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容城的街道上除了偶爾有晚歸的車駛過之外,已經找不出半個人影。甚至,連鬼影都沒有一隻。
昏黃的路燈散發出淡淡的橙色光暈籠罩在它的周圍,用最大的力量去支撐起這一片的光明,驅散黑暗。
偶爾,一隻飛蟲不慎飛入燈罩之中,翅膀被炙熱的燈光燙傷,發出了‘嗤嗤嗤’的聲音。這聲音,本就很微小,可是在寂靜的夜中,卻被放大了許多倍,越傳越遠。
突然,漆黑如墨的天際裡,一道似金非金,似綠非綠的光芒劃破天際,一閃而過。如同流星一般閃耀,拖拽着一道長長的尾巴。
若是街面上還有人,見到此幕,恐怕會驚喜的喊出:“快看!流星!”之類的話,接着便是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傳說,閉眼許願吧。
但,可惜的是,街面上此時已經沒有人,自然,也就沒有人能有幸見到這一幕。
那道‘流星’彷彿從天的盡頭劃落,穿越了整個容城的上空,最終如炮彈般在空中拉起一道長長的弧,‘落’入了容城山水雲間小區。
此時,今夜負責小區值班的保安因爲睏意席捲,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打盹,錯過了這一幕。也幸好他錯過了,否則被他看見這一幕,指不定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流星’落向山水雲間的小區,但並未墜地。
反而,好似知道路一般,在小區中七拐八拐,最終來到某個區域的某一樓層時,看準了那打開的窗戶,毫不猶豫的衝了進去。
‘流星’包裹着金綠色的光芒衝入窗戶裡,在白色窗紗掀起的時候,湮沒在漆黑的房間中。
一切不過是一兩秒的時間,眨眼的功夫,金綠色的光芒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而此時,在那個房間裡,隨着光芒的消失瞬間,也從中走出了一道頎長的人影。這人很高,氣勢驚人。
即便看不出相貌,但那走出的步伐中所自然而然帶上的氣勢,卻宛若亙古神佛般,讓人心中無端的產生壓力,不敢仰望窺視。
彷彿,若是這般做了,就是褻瀆了神佛,是天地間最大的不敬。
世人,彷彿都在他的光澤下自慚形穢。
忽然間,窗外狂風大起。那突起的風,吹得白色的窗紗獵獵作響,如發怒般朝着這突闖入進來的人襲去,好似在控訴他的不請自來。
而原本在牀上睡得香甜的人似乎也受到了這狂風的驚擾,在睡夢中輕輕蹙眉,翻了個身。
只是這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動作,卻讓一直關注她的那不速之客在黑暗中皺起了眉頭。
他擡眸,看向對他張牙舞爪的窗紗,眸如星辰,神秘而深邃。
倏地,他指尖輕點。
並不見他觸碰何物,那本在狂肆作亂的窗紗卻好似被凍住一般,固定在半空中,那定住的形態,好似兩隻鋒利的鬼爪朝着這人頭顱抓來。
他眸色淡淡,從窗紗上掃過,鼻中輕輕冷哼了一下。
彷彿,是在嘲笑某人的幼稚,又或是別的什麼。
隨着他的動作,房間裡重新平靜下來,好似不管外面再如何風吹雨打,狂風大作,都不會再影響到這房間中的任何事物,包括任何人。
做完這一切後,他不再理會,提步朝着牀邊走去。隨着他的步伐靠近,那牀上的嬌影變得越發清晰,這道熟睡中的身影,沖淡了他眼中因爲之前的挑釁而升起的淡漠。
在他步伐擡起的瞬間,窗外遙遠的天際上,一個全身裹在黑紫色煙霧中的人正負手而立,懸空而站。
他冷峻如刀削的面容,沒有一點表情,緊繃得好似一座石雕像。
厲如鷹隼的雙眸,死死的盯着前方,那雙幽暗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正是之前那金綠色光芒闖入房間後的一幕幕。
最後一個畫面,便是那人提步向前時的畫面。
之後,煙霧中的人雙眸中畫面消散,重新化爲幽暗。
少頃,他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一轉身,身後黑紫色煙霧涌出,將他的身影淹沒在漆黑的天際中。
天際中發生的這一幕,似乎並未影響到房間裡變得越來越氤氳的氣氛。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白天裡太累的緣故,葉雪飛連着幾個晚上都睡得十分香甜。哪怕,自己的房間裡堆滿了整理好的行李,哪怕她難得的偷懶不練功。
再過幾日,她就要和葉芝嵐搬到郊外的那棟別墅去住。
而山水雲間的房子,她也不打算賣掉。
留在這裡,若是碰上繁忙的時候,她也可以不用驅車返回郊外別墅,住在這裡就好。
只是,哪怕這裡繼續保留,但是有些東西也需要整理搬過去。
想想,她剛剛轉世重生時,帶着葉芝嵐第一次搬家,兩人的行李加起來不過一個包罷了。而如今……光是堆在她房間裡,屬於她的行李,就有大大小小十幾件。
這算不算是發家致富啦了?
