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危,皇子們自然要進宮侍疾病。許是因爲皇帝病危的緣故,這宮裡的燈火似乎都沒有往日那般明亮。
往日冷清的養心殿外,此刻站滿了皇子,因爲西涼帝有命令,不讓諸皇子進去,所以只有太醫在裡面診治。
“好端端的,父皇怎麼說病就病了。”熾王看着殿門,皺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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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皇子掃了下面的煜王等人一眼,冷笑說道:“還不是被氣的。”目光最終卻是落到了君千瀾身上。
這宮裡上下,要說誰能將西涼帝氣到,唯有君千瀾了。
本來待在角落裡面躲清靜的君千瀾留意到八皇子看過來的眼神,當即看了過去,冷笑說道:“父皇還沒死,你就要給本王安罪名嗎?可惜就是父皇死了,也不是你當皇帝,所以,你要是再敢廢話,信不信本王揍你!”
“七弟,胡說八道什麼!”煜王冷喝一聲,不悅說道。
九皇子看着君千瀾嘲諷說道:“有些人是將心裡話說出來了吧。”
君千瀾看了九皇子一眼,“本王說什麼了?”
“我們剛剛都聽到了,你還想狡辯!”九皇子最是見不得君千瀾這一副不將他放在眼裡的樣子,當即怒聲說道,“你剛剛說父皇若是死了,肯定不會將皇位傳給八哥,父皇還沒死,你就敢這樣算計皇位,你……”
“難道你覺得父皇會將皇位傳給老八嗎?”君千瀾看了八皇子跟九皇子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之色。
“我……”九皇子想要回答,卻被煜王給阻止了。
“老九,少數兩句!”煜王看了君千瀾一眼,皺眉說道,“七弟你也是,注意點措辭!”
君千瀾冷笑一聲,看着別處。
倒是這邊九皇子跟八皇子兩人臉色氣的鐵青,這君千瀾分明是把他們兩人當猴耍,最重要的是他耍了你,你還不能反駁。
燁王神色平靜的站在一旁,看着空曠的殿門,等待着。經歷過懷疑,經歷過喪母之痛,他整個人氣質跟從前有很大的變化,怎麼說,以前是鋒芒在身,如今是平靜淡然,或許是真的看開了。
不遠處葉凌汐看着皇子們的明槍暗箭,眉頭微蹙,這西涼帝病的還真是突然,雖然一早就知道他身體不好,可是這發展的也太快了些。
而在這時,曲陽從裡面出來了。
“怎麼樣,曲太醫!”幾個皇子直接圍了上去,將曲陽圍在了中間。
曲陽看着皇子們,皺眉說道:“皇上最近心火太盛,所以一時間氣血不暢所致,休養一下就沒事了。”
聽着這話,煜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其餘的皇子們也像是失去了興趣一般。
但是他們面上很快就換上了興奮之色,“是真的嗎?太好了,父皇沒事就好!”
曲陽看了他們一眼,心下嘲諷,想演戲敢不敢將演技練好了再來?這都等不及了嗎?若是讓陛下知道他這些兒子的嘴臉,怕是要從龍榻上跳下來罵人了吧。
“曲太醫是不是沒有說實話!”煜王忽然說道。
曲陽看了煜王一眼,“煜王殿下這話是何意?”
被曲陽這樣一掃,煜王瞬間有些心虛,他皺眉說道:“本王聽說父皇這段時間身體不好,會不會還有什麼隱患在身,所以想請曲太醫你好好替父皇看看。”
曲陽淡淡說道:“煜王放心,下官身爲太醫,自然會對皇上的龍體負責。”
旁邊八皇子嘲諷說道:“他哪裡是關心父皇,怕是等不及看到父皇駕崩好登基吧。”
“老八,你胡說什麼!”九皇子衝着八皇子大吼一聲,上前,直接推攘着他的身體。
八皇子也生氣了,與九皇子兩人硬碰硬,“我胡說,你瞧瞧他那眼神,誰不知道他想當皇帝,父皇可還沒死呢。”
“老八,注意說話!”熾王見狀,呵斥着八皇子,拉着他往後退。
至於十皇子則是拉着九皇子,將兩人分開來,拳打腳踢的,場面不可謂不熱鬧。
君千瀾冷眼看着這一幕,轉而衝着曲陽說道:“既然父皇身體很好,那本王就先走了。”
“瑾王殿下,剛剛陛下睡着之前有說過,等他再醒來的時候,要見你。”曲陽看着君千瀾說道。
君千瀾聞言,皺了皺眉,沒說話,直接朝着階梯往下走。
這邊八皇子跟九皇子兩個人也不吵了,皆是一臉憤恨的瞪着君千瀾,沒想到父皇病了,還想着老七,真是氣死他們了。
熔王也是皺眉,心裡那個猜測是越來越重了,父皇他心裡屬意的太子是老七!
