼選?犧牲自己,讓方渺不痛快?還是順從他們,掛名學委,讓方渺和單德治如意?
水玖月莫名起了幾分躁意,有種自己成了跳樑小醜、成了襯托女主的女配、成了主角登天路上踏腳石的感覺。
這個念頭一起,方纔一個小時內的事情走馬觀花又在她腦海裡回放一遍,孫天、江平山、石磊、肖薇的表現,方渺的表現,以及,很久遠的記憶裡,水玖月任勞任怨三年,最終“優秀學生幹部”的名額卻落在掛名副班長方渺頭上的憤怒。
靈光乍現,水玖月模糊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什麼,主角光環、真實感、代入感、升級流、主副線劇情……一系列詞語瞬間浮現水玖月腦海,可惜她來不及琢磨,單德治的催促聲便再度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
水玖月深深看了方渺一眼,果斷道。
“看投票數,更多人希望我當學習委員,我就當學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