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傾然臉一下子熱了,這夫妻之事本是私密的,卻被這樣問起,但與此同時,她知道事情不會這麼輕易過關,顯然他們知道了什麼,纔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所以,她一笑開口:“不知道這與太子能不能人道,有多大關係?便是沒有洞房,也不意味着他有問題呀,再者,若是太后、娘娘懷疑什麼,大可以讓宮中的嬤嬤來給傾然檢查身體,一驗便知。”
“看來,你真是嘴硬,倒讓哀家小瞧你了,不見棺材你不落淚。到現在你還騙哀家,顯然,這撒謊之事,你不是一次兩次了。”太后拍了拍手。
隨着聲音,從屋外進來一個宮女,安傾然一看竟然是東宮的宮女小榮,這個小榮是服侍他們起居的宮女,平日裡,不哼聲不哼氣的,讓人簡直都忽視她了。
小榮跪在那裡給衆人行禮,她眼神躲閃不敢看安傾然,安傾然就知道有問題。
果然太后沉聲道:“你把你知道的事情說一說,讓衆人聽聽,看看太子與太子妃如何矇騙我們的。”
那小榮開口道:“太子大婚第二天早上,嬤嬤們來收元帕,太子割傷了自己的手臂,那元帕上的血根本不是洞房夜落的血,奴婢字字屬實,不敢有半點虛假。”
衆人聞言都驚訝在那裡,舒貴妃此刻想笑,但只是咧了一下嘴,便轉頭看賢妃,賢妃可是沒有想到這種情況,但是她沒有開口,太后咳嗽了一聲,旁邊的慕容藍心遞上了一個帕子,太子抹了抹嘴角,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哀家年齡大了,這個年齡的人,除了享享清福,最大的願望就是含怡弄孫,這若是太子不能人道,不只是關乎我重孫兒的問題,而是後嗣無人,民心不穩呀。”
安傾然腦海裡瞬間出了無數的答案,但是她知道,那些都不是事情,這件事情本身也不算什麼事情,太子之事,太醫一驗自然分曉,她只心驚,自己的宮裡到處都是暗樁,而自己竟然沒有防備,這東宮之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呢,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問題。
見她不開口,太后以爲自己得到了真相,冷笑了一聲:“安傾然哪安傾然,沒有想到你們夫婦如此嘴硬,瞞了我們這麼久,你們可知道,這不只是你們的事情,你現在想說什麼?”
安傾然仍舊直直地跪在那裡,她什麼都不想說。
“那你不反駁,那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了,那麼我問你,你這欺君之罪,可承認?”太后陰着臉,一拍旁邊的桌子,旁邊的慕容藍心手上的茶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這發出的動靜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太后瞥了她一眼,慕容藍心卻一點兒也沒有覺察,仍舊失魂的樣子。
很快,大家的目光仍舊集中在安傾然的身上,都在懷疑,她到底是鎮定,還是嚇蒙了。只是挺直的跪在那裡,華服錦衣,難掩其纖瘦的身形,鼻翼高挺,卻現了細密的汗珠,而那櫻色的脣瓣,不知是不是因爲緊張而略顯蒼白……
“你別以爲你不說就解決問題了,安傾然,皇上竟然會相信你們,還把管理六宮的權力交給了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失望,你不如將一切都交待了,太后也許會看在你無知的份上,替你向皇上求情。”舒貴妃裝起了好人,她說完這話的時候,豔麗的臉上全是不屑。
安傾然仍舊不開口。
屋內的氣氛一陣的窒息,所有的人本來都盯着安傾然,這會兒目光都聚集到了太后的身上。
太后原來陰沉的臉,此刻倒是複雜起來,她倒不着急,伸手端起另一個宮女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呸地吐出來,茶杯一放,先嘆了口氣:“平時信任你們,你們連個茶都沏不好,以爲我老眼昏花,看不到也聽不到嗎?都想矇混過關,做夢,來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看你說不說。”
進來兩個嬤嬤,來拖剛纔端茶的宮女,太后卻嗯了一聲,那兩個嬤嬤直奔安傾然而去。
安傾然仍舊不開口,現在這事情不怕不鬧,就怕鬧不大。
她故意左右地看,一副求救的眼神,讓太后以爲她贏定了。
那太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舒貴妃也一樣,這一次,這個安傾然和太子倒是死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太子再能幹,不能有子嗣的消息一傳出去,他們不用說什麼,那些大臣們自然會替她把事情辦好。
安傾然站了起來,甩開兩個嬤嬤的手:“我自己走。”
那兩個嬤嬤卻沒有聽她的,雖然她眼神如炬,冷冷地寒光一閃讓人膽怯,但再怯,她也是要落了勢的,她們跟着太后,怎麼可能怕她呢。
安傾然被兩個嬤嬤扯了出去,這一路上,安傾然踢掉了鞋,扯破了衣服,掙扎間頭上的釵子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兩截,還有衣服也扯開了。
“現在怕了?那你何不說出真相,也免去皮肉之苦?”太后嘆了口氣,“其實,你不說,事實也在這裡,你以爲能有誰來救你?”
