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想你了。”
簡單的五個字,卻讓楚天謬心中如同打通了四肢百骸一般,渾身舒坦,心念通達。
他知道,葉雪飛一向不喜歡說這些話的,此時能對他這般說出,已經十分難得。不由得,在心中感動之餘,他雙臂收得更緊,似乎恨不得將懷中的人兒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這樣,兩人就再也不用分開。
房間中,燈依舊沒有打開。
這樣的黑暗,對於兩人來說,其實並無什麼影響。
兩人靜靜的坐在牀上,楚天謬抱着葉雪飛,一動不動,他們沒有再說一句話,但卻勝過千言萬語。
所有的思念,都在此刻化爲一種如絲線般的暖流,纏繞着兩人,流入兩人心間。
不需要一個字,他們也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對方心中所念。
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時候有着如此深沉的愛意和默契?
這就好像兩人已經相戀了千千萬萬年,只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所想,只要聽着心跳,就能知道對方心中的話。
若是平時,憑着兩人的聰慧,定然會覺得其中的不可思議。畢竟,他們都是修行之人,比起普通人來說,更加不容易墜入情網之中,就算墜入了,其中理智也大於感性。而如今的反常,卻是不應該的。
但是,此刻兩人都貪戀着難得的溫馨,難得的纏綿,所以都任由這種情愫在心間蔓延,發展,沒有去理會,更沒有去深想。
代表着情愫,而肉眼無從得見的粉紅色細絲,猶如晶瑩的水晶般通透得毫無雜質。它進入兩人靈魂的深處,好像要在對方靈魂深處的私人領域裡,勾勒出對方的樣子。
此時的葉雪飛沉浸在楚天謬的溫柔之中,並未注意到,隨着那看不見的粉紅色細絲的蔓延,她靈魂深處的某一個禁地彷彿顫動了一下。
那道已經虛弱得不能再虛弱的殘魂在感受到粉紅色細絲的同時,立即顫抖起來,激動起來,本就殘破的靈魂,似乎隨時都會碎裂。
掙扎了一下,她漸漸平靜,沉默……
少頃,在葉雪飛靈魂深處傳來一聲穿透了千萬年的嘆息,飽含了無盡的滄桑與思念。
這一嘆息響起,葉雪飛倏地睜開雙眼,眼底重回清明。
“怎麼了?”察覺到懷中人兒的變化,楚天謬不由得問道。
是自己的錯覺嗎?
葉雪飛微微蹙了蹙眉,聽到楚天謬的詢問,她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牽出淡淡的笑容回答:“沒什麼。”
她微微仰頭,從下而上的欣賞楚天謬近在咫尺的俊顏。
不知爲何,她不想告訴他自己這個秘密。即便她知道以楚天謬的能力,如果有她幫忙,那麼她驅除殘魂的成功率會提高很多。
抿了抿脣,葉雪飛垂下眼眸,收回了視線。
見她不願多說,楚天謬也沒有追問。依然摟着她,低頭在她發間落下輕輕一吻後才道:“我手中還有一些事沒有處理完,可能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返回容城。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不要惹事,好好照顧自己。”
雖然他這番話說得平常,就好像普通的叮囑一般。但葉雪飛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提醒。
“發生了什麼事?”葉雪飛從楚天謬懷中坐起來,清冽的雙眸直視着他。
倔犟的樣子,讓楚天謬妥協。
他看了她一會,無奈的嘆了口氣,擡起手,大拇指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眉:“真是拿你沒辦法。可是這件事並非是你能解決的,知道太多,對你沒有什麼好處。”言下之意,便是承認了葉雪飛心中的猜測。
他指的,自然是一個魔頭從魔界跑出住進了容城這件事。
這件事不解決,他也不能安心的回來陪伴葉雪飛。
之前只是警告,並未立即驅逐,就是想要搞清楚對方的目的,還有想借此查清楚在人界是否還有魔界的漏網之魚。
葉雪飛看着他,久久不語。
片刻後,她才放棄道:“好吧,既然你不願說,便代表我可能真的幫不上什麼忙。”說完,還自嘲的聳了聳肩。
她一直沒有放棄過修煉,爲的不光是自己,而是在她決定和楚天謬一起後,就像成爲一個能與他並肩而行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拖後腿的花瓶。
卻不想,如今真的有事發生,她卻依舊幫不上忙。
她並不怪楚天謬。
因爲她知道,楚天謬說她幫不上忙,那就是幫不上忙。只能說,事情的嚴重性已經到達了一個程度,一般人插不進手。
“別這樣,乖。你已經很棒了。”葉雪飛的心思,楚天謬又如何不知?