葉凌汐跟着君千瀾往宮外走,對於君千瀾這樣淡漠的態度,有些無能無力,他不喜歡西涼帝,她也不喜歡,所以她不會勸他去孝順。
“曲陽說皇上身體並無大礙,你相信嗎?”葉凌汐不希望身旁一直是低氣壓,不由開口找了話題。
君千瀾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琥珀色的眸中紫光閃過,他聲音清淡,“自然不是真的,老頭子身體早就被丹藥掏空了,怎麼可能好。”
“丹藥?”葉凌汐詫異的看着君千瀾,這話還是第一次聽他說。
“你以爲老頭子身體爲什麼一直不好。”君千瀾輕哼一聲,“他今年六十歲,算不上多老,而且他年輕的時候武功深不可測,身體素質自然比旁人好。可是年歲大了,他開始患得患失起來,一直有服用丹藥,所以纔將身體弄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葉凌汐聞言皺了皺眉,“這樣說來,曲陽是在配合皇上演戲了,可是這戲法並不高明,我覺得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這就是老頭子自己的事情了,不過他既然敢讓曲陽這樣說,必然是有應對之法。”君千瀾淡淡說道,面上看不出半點的擔憂。
葉凌汐點了點頭,就她來郇都城這段時間的觀察,西涼帝這個人行事相當縝密,就像他先前設計玉家、謝家、宋家的事情上,誰能想到這幕後之人會是當今皇上,或許就算是知道怕是也沒有人敢說出來。可偏偏所有的罪責都到了玉家身上,他捧起了玉家,卻讓玉家四面受敵,同時制衡了其他四家的實力,平心而論,他是一個睿智的帝王。
西涼國不是各國中最強的,可是卻無人敢侵犯,他雖然忌憚世家,但是沒有像東華帝那般不擇手段,他留着後路,否則玉家怕是早就如同楚家一般滅亡了,畢竟楚家的實力可比玉家強不少,所以滅玉家自然要容易許多。
但是她一直有在想一件事,當年楚家通敵叛國的那件事,究竟與西涼帝有沒有關係呢?說到底楚家滅亡,最終受益的人不止東華帝,而是其他幾國,那麼這些人在裡面又扮演着什麼角色呢?她忽然有些不敢相信,總覺得楚家滅亡之事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囊括了太多的人和事。
“我覺得這段時間郇都城怕是有異動。”葉凌汐忽然說道,“你說這幾天換上會召見誰呢?”
