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場上寂靜一片,一股肅殺之氣鋪天蓋地而來,驟然間席捲全場。
所有人皆是看着那搭弓拉弦的女子,她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殺伐凜然之氣,這一刻所有人忘記了她只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小公主,而是一位久經沙場的將士,那一雙眸子裡寒光瀲灩,驚人的殺氣蔓延開來,她的箭透着一股攝人心魂的氣魄,箭無虛發,這是她給人的錯覺。
裴勇沒料到一個小姑娘身上竟然有這樣的氣勢,面上的嘲諷之色瞬間收起,一股危險的預警瞬間從心底而出,對上那一雙寒眸,他直覺生命隨時會流逝,那隻箭只要射出,必然正中他的眉心,他逃不過。
可是身爲男人的尊嚴,讓他不能放棄這場賭局,是的,她只是虛張聲勢。
忽然,對面的女子笑了,笑的詭譎,她握着弓的手明顯一緊,弓弦越拉越開,脣角微啓,“裴將軍,準備好了嗎?”話音一落,她鳳眸一沉。
上方,秦景淵忽然拉開弓,弓弦對準兩人之間的方向。
剎那之間,“嘣——”的一聲,弓弦嘶鳴的聲音傳來,與此同時,裴勇的身體忽然朝着一旁躲開。
秦景淵手中的箭並未射出,他目光落在那淡然而立的身影上,眸色深了深。
看着落在葉凌汐腳邊的弓箭,一衆將士從驚魂中回過神來,有人直接嘲笑說道:“哈哈,連弓箭都拿不穩,還想射箭,真是可笑。”
“就是,不過是虛張聲勢,趕快跟景王殿下道歉吧。”又有人起鬨說道。
“人家小姑娘家的,怕是第一次射箭,別欺負她了,把她惹哭了就不好了,哈哈……”
笑聲不斷,可是當事的兩人卻是一派淡然,葉凌汐將手中的弓箭丟給了身旁的士兵,看向了高臺上的男子,他手中的弓箭已經放下,她微微一哂,看來若是剛剛她射出那一箭,現在死的人就是她了。
“我輸了!”裴勇忽然跪在了地上,滿是羞愧。
“哎,老裴,你說什麼呢?”旁邊的李俊皺眉說道,“她連箭都沒射出來,怎麼就你輸了。”
裴勇看着對面的女子,她神色淡然,不見半分方纔攝人心魂的氣魄,他心裡卻更不是滋味了,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在氣勢上輸給了一個女子,真是笑話。
“裴勇輸了,請公主處罰。”裴勇忽然大聲說道。
葉凌汐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將軍說笑了,雖然你違反了規定移開了步伐,但是我的箭並未射中你,所以此局算是平手如何?”
裴勇詫異的看着面前溫和從容的女子,剛剛她那般咄咄逼人,甚至他從她眼中看到了殺意,此刻爲何又輕易放過他?
“裴勇違反軍紀,罰跑校場十圈。現在是訓練時間,都愣着做什麼,一個個是想受罰嗎?”上方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皆是回過神來,看了地上的裴勇一眼,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訓練。裴勇則是起身去校場跑圈了。
這邊福總管看着旁邊笑的從容的公主殿下,剛剛他還真以爲她會射殺了裴將軍呢,這樣彪悍的未來女主人想想就讓他心裡後怕,萬一以後跟殿下吵架,打起來了可如何收場。
葉凌汐忽然朝着高臺上的男子看過去,衝着他福了福身,微微一笑,“今日是我打擾了殿下訓練軍士,所以剛剛那一箭是葉凌汐自找的,說來還得多謝殿下手下留情。”可是那一雙眸子裡卻冰冷一片,“但是這一箭,葉凌汐會永遠銘記於心。”她敢肯定,若是剛剛她真的殺了裴勇,接下來死的人就是她,看着他拉弓嚴陣以待的模樣,她忽然想笑,原來即便重生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她也能將他逼到這樣的境地,讓他如臨大敵。
秦景淵剛毅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波瀾,墨玉般的眸中卻是沉鬱一片,他忽的將手中的弓拋給了身旁的人,直接走下高臺,朝着那淡紫色的身影走去。
“去前院吧。”秦景淵走到葉凌汐身前,看了一眼她被箭氣傷到而有些微紅的耳朵,忽然朝着前方走去。
葉凌汐站在原地,看着那走在前面的身影,忽而一笑,跟了上去。
旁邊福總管連忙跟了上去,替秦景淵解釋說道:“公主千萬別生殿下的氣,殿下治軍甚嚴,從來不允許閒雜人等到這練武場來,今天都是奴才的錯,竟忘了這一點,差點連累公主。”