只是,這件事真的不能把她牽扯進來,否則危險太大,他更不希望今後自己後悔今日沒有堅持對她保持沉默。
但是,他也不希望因爲這件事,讓葉雪飛心中升起頹廢。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求着我幫忙的。”葉雪飛一挑眉梢,在楚天謬眼前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拳頭。
這一幕,看得楚天謬心中一暖,再次將葉雪飛摟入懷中。
聰明如他,又如何看不出懷中的少女是不想讓他心中覺得歉疚而故意如此的?
“不過,你不願跟我說你的事,我這裡倒是有一件事不得不不跟你說。”葉雪飛下巴倚在楚天謬的肩頭,雙手摟住他緊緻的蜂腰,突然開口道。
“何事?”楚天謬鬆開雙手,將少女清麗絕美的臉拉到了自己眼前。
“我發現容城出現了魔界的魔頭。”葉雪飛的眼神裡難得出現了凝重。她說的人自然是澹臺鏡。
與澹臺鏡交鋒幾次,她自然明白十個自己加在一起都不夠他對付的。
雖然吧,那傢伙還對她表白來着。但是,誰知道他心裡想打着什麼主意?
再加上被這麼一個傢伙盯上了,葉雪飛也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威脅。在百思之下,她也只能跟楚天謬商量了。
畢竟,楚天謬在她心中算得上是深不可測了。
誰知,她這話一出口,卻發現楚天謬眼中閃過一絲幽光,卻不見驚訝。
“怎麼,你早就知道?”葉雪飛直接問道。
楚天謬默然。
他不說話,葉雪飛自然也就明白了答案。
突然,她眸光一閃,問道:“難不成你之前說的那件事與此有關?”她也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這個聯想。
彷彿,是因爲楚天謬的那個反應,讓她下意識的開口。
楚天謬不由得苦笑搖頭。
他不願葉雪飛在此時攪進這件事中,卻不想她早就知道。但,正是如此,他心中此刻才慢慢警惕起來。
“你和他交過手?”楚天謬神情中帶着一絲嚴肅。
“這倒沒有。”葉雪飛撇撇嘴回答。心中腹誹:我哪是他的對手?人家可是一個死咒術就能滅掉一個大活人,一把魔焰就能燒掉一林子殭屍的強人。
就連金戈都說了此魔非同小可,她又怎麼會傻乎乎的衝上去跟他單挑?
“還好。”聽到葉雪飛的回答,楚天謬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
突然,葉雪飛話鋒一轉,又一下子把楚天謬的心提了起來。
看到這個從來都是淡然平靜的男人,被自己搞得露出了這麼多表情,葉雪飛忍不住‘噗嗤’一笑,緊接着便倒在牀上,捧腹大笑起來。
那沒形象的樣子,讓楚天謬無奈中泛起了寵溺的彎弧。
等葉雪飛笑罷,他才點了點她的眉心,認真的道:“這可開不得玩笑,對方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若是我估計不錯,他或許是魔界之主。”
呃!
澹臺鏡是魔界之主?來頭這麼大!我滴個乖乖!
葉雪飛愣住。
她是知道澹臺鏡身份不簡單,卻不想居然那麼不簡單!
“可是……”想起澹臺鏡的表白,葉雪飛臉上就泛起了古怪之色。她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楚天謬。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楚天謬不禁追問。
“可是他是我們班主任。”葉雪飛擡起眼眸,雙眸清澈見底,看着楚天謬眨了一眨。最後,她還是決定隱瞞。
不是爲了別的,只是因爲她自己都不當一回事,又何必去更楚天謬說?