突然間,熟睡中的葉雪飛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從睡夢中清醒,倏地一下,睜開雙眼。
“誰!”
當她眼前出現一個黑得看不清面孔的人影時,她冷斥一聲,掌中卻凝起風刃,朝着那人要害處砍去。
這一招,沒有任何留情,甚至讓人聽到了空氣被破開的聲音。
可想而知,若是這一掌刀落在血肉之軀上,會有什麼後果。恐怕,即便是不死,也會被廢掉。
不過,葉雪飛纔不會心慈手軟。
畢竟在她看來,深更半夜跑到人家閨房裡來的人,本就是宵小之輩,說不定還是淫賊。對於這樣的人,她又何必心慈手軟?
眼看那凌厲的掌風就要打到那人影身上,募地,那人影動了。
說是動,實際上他不過是保持着雲淡風輕的樣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朝着葉雪飛劈來的手掌抓去。
與葉雪飛凌厲而狠辣的掌刀相比,他似乎只是那麼隨意的一伸。
砰!
一聲輕微的悶響在兩人之間響起。
並無砍到骨頭的硬觸,但葉雪飛卻發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的抓在了手中。
一愣,葉雪飛似乎沒有想到對方的身手居然如此只好,能夠輕易拿住自己。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露出絲毫的慌張,反而在清冽的眼眸中退去了最後一絲睡意,燃起了凜冽的戰意。
她手腕一抖,空氣中發出一聲脆響。
這是修煉古武到達內勁階段後的一種表象。當然,葉雪飛修煉的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的煉體之術,達到的效果自然更加驚人。
這脆響,無疑是她對自己身體各個關節和肌肉控制得最好的一種表現。
隨着脆響的發出,葉雪飛被控制住的手腕宛若靈蛇一般倏地一下就掙脫禁錮,從那掌中滑出。
緊接着,她腳下一踢,蓋在身上的薄被瞬間被她掀起,擋住了兩人的視線,也掩蓋了葉雪飛腳下的動作。
她繃緊腳尖,朝着對方腰胯的穴位點去,似要控制住對方的行動。
可是,對方好像看穿了她的目的一般,在她腳尖差一點就碰觸到的時候,突然一個側身,讓她的計劃落空。
隨即,又借勢轉身,長臂一探,主動朝着葉雪飛發起了進攻。
葉雪飛雙眸微縮,戰意依舊。
洞察了對方目的的她,身子一仰,藉着慣性在牀上一滾,避開了對方攻擊,使得朝她抓來的大掌落在了還留着溫熱的牀單上。
這一避,讓葉雪飛赤着的雙腳落在了地面上。
地面的微涼從腳底傳入,正好讓她的大腦瞬間就清涼了下來。
不甘被動,葉雪飛再次發起攻擊。
雙手揮拳,朝着對方面門打過去。
黑暗中,四掌相擊,呼吸間,兩人已經過了上百招。
這短暫的接觸,似乎誰也沒有討到誰的便宜。
不過,葉雪飛倒是越打就越興奮,越打就越開心。因爲,自從她開始修煉體術之後,似乎還從未有人能陪她如此痛快淋漓的打上一架。
在與暗中之人交手的過程中,平日修煉裡,感到有些生澀的地方,此刻也漸漸貫通圓潤起來。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她也感覺到,對方對她並無殺意。反而好像是爲了幫助她練功而來一般。他,會是誰?
