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中,黑衣人們看着那跌倒在地上的馬,再看前方的山崖,雖然不是他們親手殺了他,可是掉下去的話,怕也是凶多吉少,至於搜屍,就等到雨後了。
今日這雨未免也太大了些,空中更是雷鳴陣陣,加上四月的雨還有些涼,落在人身上有些發冷。
事情已經解決了,也該回去交差了!
只是,爲何後背隱隱中有些發涼,是因爲雨太涼了嗎?可是這血液似是也要被凝固了一般。
隱隱覺得身後有一雙透着地獄森羅一般殘酷的眼神盯着自己,所有黑衣人都是心神一震,一種近乎對死亡的恐懼感驟然襲上心頭。
慢慢轉過身來,一雙充斥着血液顏色的眸子映入眼底,那一張臉恍若大自然鬼斧神工雕琢一般,完美到了極致,額間的誅天血紋綻放着它的妖嬈身姿,雨水似是與他隔絕開來,他渾身上下無一處溼潤。一股腐蝕殘敗的氣息驟然從鼻息間涌入,鋪天蓋地而來的是地獄殺戮的氣息,鮮血混合着雨水一點點順着刀鋒滴落,在地上的水窪裡面瀲灩開來。
死亡的氣息一點點的逼近,所有人驟然醒過神來,驚恐的朝着四處逃竄着。誅天血紋,那雙誅天妖邪的標記,那是死神!
紅影晃動,銀光閃爍,血光飛濺,血腥味一點點瀰漫開來,鮮血混合着雨水流淌而成一條彎彎血河。
“啊……”慘叫聲驟然揚起,風聲陣陣,和着雨聲,奏響着一抹淒厲的樂章。
黑衣人盡數倒在地上,所有人皆是見血封喉,好些人甚至頭顱都沒有保住,地上到處是殘肢斷臂。
雨中,唯一存活的一個黑衣人死命的往前跑着。
忽然一個紅色的身影晃入眼底,他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那俊美妖嬈的臉上是嗜血的狂躁。
“她人呢?”那冰冷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情緒,恍若地獄閻羅的詰問。
黑衣人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該惹的人,一咬牙,準備自盡,忽然他身形一僵,正好看到那雙妖嬈眸中淡紫色的光華,一點點暈染開來。
“她在什麼地方?”冰冷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
“山崖,掉下山崖了。”黑衣人雙眼無神的看着前方,回答着,忽然他雙眼一突,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
紅色的身影忽然動了,他丟開手中的人,目光死死的看着前方烈焰馬所在的位置,看着那被水霧掩蓋的山崖。
驚魂刃上光華閃爍,忽然烈馬嘶鳴,那至邪之刃的鋒芒落下,地上大片的血液朝着山崖下涌去。有什麼撲騰撲騰的聲音傳來,漸漸變弱。
阿初趕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地上那匹無頭的馬,再看那渾身被戾氣包裹的男子,他正一步步朝着山崖而去。
“主子,不可!”阿初快步上前,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主子,楚楚姑娘不會有事的,屬下已經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忽地一股強大的內力蔓延而出,阿初的身體一震,直接跌飛了出去。
“主子,您彆着急,會找到楚楚姑娘的……”阿初顧不得傷勢,他往前爬了幾步,大聲說道,“若是楚楚姑娘看到你這個樣子,會嚇到她的,她必然不敢見你,咱們冷靜下好嗎?”這一路走來,到處都是屍體,鮮血,看樣子主子是急怒攻心突然發病了。
現在外人都以爲主子在營帳中休息,若是他們知道羸弱的西涼七皇子是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夜煞公子,事情就不妙了。
可是每次主子發病,他們根本就控制不住,好在上次主子每每跟葉姑娘在一起都能控制自己。
那紅色的身影忽然動了,他轉過身來看着阿初,那俊美無儔的臉上依舊冰冷殘酷,眼底嗜血的光芒更甚,“所有人都該死!”
