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處院落裡面,梅花芳華已現,一身雪衣的男子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腳邊素雅的花瓣層層疊疊鋪展開來。
而院落門口,一個黑沉的靴子踏過門檻進來,他一身玄色衣袍,俊美的臉上剛毅冷寂,如墨玉般的眸子緊緊盯着雪色的身影。
落定於門口,他負手而立,似乎並未有向前的準備。
“太子既是來了,爲何又不往前走了?”男子愉悅的聲音傳來,“莫不是本世子是洪水猛獸一般?”
秦景淵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燕世子風姿無雙,孤只是不忍褻瀆罷了。”說着他擡腳朝着前方走去。
燕祁將桌上已經煮好的茶分到茶杯中,擡頭看着面前龍章鳳姿的男子,擡手示意,“太子請坐。”
秦景淵看了他一眼,一撩衣袍,坐在了他對面,看着燕祁遞給來的茶盞,他再次看向他,“世子似乎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這般從容姿態。”
“太子說笑了,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閒,若是拘泥於何處,自然不美了,況且本世子哪裡比的上太子風姿卓絕,意氣風發。”燕祁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笑意從容的看着對面的男子。
秦景淵看着他,沒有說話。
兩個人僵持而坐,燕祁見此微微一笑,“太子既然找到這裡,定然是有話想要與本世子說,這人來了,反而不說話,倒是讓本世子好奇,莫不是隻是單純來看看本世子?”
秦景淵眸光微沉,看着眼前如神祇一般尊貴無雙,深不可測的男子,“孤是得到世子來西涼的消息才前來的,孤想,該是世子有什麼話想要與孤說纔是。”
“此話怎講?”燕祁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秦景淵看着他袖長的手指拿過茶壺,清香的茶水入杯,優雅從容,他淡漠說道:“如果不是世子有意,怕是無人能知道你在此。”
“太子說笑了。”燕祁淡笑說道。
秦景淵沒有接話,看着桌上茶杯中的清茶,不知道在想什麼。
“本世子還以爲這去去西涼帝大婚之事是請不動太子駕臨的,沒想到太子比本世子想象中更在意西涼動向,說來,太子比本世子更瞭解如今的西涼新帝,想來太子心中怕是多有幾分不甘吧,竟被人這樣耍弄過去了。”燕祁放下茶壺,看着秦景淵,笑着說道,冰藍色的眸子裡面流光閃過,神秘至極。
誰都知道君千瀾作爲質子在東華待了三年,在此期間,整個就是一個紈絝子弟,毫無鬥志,誰能想,就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人最後能登上西涼的皇位,西涼皇室無人反對,也不敢反對,可見此人隱藏之深。
秦景淵看着他,冷冷說道:“孤來了,世子不也來了嗎?”
“本世子來是爲了恭賀西涼帝大婚,太子也是嗎?”燕祁嘴角微勾,看着秦景淵繼續說道,“聽說這位西涼未來的皇后身份可不簡單。”
秦景淵看着他,沒有說話,可是如墨的眸子裡面卻是有什麼情緒翻涌開來。
燕祁低笑一聲,“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東華的太子妃竟然嫁給了西涼的皇帝,這說出去可真是要震驚天下呢。”
秦景淵眼神驟然一凜,“燕世子這種玩笑可不好笑!”
“是不是玩笑,太子心裡清楚。”燕祁微微一笑,“太子能甘心嗎?這可是奪妻之恨!”
“你到底想說什麼!”秦景淵凝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這一副超然於物外,又將所有事情掌控在手中的姿態,他心裡極爲不痛快。有一種想要摧毀的衝動。
燕祁嘴角微勾,“不是我想說什麼,而是太子你想做什麼,本世子不相信你來郇都城只是爲了來觀禮。”
“孤來做什麼,似乎與世子無關。”秦景淵淡漠說道,“若是世子只是想要與孤說這些,那孤先告辭了。”說着,他起身,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世子就沒有想過奪回她嗎?西涼帝陰險狡詐,她嫁與他,是真心的還是被強迫的呢?”燕祁看着那頎長的身影說道,“若是被強迫的,少不得需要太子你施以援手,若是真心,那可就是在你對天下宣佈要娶她爲妻之時,她就與西涼帝有所勾連,負了你一片真心。”
秦景淵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往前走。
燕祁也沒有再喊住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他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弧度,“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風吹過,吹散一地梅花,院子裡那雪白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出了燕祁的住處,秦景淵一人往前走,看着西涼的街道,這是與蒞陽城截然不同的地方,沒有任何屬於她的痕跡,她會喜歡這樣的地方嗎?
她從小到大性子都比較野,因爲女扮男裝的緣故,沒有半點女孩子的矜持,每次出征歸來的途中,她總是會單獨行動,一個人四處遊逛。那麼,對於這西涼的國都,她是不是也有興趣,並且想在這裡長久的住下去呢?
燕祁說的沒錯,早在蒞陽城的時候,她就跟君千瀾一起合謀了,而且,這婚事也不是被強迫的,誰能強迫她嫁人!
