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出現
鳳城與花城是兩個相鄰的城市,坐高鐵一個小時就到了。
以前因爲工作,他來過鳳城兩三次,對這裡的交通路線還算熟悉。
劉亦陽在進山的入口處下了車,謝曉君不放心的也跟着下車,“少爺,你到底要去哪裡呀?讓我跟你一起去吧,你這樣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謝曉君其實並不是什麼老媽子,只是他跟在易陽身邊也有五六年了,多少對這個少爺有些感情,雖然易陽在易家並不受寵,但是本質並不壞,有時候迷迷糊糊的反而很可愛,從前神志不清的少爺只要稍稍脫離了視線馬上就會有危險,不是被車子撞就是被水潑到,要麼就是走路也摔跤,雖然現在少爺恢復正常了,他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劉亦陽站在車對面,衝他一笑,“沒事,我兩天後就會回來。”說完朝謝曉君揮了揮手,往不遠處的那個站臺走去。
謝曉君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劉亦陽向他揮了揮手,他才鬱悶的鑽進車裡驅車離去,劉亦陽見車子走遠了,迅速的跳上了一輛開往車站的汽車,他平時外出都有司機接送,就算單獨出去也是自己開車的,他好多年都沒有擠過公交車了,所以這會兒才完全體會到老百姓過的水深火熱的日子,現在雖然不是上班高峰,但是車上的人依舊多如牛毛,汽車彷彿就是一個大蒸籠,裡面的這些人全都是小籠包,奇形怪狀的,顏色也不一樣,劉亦陽自嘲的笑笑,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思想些有的沒有,連他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汽車走走停停的,半個小時後才終於到車站。
劉亦陽買了一張最近時間去花城的車票,其他的時間就坐在候車廳裡等着。
“哎喲,人老了腿腳就不好使了,小兄弟,麻煩過來扶我一把。”劉亦陽循聲望去,看見不遠處一個老太太正躺在地上,身邊是散落了一地的橘子蘋果,劉亦陽起身走過去,朝那老太太伸出手,然後又縮了回來,那老太太眼見就要夠着這年輕人的手了,卻沒料到那手又縮了回去,不禁有些疑惑的看向這個長得人畜無害的年輕人。
劉亦陽雙手抄在口袋裡,看着她,笑得一臉溫和,“婆婆,你確定你不會在我扶起你之後,告訴路過的人是我推倒你的?”
“歹勢噢!現在的年輕人咋這麼缺德喲,看見老婆子我摔倒了也不好心扶一把!”老太太本來是躺在地上的,聽見劉亦陽的話立刻坐了起來,說起話來毫不含糊,劉亦陽臉上笑意更濃,“看來婆婆你可以自己起來,也沒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婆婆,地上涼,坐久了小心感冒。”他說完話又退回來坐在剛纔的位置上,再不去看那老太一眼。
那老太太見沒騙到人大概也覺得無趣,在地上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撿了一地當作帽子的橘子和蘋果,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
見那老太太終於走了,劉亦陽不禁笑了笑。
這世界越來越亂了,連老太婆都成了騙子。
候車廳的吸菸室裡,一個男人正埋頭打電話,時不時擡起頭來,飛快的掃一眼劉亦陽所在的那個方向,然後又埋下頭去,“是的,七少爺買了去花城的車票。”
“是。”
只聽他連說了幾聲是,電話那頭的人不知又說了什麼,他忙神色一正,像宣誓那般堅定的說:“您放心,我會時刻向您彙報他的行蹤的。”
劉亦陽無意中回頭,就看見了那個在吸菸室裡假裝抽菸實則鬼祟的男人。
他的思維一向迅捷,只略略一想,便立刻有了答案。
只是讓他覺得不解的是,既然這個易陽在易家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爲什麼易正元不乾脆將他丟在荒郊野外自生自滅?反而還要養在家裡?
