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集團每一年的年終酒會都是大手筆。
在全城最大的侯爵酒店包下一整層樓做爲酒會場地,鮮花從電梯口一直鋪到會場門口,自助式的餐桌上面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美食,中西各半,無數俊男美女在會場裡穿行,一時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劉亦舒一進場,立刻便被底下人的圍住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說着恭喜啊劉總,馬上就要升總裁了。
劉亦舒禮貌而謙虛的笑,大家說笑了,沒有的事。
白清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既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集團上下對這個跟了劉亦陽又跟劉亦舒的男人多少是好奇的,但是白清時常不在職,大多數時候都是替劉亦舒在外面跑,所以即使他長得並不差也依舊沒有幾個女人願意接近他,試想,一個把老闆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男人能交往嗎?
說不定正當你們情到深處愛不完的時候,他突然接了一通老闆的電話,然後就會將你一個人丟在大牀上絕塵而去。
這樣的男人早已被劉氏集團的女性員工劃在了不考慮的那一欄裡。
劉亦舒剛被人簇擁着走進會場裡,劉齊雲後腳便到了,這些人混到如今的地位個個都堪比人精,見到正主來了自然全部一窩蜂的迎了上去,劉齊雲平時雖然不苟言笑,但是年終酒會這種場合他還是合時宜的露出了淡淡微笑。
人羣外的劉亦舒見了,覺得父親實在是個難懂的人。
劉亦舒突然有一種感覺,好像就算自己用盡了手段,費盡了心機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都在父親的掌控之中,彷彿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只是沒有說破而已,如果有一天他不高興了,只要動一動手指就能將自己捏死。
周圍熱鬧的氣氛突然失去了溫度,劉亦舒站在人羣外面,突然覺得有些冷。
酒會的另一個意思就是大家吃吃喝喝,隨便隨意。
劉齊雲在沙發上落座之後,下面的員工們便開始自由活動,劉亦舒恭敬的坐在父親對面,低頭緩慢的喝茶,突然聽見劉齊雲問:“歐陽先生沒來嗎?”
邀請函是他發的,所以劉齊雲問他是非常正常的,但劉亦舒端着杯子的手還是微微抖了一下,上次在鳳城與歐陽琛那次不太愉快的會面讓他對於歐陽琛會出席已不抱多少希望,聽到父親問起,劉亦舒心裡不禁擂起鼓來,“邀請函一早寄了過去,相信歐陽先生應該在路上。”
劉齊雲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端起杯子喝起了青茶。
劉亦舒聽過這個父親許多輝煌的事蹟,他從前玩得有多瘋有多變態有多無法無天,種種類類的事無鉅細,就拿迎娶他母親這件事來說,就足以見得父親做事有多麼的另類乖張,一個連妓.女都敢娶回家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有頭有臉的名門旺族之首,這樣的人,就該生性瀟灑不我行我素,所以劉亦舒覺得自己無法將眼前這個男人與那些事件的主角聯繫在一起,正想得出神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劉亦舒引頸望去,便看見父親剛剛問起的那個男人正一臉痞笑的走了進來。
他似乎永遠都是那樣一副漠不在意的模樣,雖然笑着,眼睛卻仍是漆黑一片,深色的大衣包裹在他精壯的身軀上,隨着走路的姿勢微微飄揚,雙手悠閒的抄在口袋裡,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劉亦舒以爲不會來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父親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起身迎過去,“歐陽先生,久仰。”
歐陽琛維持着一個晚輩該有的禮貌,“你好,劉老先生,很榮幸您能邀請我來參加貴公司的年度盛會。”
劉齊雲一向吝嗇的笑容此刻對着歐陽琛卻非常大方的展露出來,保養得宜的手親切而溫和的拍了拍歐陽琛的肩膀,“你能來我很高興。”
“劉老先生見外了。”歐陽琛大方的笑道,說着邊跟劉齊雲一同入了座,自始至終都沒看一旁的劉亦舒一眼,而劉齊雲彷彿也忘記了這個兒子的存在,竟然連介紹都給省略了。
劉亦舒心裡一陣氣悶,隨即帶來的卻是一股難言的尷尬。
這讓他對自己今晚能否順利的繼承總裁之位突然沒有那麼確信了,這時候司儀走上了正前方的平臺,宣佈年終酒會正式開始,接下來是一系列的頒獎抽獎,劉亦舒代表公司高層上臺致詞,而臺下,劉齊雲與歐陽琛卻話題不斷,完全不受整個會場的熱鬧喧囂所影響。
終於,到了總裁發言的時刻。
劉齊雲輕拍了拍歐陽琛的手背,接着起身走了過去。
