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鬧的熱火朝天的時候,葉凌汐正站在和頤苑主屋的窗前,手中拿着一支筆寫着什麼,眉間說不出的凝重。
待青兒端着茶水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葉凌汐將信塞到了一個信封裡面。
“小姐,喝杯薑茶吧,驅驅寒氣。”青兒將茶盞放到了葉凌汐手邊,看着葉凌汐那微白的臉色,心裡說不出的擔憂,昨天小姐回來的比她們早,大概是受了寒,又受了累,她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只是後來不知怎的她夜間又輾轉反側,噩夢連連。
回到蒞陽城之後,小姐還是第一次這般睡不安穩,今早醒來之後的臉色就沒好過。是在爲昨日劫囚失敗而氣惱嗎?!其實她很想問昨日小姐跟着那黑衣人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可是看小姐的神色,她隱隱覺得不該問,索性也不問了。
“將這封信送到凌雲當鋪。”葉凌汐將信封遞給了青兒,
青兒接過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何叔?!是那家店的掌櫃?!端詳了片刻,她疑惑說道:“現在?”
“馬上!”葉凌汐臉上說不出的肅然。
青兒難得見葉凌汐這般認真嚴肅的模樣,瞬間知道這封信對小姐很重要,當即點頭,“奴婢馬上去。”說着看了桌上的茶盞一眼,“小姐也趁熱將這茶喝了,奴婢一會兒就回來!”說着她將信封揣到了懷中,出去了。
葉凌汐看着冒着熱氣的茶盞,幽深的眸中氤氳一片,她忽的伸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心底驟然暖和了不少,這身體底子不好,稍微疲累受寒就會引發病氣,儘管她調理了三年,也是治標不治本。
昨日那樣激烈的打鬥已然讓她身體達到了極限,最後竟然直接昏了過去。
不知道昨晚的輾轉難眠是身體的不適,還是那來源於心底的恐懼,今早醒來的時候,她的意識還留在昨天昏迷之前,她以爲她又死了!恐懼,焦躁驟然間侵襲到心頭,她不能死,楚凌不能死!身爲楚凌的驕傲也不允許再這樣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窩囊的死去。可是當她看清楚鏡中人的模樣的時候,那一瞬間她心裡挫敗極了。楚凌,你忘了嗎?你早已經死了!
她偏過頭看着窗外,三月的天氣,鳥語花香,草長鶯飛,是出去踏青的好時節,從前的時候,她會做什麼呢?!
呼朋喚友,登高望遠,京郊賽馬,縱情灑脫!端的是少年意氣,風華正茂。那個時候,親人兄弟相伴於身前,天倫盡享,友誼長存!
黎屈是當年楚家謀反一案的揭發者,想要爲楚家翻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他翻供,她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比如何叔,比如明瑜。所以在他們行動之前,她願意以身試法。果不其然,天牢之外遍佈伏兵,大概是等着楚家的餘孽自投羅網來的。秦景淵這一手,還真是高超!
昨日若不是君千瀾突然出現,她現在怕是這天牢的階下囚了,可是,經過此事之後,明瑜應該不會再貿然行動了。
過去的美好總是讓人懷念,她並不後悔昨日劫囚之事。如果非要有所犧牲,她寧願那個人是她。報仇固然重要,可是有些人,有些情,辜負不得第二次,楚家的仇恨從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的,任何人都不該再爲它犧牲了。當年楚家給不了的庇護,自她重生後起就由她給!