可是這心卻覺得鈍痛無比,秦景淵忽然擡手附在心口,面上閃過一抹痛苦之色。來了西涼又如何,一牆之隔也罷,他卻沒有勇氣去找她。
那一晚,她縱馬跳崖,不顧生死,就表示了,她寧可死,也不會信他。
是啊,她從來都不信他,又怎麼會嫁給他,而他私自冊封她爲太子妃,不過是存着幾分僥倖,僥倖能夠與她還有所牽連。只是她知曉之後卻當做沒有發生一般,是了,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這樣的情況下都要嫁給君千瀾,說是隻爲了利益,他不信。
瑾王府外,君千瀾正送葉凌汐到大門口,還未走進去,就被葉凌汐攔在了外面。
“我說你啊,別進來了。”葉凌汐衝着君千瀾皺眉說道。
君千瀾看着葉凌汐那微蹙的眉眼,小聲說道:“楚楚,你還生我的氣嗎?本公子真的沒有要娶那勞什子的南疆公主,你可不能誤會本公子。”
“陛下要娶誰跟我有什麼關係。”葉凌汐輕哼一聲,天色不早了,陛下該回宮了。”葉凌汐淡淡說道。
君千瀾卻是不依,拉着葉凌汐的手不滿說道:“楚楚你都不相信本公子,本公子怎麼走,就是回了宮怕是也心神難安。”
“那你的意思還是我的錯咯?”葉凌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些人都是胡說八道的。”君千瀾連忙說道,“楚楚,你不要聽那些人胡說八道,本公子都沒娶到你,怎麼可能會娶別人,不對,是本公子只想娶你一個人,回頭本公子就殺了那南疆公主,省得他們胡說八道,讓你不高興。”越說,他心情越煩躁,要是因爲這個原因楚楚最後不嫁給他了,這可如何是好。他一跺腳,準備去殺人。
葉凌汐見狀,知道不能再逗他了,她抓緊他的手笑着說道:“好了,我跟你開玩笑的,沒說你要娶別人,你要真是將南疆公主殺了,我看咱們這婚事估計也作罷了。”
“楚楚!我不準!”君千瀾立馬轉過身,瞪着葉凌汐,眼底似是要噴火一般。
葉凌汐忍不住笑了,“你要是殺了南疆公主,南疆的人肯定找你的麻煩,你說到時候我們還怎麼成親了,你說你啊,一點兒小事就方寸大亂的……”
“那還不是這件事有關於你。”君千瀾輕哼一聲,“我不管,我們馬上要成親了,楚楚,你不能搖擺,你要堅定的嫁給我,你答應過我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葉凌汐無奈的看着君千瀾,“叫你回去,是因爲大哥看到你,怕是又要生氣了,還有幾天,你就老實點。”
聽着這話,君千瀾瞬間笑彎了腰,原來楚楚都是爲了他啊,其實吧,他也不大想看到南冽那張冷臉。
“那楚楚,我挺你的回去,有沒有什麼獎勵?”君千瀾一臉期待的看着葉凌汐。
“……”你他麼回宮還要獎勵,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
葉凌汐見他看着她不動,只得說道:“回頭我給你準備一份禮物怎麼樣?”
“不行!”某公子不樂意,“我現在就要!”
“呵呵,沒有!”葉凌汐冷笑一聲。
聽着這話,君千瀾眉頭緊擰着眉,抓着葉凌汐的手,“楚楚……”那聲音綿軟,透着幾分委屈,期待。
葉凌汐忍不住扶額,“你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別忘了,你惹的那些桃花債我還沒跟你算呢。”
“楚楚,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就是你親我一下。你好久都沒有親我了。”君千瀾抿着脣,看着葉凌汐,琥珀色的眸子裡滿是期待。
“……”葉凌汐瞬間翻了個白眼,原來是在這等着她呢,她橫了他一眼,“你給我正經點。”
“怎麼不正經了,你是我媳婦兒,你親我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君千瀾不滿說道,“你要是不親我,那我就不走了。”
“……”這就威脅上了?葉凌汐有些哭笑不得,這人就是一個無賴吧。
君千瀾將葉凌汐圈住,小聲說道:“楚楚,就一下,就一下好不好,不然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的。”
你他麼睡不睡得着關我什麼事!葉凌汐心裡的小人咆哮了,可是想到這人纏人的勁兒,心裡更是無奈。
見葉凌汐一直沒有動作,君千瀾決定放狠招了,委屈說道:“楚楚,你是不是不愛……”話還未落,臉頰上一片溫熱的觸感突然而來,他睜大眼睛看着前方,握着她的手也有了鬆懈,而那一剎那,身前的人已經脫離了他的桎梏跑進了門。
他愣了片刻,擡手摸着被她親過的地方,看着前方癡癡的笑了,楚楚親他了,楚楚親他了!
不遠處,那一身黑色錦袍的男子看着這大門口的一幕,墨玉般的眸子混沌一片,看不清裡面真實的情緒,只那一雙手緊握着,竟生生掐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