不過話說回來,謝曉君那傢伙還真是“敬忠職守”呢,等從花城回來得讓他好好長點記性才行。
“前往花城的旅客請注意,客車已靠站,請攜帶好您的行李物品儘快上車……”
劉亦陽站起來撣了撣有些皺褶的衣褲,然後快速的混入了人羣當中,走出去了一段距離後,他又回頭,看見那個在吸菸室裡的男人早已走了出來,這會兒正東張西望的尋找他的身影,他勾脣一笑,頭也不回的朝站內走去。
花城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
雨勢並不大,卻總是綿綿的下個沒完,彷彿這雨永遠都停不了似的。
雨水將寬敞的柏油路沖刷得越發乾淨,腳踏在上面完全不用擔心褲子會沾滿泥濘,一抹修長的身影從遠處走來,他打着一把黑色的太陽傘,雨點落在傘上面的聲音微弱而輕柔,讓他不禁微微勾一勾脣。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彷彿只是個雨中漫步的過路人,路的盡頭聳立着一棟莊嚴的宅院,大門前的門牌上寫着“劉宅”兩個字,他在門前停下,眼睛盯着那兩個字出神,直到汽笛聲劃破雨幕,他才收回思緒。
他並沒有伸手按門鈴,而是繞過宅院外面高大的圍牆來到宅子的後面,兩天前被他親手炸掉的臥室外壁此刻已被修葺過了,雨水飄在上面,還有些白色的漆掉下來,劉亦陽撐着雨傘站在那裡,看着那個被粉刷一新的曾經屬於他的房子突然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人的際遇真是奇妙,被劉亦舒和白清前後夾擊的時候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想着就算死也要拉他們墊背。
如今,劉亦陽死了,他卻以易陽的身份重生了。
而劉亦舒和白清卻還活得好好的,想到這裡,他不禁握緊了傘柄,手掌心裡立刻被嵌出了一個深刻的印子,他卻毫無所覺,二樓的窗戶突然被人推開,他忙閃身隱到一棵樹後面,窗前站着的人是劉亦晴,她的臉色仍舊不太好,大概又受了風寒,這會兒正低低的咳嗽着,沒多久,另一個身影便走了過來,從身後輕輕的擁着她。
劉亦陽神色一緊,眼中迸發出無數精光,看見劉亦舒正在劉亦晴耳邊低低的說着什麼,他右手上纏着繃帶,想是那天受的傷,說話的時候神色溫溫柔柔的,劉亦晴面露難過的神色,而劉亦舒的眉宇也是緊撅着的,他們兩人的手臂上都纏着一圈黑色的布條,那是奔喪用的,劉亦陽呼吸一滯,雨幕中似乎聽見前院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哀樂聲,那曲子哀怨低沉,伴着綿綿的細雨說不盡的淒涼。
劉亦陽卻突然笑了,等到劉亦舒兄妹二人從窗前離開了,他才從大樹後面走出來,又看了一眼屬於劉亦陽的那個臥室,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這是劉家的祖宅,位於花城的郊區。
雖然是郊外,交通及生活設施卻非常便利,因爲離這裡不遠就有一個國家級森林公園,附近又都是溫泉景點,每年五一十一前來度假的人比比皆是,也相對的發展了這裡的經濟,十一已經過了,這會兒酒店的房間並不緊張,劉亦陽在附近找了個酒店坐下,這時纔剛臨近中午。
劉亦舒對外宣稱他是病死的,葬禮就在明天舉行。
他生前沒幾個知心朋友,大多是些逢場作戲的或者牽扯了利益關係的,所以他也沒期望他的葬禮會有多少人趕着來參加,這樣的說法聽着實在是很詭異,他眼睜睜的看着他熟悉的那個臉孔站在他的棺木前面,或真心或假意的鞠躬,看着劉亦舒的眼淚毫不吝嗇的從眼眶裡滾下來,那張俊美的臉上一片悲慟,見者揪心。
劉亦晴則站在他身側,頭低低的垂着,正往火盆裡丟紙錢。
劉亦陽對這個妹妹其實是疼惜的,劉亦晴從小身體就不太好,這些年一直靠着藥物才生存下來,家庭醫生也是三天兩頭的往家裡跑,劉亦陽對這個體弱多病的妹妹總是格外的上心,不管劉亦舒做了多麼對不起他的事,那也跟劉亦晴沒關係,現在見她不聲不響的模樣,劉亦陽心裡不禁劃過一絲悵然。