只是她還能給多久……葉凌汐微垂着眼,從未有過這般的無力,像是被剝光了一般,隨時等着別人的凌遲。
她不明白,那個人究竟意欲何爲!這纔是最可怕的。
“啓稟郡主,柔姨娘求見。”外面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葉凌汐看了門外一眼,眸光微閃,走到門口,看了那丫鬟一眼,淡然說道:“請柔姨娘進來吧。”她擡眼,看着院子門口正翹首以望的柔姨娘一眼,忽的說道,“慢着,今日府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回郡主的話,安國公府的人今早來定了婚期,下個月初八迎娶三位小姐過門,聘禮也都送到了。”丫鬟回答說道。
婚期已經定了嗎?!葉凌汐微微挑眉,隨即點了點頭,瞬間明白了柔姨娘來找她的原因,倒是個聰明的。
丫鬟退下,不多時柔姨娘走了進來。
“奴婢給郡主請安!”柔姨娘一進來,連忙行禮說道。
葉凌汐扶起她,淡然說道:“姨娘客氣了,都是自家人。這幾日我身子不適,也沒有去看五妹妹,不知道她的傷好了沒?說來她都是爲了救我纔會受傷。”
柔姨娘站起來,連忙笑着說道:“郡主哪裡話,五小姐救郡主是她的本分,哪裡還值當您去瞧她。有您這句關心,就是她天大的榮幸了。”
葉凌汐淡然一笑,“姨娘這樣說倒是讓我無地自容了,這樣,一會兒我讓人給五妹妹送點補品過去,她本就瘦弱,這次又受了傷,該好好補補纔是。”倒不是她不想去看葉思,而是她明白,她未必想看到她,說是討厭她都不爲過。
“奴婢替五小姐多謝郡主了。”柔姨娘這次也不矯情了。
葉凌汐點了點頭,走到桌旁,拿起水壺倒水。
趁着這空擋,柔姨娘纔敢擡頭打量着這屋內的陳設,這屋內凡是木質的都是上好的紫檀木,過多的裝飾沒有,倒是那擺在屋內各處的花架透着一縷清幽的味道,襯着那素淡的簾子,頗有幾分閨閣的幽靜,側邊幾個大書架上塞滿了書,更添幾分書卷氣。看着臨窗的書桌上擺放着的畫卷,她腦海中不覺幻想出那個冠滿京都的女子站在窗前作畫的景象,那份淡然從容,寧靜悠遠,這世間又有幾個女子能有。
她想不通,那樣的天之驕女爲何會謫入凡塵,願意嫁給一個普通的侯爺,成爲一個普通的大戶人家的主母,任由夫君左擁右抱,全然不顧長公主的尊嚴,只醉心於自己這方天地。吟詩作畫,恍若避世,以致於這東苑成爲與這侯府隔絕開來的一處所在。大概,天家的人,想法總是與衆不同的吧。
“姨娘,你在想什麼?”
柔姨娘驀地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女子,相似的容顏,舉手投足間相似的的高貴優雅,她正端着茶杯,有一剎那,她覺得是那個女子又重新活了過來。可是看到那清亮的眸,她瞬間回過神來。
“沒有,沒有,多謝郡主。”柔姨娘連忙接過茶盞,恭敬說道。
葉凌汐眉心微緊,目光深深的看了柔姨娘一眼,走到桌旁坐下,“姨娘今日過來好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這話一出,柔姨娘惴惴的心緒瞬間一掃而空,她怎麼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走到葉凌汐面前,放下茶盞,沉聲說道:“郡主,您可不能任由那白氏胡來,那些東西可都是您的?”
“姨娘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葉凌汐喝了一口茶水,微笑說道。
柔姨娘知道自己說的太急,沒將話說清楚,不由頓了頓,整理了下思緒,“郡主,眼下白氏所出的兩位小姐都要出嫁,這可是得一大筆嫁妝。您這些年不在府上,可能不知道,這定陽侯府不過一個空架子,上次二小姐出嫁那回,白氏能倒騰出那些陪嫁,都是從長公主殿下留下來的嫁妝裡面剋扣出來的。從前您不在府裡,奴婢們就是知道也不敢多說什麼,可是您現在回來了,奴婢們不敢不報。那些嫁妝都是您的,怎麼能白白便宜了白氏母女。”
聽着這話,葉凌汐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姨娘這就不對了吧,上次在老夫人那邊,白氏不是已經保證過會將我娘留下來的嫁妝交還給我嗎?她怎麼還敢?”
“郡主,那是您心地太善良,太容易相信人了,您這邊沒有那嫁妝單子,嫁妝的數目還不是任憑那白氏拿捏。”柔姨娘急聲說道,她最怕的就是郡主不相信她,以爲她在挑撥離間,忍不住繼續說道,“那大少爺年紀輕輕就能當上五品知府,自有白家提攜,可是沒有銀錢打通關係,又怎麼可能實現,郡主,您快想辦法,總不能讓長公主殿下的東西都落到白氏跟她的兒女手中。再不然,去求太后幫忙。”
葉凌汐倏爾一笑,看了柔姨娘一眼,“姨娘爲什麼要幫我呢?也是爲了我娘留下來的東西,可是按照姨娘剛剛說的,那些都是我的。”
柔姨娘被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心裡直髮虛,不覺低下了頭,“能爲郡主做事,是奴婢的榮幸,不敢有半點私心。”
葉凌汐不置可否,偏過頭看着杯中的茶水,微微一笑,“姨娘最好記住今日所說。”
聽着這話,柔姨娘心頭一震,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話,卻莫名讓她脊背發涼。
“那收回這長公主嫁妝的事情,郡主打算……”柔姨娘忍不住繼續問道。
葉凌汐放下手中的茶盞,眸光幽深,“姨娘多慮了,屬於我的東西誰也奪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