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月明星稀
李秋芬跟老大爺似的，揹着手站在花壇前仔細觀察她的小苗。
天漸暖但立春還有些日頭，但李秋芬忍不住把種子撒了下去，徐巧蓮瞧見時候笑罵她這樣苗子活不了，早晚的天還是太冷了，而且自己澆水也要掌握時候，不然容易結冰。
可種子已經撒下去了，總不能又撿起來吧，最後，李秋芬找了法子，學着農民伯伯在種子上方鋪了一層塑料薄膜，今天晚上掀開一瞧還真長出一些小苗。
“咳咳。”李春風站在她身後咳嗽。
李秋芬回頭瞧見她一臉愁容，眼神失落瞟向一邊，見李秋芬看見她這會子又不說話了。
“怎麼了？”
這是對自己有意見？
“秋芬……”李春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糾結半天長吸一口氣後喊道，“你做生意我不攔你，我是跟在你身後享福的，可是開公司怎麼大的事你總要同我商量商量吧。”
“今天你居然和曹凱一起就把辦公地定了。”說到這裡，李春風沒接着說下來，內心的委屈又涌上來，偏過頭冷着臉等李秋芬說個清楚。
她心裡不舒服，覺得李秋芬把她當外人。
“吃曹凱醋了？”李秋芬瞧着她委屈小表情，噗嗤一聲笑出聲呢。
這麼大人咋還吃一個男人的醋，而且那男人還是她的。
“你還笑！”
李春風覺得李秋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語氣也比剛剛急促一些，氣憋着胸口找不到地兒撒，低頭看見腳邊空的土花盆，怒氣衝衝踢了一腳。
李秋芬看見倒地的花盆，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沒了笑臉拉着李春風朝自己屋裡走去。
兩人坐在東里間的小沙發上。
“姐，這事我以爲我做和你做都是一樣的。”
她誠懇給李春風道歉。
李春風本來就是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剛剛踢完花盆就後悔了，那可是李秋芬在花市淘了許久的，她內心也有些不好意思。
這會見妹妹軟了態度，而且她的樣子又認真又嚴肅。李春風含糊嗯了兩聲算是接受李秋芬的道歉。
其實她擔憂是李秋芬工作的問題，開了公司鋼鐵廠那邊肯定是不能在幹了，只能辭職做生意，現在行情確實風風火火，但是保不準以後啊，在李春風心裡還是覺得有份正經工作最好。
所以她開口勸道：“你鋼鐵廠的工作可不能丟啊。”
“這公司就要曹凱出面，你在後面的坐鎮就行了。”
李秋芬坐過去緊緊握住李春風的手，她感動自己的姐姐永遠爲自己考慮，這是獨生子女的她無法體會到的親情。
可是有些話語還是要說得現實點才能警醒人，今天她也算給李春風敲個警鐘。
“姐，感情這事大部分的概率都是會變的，從愛情到親情是最好的結局。”
李春風聽見她話裡有話，咋？覺得曹凱會背叛她們？
她瞬間拉下臉抽回自己的手。
李秋芬見她生氣也不着急，她又笑着厚起臉皮撿回李春風的手輕輕拍了幾下，歪着頭從下面看着自己的姐姐，開着玩笑說道：“心疼自己男人？”
李春風沒說話，又準備抽回手，沒想到李秋芬力量大得很，她有些生氣偏頭盯着自己妹妹時候，發現李秋芬神情變得嚴肅。
難道剛剛說得話是認真的？
“姐，就算曹凱是其他人，我也會這樣說，咱們開公司是爲了什麼？”
李春風不好意思說出那庸俗的話。
”爲了賺錢！“李秋芬大方替她說出來，而且今天她也準備把話講明白，“吃着時代紅利，成功機率大了許多，就是因爲成功率大，人的心態就會變。”
“你說把公司給曹凱，我們在後面垂簾聽政。曹凱會怎麼想？剛開始大家一心爲了賺錢，他肯定會同意，但是後面呢？錢越賺越多，保不齊他會覺得這些都是他的功勞。”
“他不是那種人。”李秋芬聽進去了，但是還是忍不住爲自己的男人辯解幾句。
李秋芬不扯着這句話，下面纔是她真正的想法。
“這功勞不是誰的，是時代的，這一年的時間，你也看了人民日報、新華社報等各種信息，哪個行業不是開展的熱火朝天，抓住這趨勢想不發財都難。”
李春風聽完不由睜大眼睛，她覺得眼前的李秋芬十分陌生，她確實一直認爲是李秋芬有能力纔會發財，但是她今天把話說得這麼透徹……
但是就一會的功夫，李春風又想明白了，這也是李秋芬的能力。
審時度勢的能力
“咱們就像是改革發展這條船上第一批登船的人，船上整整齊齊沒有都沒有被翻過，咱們憑着勇氣到處翻翻總能翻點東西。”
“就怕有人覺得是自己能力強纔會翻到東西。”
李秋芬知道這樣比喻過於片面，但是時代的東西她也表達不清楚，只是希望李春風通過這條船能明白，曹凱和她們不過是時代的受益人。