葉雪飛思緒一飛,便出現一個晃神,使得她的防守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破綻。
要知道,高手過招,不能片刻分心,否則一個細微的破綻便最夠要人性命。
此時,葉雪飛正好犯了這個忌諱。
當她破綻一出時,她便驚醒過來,想要補救。
可是,卻在這時,對方的攻擊到達,眼看對方的掌風就要到達她的咽喉,她正想仰面倒下避開,卻不想那人頓時攻勢一收,似乎放棄了這一機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葉雪飛雙眸一凜,手比腦快的再次出拳,這一拳坦坦蕩蕩,沒有半點遮掩,直直的朝着對方的胸口襲去。
砰!
嗯!
拳頭碰肉的聲音,還有黑暗中對方發出的悶聲同時響起。
不用看,葉雪飛也知道自己打中了。
只是,她眼中還未來得及閃過欣喜,卻在那悶哼響起時一愣。
這聲音好似有些熟悉?
就在她這一愣的時候,她的手腕再次被人捉住,順勢一拉,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就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中。
熟悉的竹香混雜着茶葉的清香撲面而來,那來勢洶洶的樣子,瞬間就把葉雪飛的感官湮滅在其中。
是他!
幾乎是在楚天謬解除對自己身上氣息封印的同時,葉雪飛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下一秒,他就感覺懷中的人兒緊繃的身子一鬆,整個人如同小貓兒一般捲縮在他的懷裡。一雙如玉藕般的長臂,也如同靈蛇般纏繞過來,摟住了他的脖子。
順着這個姿勢,小人兒整個身子還向上撐了撐,讓鼻尖呼出的熱氣都噴灑在楚天謬的脖間。
那種帶着溼熱而酥麻的感覺,頓時讓他身體內一熱,一種口乾舌燥的感覺從心間溢出。
“小妖精,不要玩火,當心自焚。”默默在心中唸了兩邊清心咒,楚天謬壓低清貴的聲音俯首在某人耳邊磨牙。
只是,那聲音儘管依舊讓人感到清貴而乾淨,但是卻不難讓人察覺到裡面隱含的一絲嘶啞。
說完,他的大掌有意無意的在她的屁股上輕拍了一下,以示懲戒。
這一巴掌,惹得葉雪飛雙頰一紅,眸中的微怒帶着嬌嗔。好在房中很黑,沒有落入這個壞人的眼中。
只是,她此時似乎忘記了,以楚天謬的修爲,又怎麼會看不清黑暗中的一切?
葉雪飛自欺欺人的表情落入楚天謬眼底,他卻好心的沒有戳破。只是看着她臉頰上漸漸散去的紅暈,眼底變得更深了幾分,柔了幾分。
“三少半夜闖入閨房,難不成是想行那偷香竊玉之事?既如此,又何必擔心失火?”不服輸的葉雪飛依然要在口舌上扳回一城。
認出來人身份,她哪裡還不知道,剛纔那一擊,是對方故意爲之?
就等着她自動落網而已。
“想你了,便來看看你。”楚天謬對葉雪飛挖苦的話,視若罔聞。話題一轉,直接說出來意。
他本就不是口舌花花之人,修煉的又是佛道。
心裡如何想,自然便如何說了。
雖說佛道講究的是戒除七情六慾,但是在楚天謬心中卻有另一番感悟。
再說,他俗世的身份可是楚家的三少爺,清規戒律又如何能禁錮住他的本心?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話,從楚天謬口中說出,落入葉雪飛耳中卻好像世界上最好聽的情話一般。
她清冽的眸中泛起一抹罕見的溫柔,依着頭在楚天謬懷裡蹭了蹭,沒有說話。
她沒有追問楚天謬爲何不選擇白天見自己,亦沒有詢問他的事辦得怎麼樣,只是想靜靜的躺在對方懷裡,嗅着那熟悉的氣息,休息一會。
這段時間,楚天謬離開,她也沒有閒着。
一直都沒有一個完全沉浸在休息中的機會,直到楚天謬出現,她才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彷彿,只要這個男人在,天塌下來,也不用她擔心一般。
這種感覺對於葉雪飛來說很陌生,卻讓她不排斥。
依偎在溫暖的懷中,聽着強勁而有力的心跳聲,葉雪飛的嘴角微微勾起,低聲的道了一句:“喂,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