青兒一旁冷笑說道:“是啊,用箭對着我們小姐是因爲治軍甚嚴,你知不知道那一箭射中我們小姐會是什麼後果!”她剛剛就想發作了,要不是小姐說在這景王府不可多言,她定是要同那景王好好理論一番,他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青兒!”一個不悅的聲音傳來,“總管客氣了,我也未受傷,所以不值一提。”葉凌汐看着福總管淡然說道,剛剛那一箭可是更讓她清楚了一點,他們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不遠處,裴勇看着景王與葉凌汐離開了,忽然停了下來,目光中透着幾分懊惱。
“裴大哥不必介懷,那個女人也就是會虛張聲勢罷了,真要射箭,她肯定射不中。”旁邊的將士勸說道。
裴勇看了他一眼,面上凝重一片,不,他敢肯定,若是她射出那一箭,他必然躲不過,還是第一次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身上察覺到這種危機,心情真他麼的不爽。
走到前院,葉凌汐忽然停下腳步,看着那越走越遠的身影,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他這是什麼意思?請他過來,卻這般冷淡。
這府中空曠極了,壓根找不到歇腳的地方,好不容易尋到了一處涼亭,葉凌汐皺了皺眉,直接走了過去。
福總管也搞不清楚自家殿下是怎麼回事,只能吩咐人在此伺候。
涼亭之中石桌旁坐着一個男子,男子一身青色斗篷,帽子蓋在頭上,背對着她,那後背挺直,竟讓她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
葉凌汐皺了皺眉,待走近,看着桌上的棋盤,眼底略過一絲詫異,一個人下棋?!
“先生,這位是重光公主,今日來府中做客。”福總管走上前介紹說道,轉而又衝着葉凌汐說道,“公主,這位是六先生,殿下的朋友。”
六先生?葉凌汐眉頭微蹙,她沒聽說過有人姓六,大概是家中排號吧。
“在下見過重光公主。”男子忽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衝着身側的女子行禮。
他的聲音不好聽,透着幾分沙啞,頭上的帽子將整個頭掩埋起來,讓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是看他那一雙手,上面都是燒傷的痕跡,看來這人怕是經歷過大的火災,遮住臉,估計是因爲這張臉毀的厲害。葉凌汐點了點頭,“先生多禮了,是我打擾你了。”
修子遇沙啞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笑意,“公主客氣了,不知道公主對下棋可有興趣,在下正愁着一人無聊呢。”
葉凌汐看了桌上的棋局一眼,再看對面的男子,挑了挑眉,“先生既然如此說,我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着,她走到修子遇對面落了座。
“光下棋沒有賭注定然是沒有意思的。”修子遇忽然開口了。
葉凌汐挑眉看了他一眼,“哦?那先生想要賭什麼?”
“我家殿下已經二十有三了,可是到現在還未有正妃,在下替他愁的不行,若在下贏了,公主嫁與他爲正妃如何?”修子遇半開玩笑的說道。
葉凌汐將棋盤上的子收到棋盅中,淡然說道:“先生真是一個好謀士,連你家殿下的親事也要籌謀,不過,先生想要贏我可不簡單。”
“那公主不妨說說你的條件。”修子遇聲音中帶着幾分笑意,並且擡手做了一個請字。
葉凌汐選了黑子,她微微一笑,直接落了一子,看着對面的修子遇淡然說道:“我對先生的容貌比較感興趣,所以我要是贏了,先生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好嗎?”
修子遇不緊不慢的落下子,“公主不妨改個條件,在下容貌醜陋,怕污了公主的眼。”
“先生這是將我當做那種只看重外表的人嗎?”葉凌汐跟着落下一子,看着對面的男子,“我只是好奇什麼樣的人會跟着景王。”
“看來公主對景王殿下成見頗深。”修子遇微微一笑。
葉凌汐不置可否,“若是我告訴你,剛剛你們那位殿下拿着箭差點射殺了我,你覺得我可能會喜歡他嗎?”
“是嗎?這樣說來是殿下的不是了,在下替殿下向公主賠罪。”修子遇拱手說道,“殿下治軍嚴格,性格更是一絲不苟,難免惹得公主不高興。”
“這這道歉不痛不癢的,也忒沒有誠意了,我明白,景王是你的主子,所以先生這冠冕堂皇的話還是不用說了。”葉凌汐看着桌上的棋局,白子防禦的可是相當穩固,可見佈局之嚴謹,她眸光微微一沉,忽的看向對面被帽子蓋住臉的男子,這下棋的風格倒是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剛剛說想看他的容貌,不過是隨口一說,現在她還真想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