安傾然仍舊掙扎,掙扎間把另一隻鞋也甩了出去,她扭動間,目光看到了什麼,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揚聲:“太后,您應該調查清楚,我已經說了實話,你便是打死我,那也是實話,太子好得很,哪有祖母希望自己的孫兒不能人道的?”
“你休想再瞞我們……”太后的話音未落,卻見兩個高大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一人一身龍袍,雖一臉鬍鬚,眼神卻精銳,而另一個,身着明黃太子服,俊秀的臉上全是慍怒,他搶先一步,扯開兩個嬤嬤,將安傾然攬入懷中,安傾然一見是他,一頭扎到他懷裡,哭了出來:“太子,太后要打我呢,太后硬說你不能人道,讓我說實話,我說了實話,卻又不信……”
她聲音不大,抽泣着,但每個字都非常清楚地傳到了衆人的耳朵裡,皇上聞言,面色更加深沉,舒貴妃,賢妃,還有一衆宮人都跪在了地上,太后坐在上位,臉色變了幾變:“皇上,你來的正好,這件事情,也該你知道。這太子夫妻也太目無王法了些,竟然敢用假元帕來欺騙先皇后,還有皇上,當初哀家不在宮內,卻不想出了這麼大的烏龍……”
皇上擺了擺手:“太后不必激動,這件事情,朕已經早就知道了,太子將一切都告訴了朕,他不圓房,是因爲安傾然未到及笄,怕傷及太子妃身體,而後來,因爲國喪,太子知禮守規,仁孝異常,怎麼在此期間圓房,直到安傾然及笄禮後,他們才真正的洞房,那些傳言,子虛烏有,太后也在宮中生活了幾十年,什麼樣的事情沒有見過,這等傳言,該查明些,別被有心人的話污了耳朵。”說到這裡太后那臉已經掛不住了,皇上這是在教訓她嗎?
皇上說到這裡,眼睛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妃子:“你們也是的,太后一時被傳言矇蔽,你們該提醒些,現在倒好,不提醒倒也罷了,還在這裡推波助瀾,都好好想想吧。”
說着一甩袖子,然後看着太后:“太后好好保重身子,不值得爲後宮這些事情費心,兒臣也勸過太后,該享福的時候,何必爲子孫操心,再者,兒孫自有兒孫福,對不對?兒臣告退了。”
也不等太后反應,轉身離開了。
太子扶着安傾然,對太后一拜“孫兒多謝皇祖母關心照顧,還多謝各位娘娘的操心,在這裡謝過了……皇祖母,這件事情已經明朗,若不想再細查,孫兒也告退了。”
一番話說得屋子裡每個人臉上都掛不住了,所以,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東方錦也不等她們開口,半摟着哭得快昏過去的安傾然,轉身離開了。
剛出了太后的寢宮,安傾然就從東方錦的懷裡直起身來,拿東方錦的帕子抹了抹眼淚:“幸虧你及時趕到……”
哪裡還有半點泣容。
東方錦只一想,便明白了,心裡佩服安傾然的作戲,但沒有絲毫影響他對她的心疼,攬她的臂膀又用了力:“傾傾,有我呢。”
他不只一次說過這樣的話了,安傾然在他的懷裡扭頭,看着他堅毅的眼神,伸手環住了他的腰,頭伏在他胸前,眼睛幸福地眯了眯:“嗯,我知道。”
東方錦臉黑沉的,回望了一眼太后的寢宮,眼底閃過一道冷光。那本來就冷峻的臉更加地冷森,他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的快了起來。
回到東宮。
安傾然坐在上位:“忍冬,把所有的宮女都叫來。”
她這會兒換了一身衣服,上身是淡紫掐金的羅襦襖,下面同色的纏枝蓮的百褶裙,高聳的髮髻上,一隻銜珠嵌寶的步搖閃着金輝。
她紅脣如烈焰,眼底更閃着怒火,看着所有的宮女都跪在那裡,冷冷地道:“你們聽着,別以爲本太子妃善良,就可以任人宰割,現在開始,把你們到東宮之前,所有的經歷告訴我,若有半點隱瞞,你們知道後果如何。”
那宮女都以爲安傾然小,又見她平時總是笑嘻嘻的,所以,都覺得這一次能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