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詩的話,許多人都見過。
甚至在場的大部分人自己都會,但卻沒能親眼見過一個八歲的少年寫詩。
也不知道他寫詩,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在場許多人都這麼猜想着。
包括出題先生也是饒有興趣地看着,“怎麼,需不需要準備一番?”
宋玉佯裝閉眼,輕輕搖了搖頭,而後看了看底下,雙手揣着放在身前。
往前走去。
出題先生看宋玉開始思考,也識趣地閉上了嘴,靜靜等待着。
紅袖也是一直盯着身着大紅衣衫的自家公子,美眸之中異彩連連。
不止是他們。
底下圍觀的人羣,見着那少年開始有所動靜,也都紛紛看向他,生怕錯過什麼歷史性的一幕。
宋玉呢?
自然是在思考着要抄……啊呸!
要背哪一首。
當然,最快的自然就是抄那首耳熟能詳的《遊子吟》了,但他又總覺得,要是抄這首的話,有些太掉價了。
可要臨時再想一首別的,又比較難。
眼見着自己都已經走了五步了。
再走下去,哪怕抄了一首好詩,這人前顯聖的效果也是會大打折扣的。
也罷。
《遊子吟》就《遊子吟》,咱穿越者不丟人!
“紙筆!”
大紅衣袖高高舉起。
一直盯着他的方臺之上的三人。
出題先生急忙揮手,朝自己的書童喊道:“快把書桌搬過去。”
說完又嫌棄他太慢,直接自己上手,和書童兩人將方臺之上唯一的那張書桌搬了過去。
紅袖也是踮着小腳跑上前去,幫忙研磨侍筆。
對面高臺之上。
身寬體胖的吳通判也是笑道:“喲,這纔多久,就寫出詩來了?這神童就是神童哈。”
說完又看了眼一旁的州牧,發現後者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後,也不自討沒趣,自顧朝着方臺上看去。
宋玉略一回想,便沾了濃濃的墨水,提筆寫道:“遊子吟。”
遊子吟?
出題先生暗自品味了一下,應該是寫遊子思鄉類的詩吧。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宋玉一鼓作氣寫完了前兩句,再看了看,沒什麼問題,字跡也很是工整。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如果說前面那兩句,出題先生還能“體諒”的話,這兩句一出,他就坐不住了。
這哪是一個八歲少年能寫出的詩,這哪是一個八歲少年能有的感悟。
這分明就是一個久別家鄉,思念老母的落魄遊子的心聲啊。
不知爲何。
出題先生更是直接想到了自己。
他不是揚州人,他是臨近的荊州人,當年也是因爲高中不第,才一氣之下選擇了“行萬里路”,最後落戶揚州金陵。
更是機緣巧合之下,留在了琉光書院任教。
這一走,就是十幾年。
直到去年,他纔好不容易回到荊州,見到自己那老母親的時候,才發現她已是滿頭白髮。
連自己都認了好久才認出來。
在想到當年,自己走的時候,或許她也覺得“意恐遲遲歸”吧。
出題先生眼眶漸漸溼潤。
宋玉的筆卻是沒停,一鼓作氣之下寫出了最後兩句。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讀完這最後兩句,出題先生再也忍耐不住,在這方臺之上,老淚縱橫。
是啊。
寸草心豈能報的三春暉。
自己再怎麼回報,也回報不了老母的恩情啊,更何況自己流浪在外十數年。
這些年,她在家究竟是怎麼過的啊。
出題先生眼淚不止。
一旁的書童哪怕發現了,也是不敢出言打擾。
直到出題先生自己驚覺,才急忙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失態了失態了。”
宋玉也是笑笑不說話。
出題先生再看向剛寫好的那張白紙,深呼吸一口說道:“宋玉,你當得起神童這個稱號!”
小宋微微拱手,“先生過譽了。”
出題先生很認真地搖搖頭,“沒有過譽,甚至還有些過謙了。”
宋玉也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也只是謙虛一下,先生不必當真。”
如此一來,出題先生也是嘴角抽了抽,不知說什麼好。
所幸還有那張白紙掩飾一下尷尬,出題先生急忙上前拿起那張白紙,道:“我先把這首詩拿給州牧大人他們看一下,不過宋玉你放心,我這一關你是鐵定過了的。”
“謝過先生。”
出題先生搖搖頭,待其走到方臺邊,又回過頭,善意笑道:“宋玉,有空可以來我家做客,我想當面感謝你一下。”
宋玉自然知道是自己那首詩給了他什麼觸動,不然剛剛也不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那哭了。
隨口答應了下來,轉頭又忘記了。
畢竟,你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叫什麼住哪裡!
勞資是神童又不是神仙!
說完也不再管,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紅袖嚥了咽口水,也小跑到宋玉身後,替他捏着肩膀,說道:“公子,你剛剛寫的那首詩,是不是很好呀?”
“一般般吧,肯定還有更好的。”
“喔,可是剛剛奴婢見那個先生都哭了呢?”
“那是因爲他被你公子的才華所感動到了。”
“……”
再看那出題先生拿着那張白紙,匆匆去了一旁高臺。
待那張寫着《遊子吟》的白紙,在一衆高官面前鋪展開的時候,便是久久沉默。
甚至那個出題先生還在一兩個官員眼中,也看到了那點點淚花。
很明顯是被這首詩給觸動到了。
“我說這宋玉,是神童,你們都沒意見吧?”
孫州牧紅着個眼,朝四周問道。
衆人皆是搖了搖頭,哪怕一直和他不對付的通判,也是沒敢否決。
單這一首詩,宋玉便足矣擔當的起那神童二字。
甚至還過猶不及。
“此詩之後,天下游子詩,皆要遜色三分。”
一名眼淚不自覺留下的官員出聲道。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話過譽了,但此刻,卻沒有人會出言否認。
孫州牧拿起那張白紙,傳給身後的人,道:“將這首詩印上三百份,傳給底下的官員。”
“再傳,文海這關,也可以算他過了。至於還要不要考覈下去,也都隨他,反正這神童,他是不當也得當了。”
話音剛落。
一衆官員都看向他。
但依舊沒人出言否認。
這首詩,足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