花圈從劉家大門一直襬到了正廳的靈堂門口,雨還在浠浠漓漓的下着,花圈早已糊了顏色,也沒有幾個人真正在意。
他站在正廳外的屋檐下,將從別人口袋裡摸來的請柬揉成一團,四下環顧了一圈,發現前來悼念他的人還真不少,只是大家都沒懷什麼好意就對了,有些是來看笑話的,有些是來拉攏劉家的下一任家主劉亦舒的,而剩下的大概就是純粹來看熱鬧的,在那些人裡面,他竟然沒見到他那十年前就去周遊世界的父親,他又忍不住自嘲一笑,說不定那個人巴不得他早點死呢,眼不見心不煩。
而李管家和白清也不見蹤影,劉亦陽不禁微微皺眉。
“虛僞!”身側突然傳一道聲音,劉亦陽轉頭望去,看見沈毅難看的臉色。
在他爲數不多的朋友裡,沈毅是與他最交好的一個,這個時候看見沈毅,讓劉亦陽覺得格外親切,沈毅也看見了他,不由詫異的挑了挑眉,“你是亦陽的朋友?”
劉亦陽輕點了一下頭,“我跟他見過幾次。”
聞言,沈毅神色一鬆,眼睛看着正廳里正迎來送往的劉亦舒,毫不避諱的表達了自己的厭惡,“你看那個劉亦舒,他媽的整天就知道裝裝裝,一個妓.女生出來的野種也想替代亦陽?也配坐上劉家家主的位置?要是讓我查出亦陽的死跟他有關係,老子一定整死他!”
沈毅從前就很討厭劉亦舒,當時劉亦陽還笑他心胸狹窄,如今一想,沈毅的厭惡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男人的直覺。
“你不是花城的人吧?”沈毅表達完了對野種的不滿,又轉過頭來問他,身邊這個年輕人長相一般,衣着也一般,只是那雙眼睛格外明亮有神,像一塊磁塊吸着人靠近,沈毅心裡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怎麼就無端生出了一股親切的感覺?所以才一時沒把持住,對一個陌生人說了這麼多不該說的話。
劉亦陽搖搖頭,衝他一笑,“我是鳳城人,這次聽說亦陽出了事,所以來見他最後一面。”
“亦陽他……不應該這麼早走。”沈毅將視線重新投向正廳,眼底披了些黯淡的難過,“他的身體一直很健康,也沒聽說有什麼毛病,怎麼突然之間就……我想不通。”
劉亦舒此刻正拉着一個叔叔輩的人說話,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被他拉着的那個中年男人正是劉氏集團的股東之一,看見眼前這漂亮的男孩子泣不成聲的,也皺着眉頭說了些安慰的話,末了拍拍劉亦舒的手背,語重心長的說:“賢侄啊,你爸爸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你哥的後事你可要好好操辦,亦陽那麼能幹要強的一個人,現在走了也要走得漂漂亮亮的,這劉氏集團以後是個什麼天,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啊。”
這話就是在變相的擁立劉亦舒了。
劉亦舒哪裡還聽不出來,當下哭得更加悽慘,只差沒直接來個哭暈過去的老套戲碼。
劉亦陽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由在心裡冷笑,聲音卻是依舊恰到好處的平靜,“劉家二少爺的手怎麼受傷了?”
沈毅聞言看過去,果然看見劉亦舒右手上纏着繃帶,他一直沉浸在亦陽突然離世的悲傷中,根本就沒有精力去在意其他人,若不是眼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提醒,他還真沒發現,沈毅不禁微微皺起眉頭,劉亦陽看他一眼,繼續道:“你說亦陽一直很健康,那什麼事能使一個好好的人突然死亡呢?”
沈毅臉上的表情立刻緊了緊。
劉亦陽見效果達到,便閉上嘴沒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男閨蜜①號出現,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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