看看這個男人會不會因爲她吃醋嗎?
她可沒有那麼低級趣味。
“你們班主任!”楚天謬的眉頭緊皺起來。
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與葉雪飛的接近是故意爲之,還是巧合?
不知爲何,楚天謬總是覺得葉雪飛與此事有着很大的關聯。
彷彿,對方的目的就是爲了葉雪飛。
沉默了一會,楚天謬再次開口,只是這次的聲音中多了幾分不容抗拒:“這件事我會盡快解決,你不用去管。如果可以,在我沒解決之前,找些藉口少去學校。”
同時,他在心中對自己說,看來這件事不容再拖,必須儘快解決。
對此,葉雪飛沒有說話。
可以立即爲默認,也可以立即得不想在此時與楚天謬爭辯。
逃避不是她的風格,哪怕楚天謬是擔心自己的安全。
總之,她聽楚天謬的話,不會去主動招惹澹臺鏡。但是也不會刻意迴避,如果對方找上了他,即便不是對手,她也要鬥上一鬥。
沒有得到葉雪飛的迴應,但是隻是看到她的表情,楚天謬就知道他的話,少女只聽進去了一半。
無奈,他只能嘆了口氣,對自己說要儘快解決這件事。
……
楚天謬離開了,他必須離開,去解決澹臺鏡的事。
目送楚天謬離開之後,葉雪飛發了會呆,想了會事情後,決定睡個回籠覺。
只是,她卻沒想到,在她再次熟睡之後,她的房間再次迎來了不速之客。
而這一次,她沒有從熟睡中清醒。
望着那張熟睡中的容顏,比他記憶深處的樣子稚嫩幾分,青澀幾分。
澹臺鏡站在牀邊,帶着複雜的情緒看着葉雪飛。他沒想到,這一世,他還是晚了一步,讓另外那人先找到了她。
募地,澹臺鏡對着葉雪飛的臉探出了手,五指呈爪狀,一層淡淡的黑紫色煙霧從他五指間升起,凝成一片,好似一片烏雲蓋在葉雪飛頂上一般。
接着,那霧氣突然凝成一股,好似鋒利尖銳的刀刃一般,倏地一下刺入了葉雪飛的天靈,在她體內橫衝直撞的朝着靈魂深處而去。
那黑紫色氣體,好似透明一般,沒有絲毫引起葉雪飛體內的反應。
待它來到靈魂深處,居然化爲一個一指高的小人,小人的模樣居然與澹臺鏡一般無二。
在葉雪飛靈魂的最深處,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當他第一眼看到那殘破得不像樣的靈魂時,他雙眸猛地一縮,一種憤怒和悲傷從心中呼嘯而來。
“好久不見。”那殘破之魂突然開口。
久違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平靜,似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能讓她動容一般。
‘她’如老朋友般的開口,讓澹臺鏡渾身的戾氣一收,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千年輪迴,已經將你的神魂磨滅得如此了嗎?”澹臺鏡心痛的看着那虛弱無比的殘魂,聲音中不知是替她不甘,還是不值。
“不必爲我心憂,大道循環,本該如此。”‘她’反而絲毫不介意。
“你怎能如此認命?”澹臺鏡語氣中多了一絲怒意。
“並非如此,而是遵循誓言罷了。”‘她’依舊淡定。
澹臺鏡雙眸一凝,壓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和心痛道:“記憶不復,便煙消雲散嗎?”這個誓言,他如何不知?
就是爲了平息天地之怒,在那場天崩地裂的大戰之後,她才立下誓言,甘願輪迴。
這是最後一世,如果葉雪飛還想不起萬年前的記憶,那麼萬年前的她將從此煙消雲散。
他!不!允!許!
“我要恢復你的記憶!”隨着澹臺鏡的話音落下,一股黑煙從他身體後涌出,朝着殘魂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