阿初心裡一突,難道沒有辦法嗎?他一咬牙,身爲主子的手下,他早已經準備好了赴死,可是現在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主子,現在我們得馬上去找楚楚姑娘,我們一定能找到她的。”阿初大聲說道。
“殺死所有要害楚楚的人,楚楚就會出來了。”君千瀾訥訥的說道,手中驚魂刃已經擡起。
看着那鋒利的利刃,阿初強壓着心頭的驚懼,繼續說道:“主子,屬下是楚楚姑娘的人,若是楚楚姑娘回來沒看到屬下,必然會問主子,而且楚楚姑娘一定不喜歡滿手鮮血的主子。”
“楚楚不喜歡我?”君千瀾俊美無儔的臉上忽然一怔,打破了先前積攢的寒冰,他嗜血眸中流淌而出一抹迷茫,“楚楚怎麼可能不喜歡我。”
阿初繼續說道:“主子只需要耐心等待,恢復到先前的模樣,楚楚姑娘回來後看到你,必然是滿心的歡喜。”現在要讓主子冷靜下來,不然局面真的無法控制。
君千瀾忽然轉過身來,朝着山崖的方向而去,“楚楚不喜歡我,離開我了,不要。”他喃喃一聲,聲音中透着固執,他向前走着。
阿初聽着這話,隱約覺得不對,從地上爬起來,準備繼續勸解,忽然眼底紅光閃過,他雙眼驀地瞪大,看着那消失在原地的身影,猛地向前幾步,看着前方水霧瀰漫的山崖,“主子……”
還是沒阻止住嗎?!阿初頹然的坐在地上,真不知道遇上這位楚楚姑娘是主子的幸,還是不幸。
快要窒息了,水一點點從嘴中,鼻子中漫進來,這種感覺一如多年前,死亡似是在逼近。
“救我,救我……”那個時候,她撲騰着在水中,等待着那個踢她下水的人拉他一把,可是他卻毫不猶豫的走了。
那這次了,這次是不是也沒有人能救她了?!
不,那個時候,昏迷之前,隱約間好像感覺到有人跳下水中,將她往岸上拖,是誰呢?!
但是無論如何,至少這一次不可能了。也是奇怪,爲何前世今生,她都這樣怕水呢。要死了嗎?大仇未報,她竟然先將自己的命給折騰沒了,爲什麼要去救秦景淵那個叛徒,她不是要殺他嗎?她真是蠢!可是,爲何,心裡卻不覺得後悔,反而是踏實。
大概是因爲那一次的緣故吧,讓她潛意識裡無法絕情。
某日日頭正盛,校場之中,一員小將頂着日頭,雙手舉着兩個鐵錘,揮汗如雨,一張小臉被日頭曬的通紅,她緊咬着牙,就是不吭聲。
旁邊,幾個小將看在眼裡,面上都焦急的不得了。
“少帥,你就服個軟吧,你這已經站了兩個時辰了,再抗下去,要是把身體給累垮了可怎麼是好。這日頭也快落下了,真的夠了。”
“是啊,少帥,這次是我們的不是,不該不聽軍師的話,都說窮寇莫追,是這個理,你跟大帥認個錯吧。”
“都怪景淵,你小子幹嘛每次都這麼實在,大帥都沒說什麼,你幹嘛要把事情挑起來。好了,現在連累少帥被罰了。”旁邊有兄弟責怪說道。
這話一出,其餘幾人也是一臉責備。
站在最後面玄衣的小將面無表情,目光掃過場中喘着粗氣的少年,淡漠說道:“犯錯便是犯錯,自然要受罰。”
“你這小子怎麼這般死腦筋,就算你跟少帥不對付,這個時候也不能來落井下石,我們是不是兄弟啊。”有人皺眉,語氣分外不善。
場中的少年感覺到自己的手臂都要斷了似的,雙腿更是直打顫,可是她就是不能認輸,尤其是在這個人面前,她雙目凜然的看着那黑袍少年,一咬牙,大聲說道:“你們走,我既是違抗了軍令,這罰我自然是受了,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少帥,不可意氣用事。”
“少帥,你是元帥唯一的兒子,他不會真將你如何的,走吧,別倔了。”又有人勸說着,“你今日已經夠疲累了,再站下去,人會死的。”
“若是她走了,那就是違抗軍令!”玄衣少年冷冷打斷。
“好你個秦景淵,別以爲你是皇子,我就不敢打你了,弟兄們,上,對這種不顧兄弟情誼的,沒必要手下留情。”不知是誰起鬨了一聲。
結果,一場混戰開始了,到最後,所有人都掛了彩,大帥震怒,罰所有人蹲馬步。
那個時候他就站在她身旁,她並未從他臉上看到任何不虞。
反而後來的一次跟子遇的聊天中知道,那天他是故意出來挑撥的,爲的不過是兄弟們有難同當。第一次,她發現他也並不是那般沒有人情味。
山洞之中,有光亮滲透進來,一身淡紫色長裙的女子躺在石頭上,身上蓋着一件玄色外袍,旁邊生着一堆火,身上的衣服也都烤乾了。
不遠處一身白色中衣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上面烤着幾條魚,他俊朗剛毅的臉難得沒有繃着,他翻動着木棍,儘量不讓魚兒烤糊,不多時山洞中魚香蔓延開來,他聞了聞,感覺烤的差不多,直接起身,朝着正睡着的女子走過去。
他將魚用樹葉包好,放在她不遠處的石頭上,轉身準備走。
“死木頭,爲什麼,爲什麼?!”身後一個囈語忽然竄入耳中,他墨玉般的眸驟然一緊,猛地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