“所有與劉氏集團共同進退的同事們,大家晚上好。”劉齊雲以這樣的一句話做了開場白,他年輕的時候是個非常俊美的人,這從他現在雖然中年卻仍是魅力無邊的臉部線條就能看出來,歲月彷彿並沒有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下多少痕跡,他的身材仍是非常修長而精壯,包裹在深灰色的西服下面,就像名貴的酒,年代越是久遠就越是香醇,“三年前,我失去了我最驕傲的兒子亦陽,這是整個劉家不願提起的傷痛,時間如梭,轉眼間三年過去,而我已年邁,所以我決定將劉氏的管理權全權交給我的小兒子劉亦舒,希望諸位在以後的日子裡多多提拔和批評這個年輕人,亦爲我劉氏集團永久長存。”
劉亦舒從陰影裡走出來,與父親站在一起,鎂光燈打在兩人臉上,有種時光交錯的感覺。
兩人靠得如此近的時候才發現,劉亦舒與劉齊雲長得非常相似,只是劉亦舒的長相更是陰柔,而劉齊雲則是一種經歷了風浪之後沉澱下來的內斂和穩重。
歐陽琛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眼睛裡映着的那對父子讓他不禁想笑,又想起從前遠遠看過一眼的劉家大公子,冷靜、內斂、高貴及優雅集於一身,這樣一個尤物竟然死得這麼早,真是可惜啊可惜。
接下來就是劉亦舒致詞了。
但是他纔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低下一個聲音給打斷了,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未來的總裁大人發言,所以會場裡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那個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冷靜而迅速的響了起來,那聲音聽着很平常,說出來的話也非常的平常,他說:“既然劉總經理要升總裁了,那欠公司那七百萬公款準備什麼時候還啊?”
七!百!萬!公!款!
未、還?!
一時間人人錯愕不已,劉亦舒更是猶如木雞呆在當場,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着臺下那個剛剛提出問題的中年人,正是公司的財務部長,劉亦舒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即口齒伶俐的回擊,“秦部長,你說我挪用公款,有證據嗎?”
部長看着未來的總裁,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證據?總經理的記性不會這麼差吧?這事兒可沒過去多久啊。”說完還煞有介事的思考了一番,然後肯定的答:“就這兩個月之內的事啊,總經理你好好想想。”
“你胡說!我怎麼可能挪用公款?!我又不缺錢!”財務部長臉上的表情太過篤定,讓劉亦舒大失方寸,不禁失去了風度更加失去了冷靜判斷的能力,他尖銳的聲音裡透着一絲難言的恐懼,彷彿一直在擔心有一天會東窗事發,等到真的紙包不住火的時候又想要極力狡辯。
部長老頭兒並沒有太多逼近的手段,他只是非常冷靜的指了指劉亦舒的身後,那裡有一塊巨大的黑色熒幕,是酒店平時用來婚慶時播放紀錄片用的,這時候原本黑着的屏幕突然一下子亮了起來,諾大的畫面上只有一張劉亦舒親筆簽名的支出單據,上面的金額也高得嚇人,有人仔細的數了一下,那個數字7後面穩穩當當的停着六個零。
畫面停留了大概一分鐘的時間,接着出現的是公司上個月的財務報表,空缺出來的一部金額,仔細算下來,正好是七百萬,分毫不差。
劉亦舒的眼睛不可思議的大睜着,臉色一片死灰,整個人看上去更不見剛纔的意氣風華,反而露出一抹透支的頹然,怎麼會這樣?他明明做了手腳,明明清清楚楚的交待了白清帳面上一定要做得漂亮,不能讓任何時候人發現端倪,如今這份沒有任何水份的財務表面是怎麼回事?!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去尋找白清,下面黑壓壓的人羣裡,沒有白清的身影,那張冷若冰霜的面容沒有再現,劉亦舒心底徹底驚了下來,四周的空氣如同壓縮的汽球,使他喘不上氣來.
劉齊雲從始自終都冷靜如舊,等到那張有空缺的財務報表消失,屏幕又重新歸入黑暗之後,他冷靜的聲音才慢慢傳來:“怎麼回事?”
劉亦舒這時彷彿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緊張的抓着父親的手臂,“爸,你要相信我,這是莫虛有的,是有人想要誣衊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呢,對不對爸,你一定要相信我!”
劉齊雲微微皺了皺眉,他的修養極好,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到了這個他們劉家的臉即將丟盡的時候,他也依舊保持着風度而沒有將劉亦舒攥着他衣袖的手拉開,他只是看着臺下的財務部長,這個在劉氏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人,“秦部長,還有什麼證據麻煩一次性讓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