“所以趁還在船上，咱們要大膽的幹，一起幹！但誰不要覺得是誰的功勞。”
李春風見她是鐵了心要辭職，知道自己再勸也沒有用。
她垂眸閉眼無奈嘆口氣，突然想到什麼，又睜眼問：“你怎麼不叫我離職，跟在你一起幹？”
“就像你說的，有份正經工作還是好的。”
李秋芬知道三人一起幹會賺得更多，但是對於家人她更希望是穩定，三人都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她不敢多揣測人心，但是她害怕看見反目成仇的那天。
這也算是她的私心，讓李春風保留一些樸實，讓這個家還留存一些溫暖，這也是她想把徐巧蓮留在北京的原因。
李春風似乎瞧見李秋芬臉上的疲憊，心裡不忍，她換個笑容戳戳李秋芬的額頭：“知道了，就等着你養我了。”
第二天
一大早，李秋芬就去遞了辭職信。
“你要離職？”新上任的牛主任驚訝戴上老花鏡仔細瞧了瞧這份辭職信，看完後又拉下半截眼鏡擡眸看着李秋芬。
他上任前就聽說過李秋芬這人，做事有想法，幹事果斷有能力，而且她對象還是林磊的兒子。
這樣天選之子放在好好的工作不做，居然要下海做生意。
牛主任心來一陣恥笑，真是搬起磨盤打月亮——不自量力。
當然李秋芬要離職，他不打算攔着，畢竟自己的侄女就等着鋼鐵廠空位置進來工作呢，李秋芬一走這宣傳科組長位置就空了出來，這樣的好事他怎麼能放過。
“行吧，”牛主任把信放在一邊，算是同意了，他慢悠悠喝口茶咂巴嘴裡的茶葉又繼續說，“你也知道，鋼鐵廠是國營廠，這流程啊麻煩的很，通知沒下來這幾天你還是要準時上班。”
李秋芬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主任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上班了。”
牛主任眯眼點點頭。
突然，他嚴厲喊住李秋芬：“站住！”
眼神直盯着李秋芬的鞋子。
“你上班穿什麼高跟鞋？這裡是工廠，不是大劇院！趕緊給我換了！”
其實李秋芬穿得不過就是黑頭粗跟鞋，高度不到2cm，這是牛主任上任後第一次和李秋芬打交道，就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李秋芬低頭瞧了瞧自己的鞋子，本來想爭辯幾句，轉念一想，自己都要離職了還是給彼此留個好印象。
“好的，我等會就回去換。”李秋芬還是耍了小脾氣，故意沒叫主任。
剛出門就看見董邱站在樓梯口等着。
見李秋芬過來，她趕緊把李秋芬拉回辦公室。
“你真的要走？”董邱有些捨不得，也擔心新來不好相處，她和李秋芬的關係才近些，怎麼就要分別了。
“行了，別哭了。”李秋芬用手帕給她擦擦淚，心來還是高興，她笑着說，“這麼大人了，咱們又不是不見面，你都知道我家在那裡，想我了就上家裡玩。”
“我這以後可就孤獨了。”董邱摸着辦公桌的邊緣，似乎都能想到以後的日子。
“我走之前會和廠長商量，把組長的位置給你。”
“真的？”董邱沒想到李秋芬對她這麼好，她剛激動完眼淚又下來了。
“可是這牛主任……”董邱垂着頭，覺得這事有點難。
年後李秋芬就沒好好上過幾天班，今天也是她第一次和牛主任正面打交道，她好奇問：“牛主任咋了？”
見李秋芬感興趣，董邱打開水龍頭話一股腦往外冒着：“你不知道，這牛主任官威大得很，第一天來就讓我去給他打掃辦公室，喊我問你去哪兒了，我說你家裡有事請假幾天。”
“他當時就冷笑兩聲，說不想幹就別幹，不要以爲找了有背景的婆家就可以耀武揚威。”
“當時把我嚇得，這傢伙把你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
李秋芬聽完，若有所思靠着坐椅後背，想到今天牛主任對自己的態度，看來這領導不好惹。
“後面他欺負你嗎？”
第一天就讓一個幹部打掃衛生，恐怕脾氣也沒多好。
說到這裡，董邱苦着臉朝李秋芬抱怨：“你沒來，活都是我幹就算了，每天早上和下班時候我都要去牛主任辦公室打掃衛生，也不知道這傢伙怎麼了？煙癮如此大，菸灰缸裡都是菸頭不說，垃圾桶裡還有。”
每次收拾菸頭董邱都覺得特別噁心，因爲這菸頭總有些白色的沫子，不知道這牛主任往裡面加了什麼，聞起來一股口水味。
她只要一想起就覺得噁心反胃，就不說出來噁心李秋芬了。
“我等會去給馬廠長反應反應，咱們廠的宣傳剛有氣色，可不要被有些耍官威的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