“不是本公子嗎?”君千瀾冷笑說道。
聽出君千瀾聲音裡面的嘲諷,葉凌汐不由嘆息一聲,這西涼帝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這個時候竟然告訴別人他醒來了第一件事是要見君千瀾,他是嫌君千瀾身上的仇恨值不夠高嗎?而且怎麼聽起來有一種要宣讀遺照,臨終託付的錯覺。
“我猜不會只是你!”葉凌汐看了君千瀾一眼,“最近經常進宮的那個人可不是你,比起你,我覺得他們會將更多的目光放到他的身上纔是,咱們先靜觀其變吧。”
君千瀾不置可否,繼續往前走,目光卻是落到了西邊。
察覺到君千瀾的目光,葉凌汐順着看過去,忽的想到了什麼,西邊,是壽康宮的方向,說來這帝位是誰的,可不單單是西涼帝能說了算的,太后還在呢,他怎麼可能會任由皇位落到不是煜王的人的身上呢。
養心殿外的皇子們陸陸續續的走了,最後走的人是熔王。
就在熔王要走的時候,邢公公過來了,衝着熔王說道:“熔王殿下,皇上醒了,要見您呢。”
熔王面色一變,回過頭有些詫異的看着邢公公,父皇要見他?他一直守在這裡,只是想要給自己營造一個號孝順的名頭罷了,畢竟他從前是跟着熿王的,所以在朝堂上威信不夠,在百姓中也沒有什麼名頭,當時是爲了明哲保身,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等到了,等到了一鳴驚人的機會。
“公公,父皇身體如何?”熔王看着邢公公,沉聲說道,臉上寫滿了擔憂之色。
邢公公見熔王一臉擔憂的樣子,心中感嘆不已,就是皇上最寵愛的瑾王殿下在知道皇上病重也沒有這樣的深情,連在外面侍疾都不願意。
當然,這份孝心有幾分真,卻是有待考量的,在皇宮裡面這麼久,對於這些皇子們的心思他多少是知道的,可是有時候這表面的功夫也很重要。
“皇上現在身體還好,就是想要見您,您快進去吧。”邢公公側開身體,給熔王讓路。
熔王聽着這話,點了點頭,“有勞公公了。”說着直接朝着殿內走去。
殿內的光線很暗,熔王走到龍榻下,看着龍榻上躺着的男子,這才發現,其實他一直以爲不可攀越的父皇是真的老了,如今他已經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許他現在跟自己說的話會是他最後的遺詔。
“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透着無力,就像西涼帝此刻的樣子,憔悴不堪。
熔王瞬間醒過來神來,跪在地上,恭敬說道:“兒臣拜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了,免禮吧,哪有什麼萬歲不萬歲的。”西涼帝動了動身體,旁邊邢公公連忙上前將西涼帝扶了起來,給他拿了個軟枕靠着。
西涼帝垂着眼,呼吸有些大,他似乎連擡眼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懨懨的。
“父皇身體覺得好些了嗎?”熔王自小看着西涼帝就有些犯怵,哪怕他現在病着,他也不敢直視天顏。
西涼帝呼出一口氣,淡漠說道:“朕很好,朕找你來,是想問你那天的話作不作數?”
“父皇的意思……”熔王有些詫異的看着西涼帝。
西涼帝好像沒有看到一般,只說道:“朕問你,如果你當了太子,登基爲弟,你打算怎麼對待你那些兄弟!”
“父皇,這……”熔王有些遲疑,一時間不知道西涼帝這話是什麼意思,其實之前他已經問過他,如果他登基爲帝,會如何對待瑾王,可是現在卻換成了其他兄弟,這表明他們這次談話的內容明顯比上次上了一個臺階,可是這個時候,他要如何回答呢,如果回答的不好,會不會讓父皇以爲他覬覦皇位?!
但是父皇問話,必然是要回答的,那麼就得選一個穩妥點的答案,思索了一下,熔王準備說好。
可是西涼帝卻像是沒有耐心一般,他直接打斷了他,“好了,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父皇,兒臣……”熔王連忙喊道。
可是西涼帝卻是擺手,“好了,朕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就這樣?熔王不可置信的看着西涼帝,明明父皇剛剛還跟他談論太子之位的事情,爲何態度變的這般快,難道他剛剛只是想試探他,看他是否有野心?
這樣一想,熔王有一種瞬間從山頂跌入到谷底的感覺。這些天他一直沉浸在即將爲太子的美夢中,可是剛剛西涼帝的問話讓他徹底從美夢中驚醒,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西涼帝給他的錯覺,就是爲了看他眼前的笑話。
“兒臣告退!”熔王直接跪在了地上。
西涼帝不說話,熔王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先前溫順的眼睛此刻裡面像是被火點燃了一般。
殿內又恢復了沉寂,原本神色懨懨的的西涼帝忽然擡起頭,看着那離開的身影,憔悴的臉上說不出的深沉可怕,那目光陰冷至極,似是要將人撕碎了一般。
“朕還沒死呢!”一個陰鶩的聲音緩緩而出,透着無上威嚴與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