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如何?”葉雪飛看着如同照鏡子般的‘她’,一時間有些摸不清楚她的打算。
此時此刻,她已經完全明白,澹臺鏡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她’,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否有過什麼瓜葛。但是,卻不難看得出,澹臺鏡對‘她’的情誼。
從澹臺鏡那裡逃出,到‘她’突然地現身,再知曉,原來‘她’就是金戈之前的主人……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揭開一個困惑葉雪飛很久的真相。
而爲她揭開真相,所需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你不用緊張,你我本就爲一體,我又如何會害你?”彷彿是看出了葉雪飛眼中暗藏的警惕,‘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中,所有崢嶸傲然的氣息全部收斂,柔和得就好像初春的微風,撩撥人心。
就連葉雪飛,也在一瞬間迷失在這笑容中,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給她致命一擊,她一定會命隕。
倏地,葉雪飛的心神一震,從恍惚中驟醒!
剛纔的失神,讓她心中驚駭。
若是‘她’在那一瞬間要做些什麼,自己是全無還手之力的。但,‘她’卻什麼都沒有做。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被‘自己’給驚豔到……
葉雪飛心中失笑,心中對‘她’的提防要少了些。
“澹臺鏡和……”葉雪飛清冽的眸子突然泛起了古怪之色。她本意是相問,澹臺鏡和‘她’是什麼關係,卻又突然想到,好像‘她’是不同時態的自己,一想到自己和澹臺鏡之間有可能曾經發生過什麼,她就覺得渾身彆扭。
就好比,一個失憶的人,在失憶之前,喜歡的是一個人,愛得死去活來。而失憶後,卻愛上了另一個人,同樣刻骨銘心。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情況,她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與澹臺鏡碰面後,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她。
葉雪飛心裡很清楚,魔域不是那麼好跑出去的。
而澹臺鏡身爲魔域之主,要找到自己,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眼下這個障眼法也好,結界隔離也好,都並不能一直這樣維持下去。
‘她’的眼睛,從未離開過葉雪飛的身上,沒有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那絲古怪也看在了眼裡。驚豔絕絕的‘她’又怎會猜不透這絲古怪後面的含義呢?“他和我們,從來都只是至交好友。”
‘她’給出了葉雪飛一個斬釘截鐵的回答。
這個回答,讓葉雪飛心中一鬆,剛纔冒出來的負罪感瞬間消失。
“那就好。呵呵……”聳了聳肩,葉雪飛故作輕鬆的調笑。
笑聲,有些乾澀。
漸漸的,笑聲漸止。葉雪飛嘴角上的笑痕收斂,清冽,明亮的眸光與‘她’對視。
突然,‘她’垂下眼角,濃密的睫毛擋住了‘她’眼中的思緒。“我本該死去,卻滯留至今,隨着每一世輪迴重生時而昏迷,時而清醒。而如今,我的這一絲元神之力也將耗盡,之後,我會徹徹底底的消失。而我,指的是曾經的我,那些曾經的記憶,還有我一身的神通。”
‘她’平和的說着,淡得好像就是在聊今天天氣怎麼樣一般。
但即便如此,語氣中,上位者的氣勢依然存在,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葉雪飛,而是另一人,恐怕早已經在‘她’無形的氣勢中化爲粉碎。
明明是一件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可是卻被‘她’說得那般不在意。
葉雪飛脣角微抿,沒有着急開口,而是等待着下文。
“唯一的辦法就是……”突然,‘她’擡眸,宛若實質的眸光落在葉雪飛的身上,讓她皮膚上難以自控的帶來一陣刺痛感。
隨着‘她’的話,葉雪飛的雙眸也微微縮起來,本就微抿的脣,抿得越發的緊,甚至,連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將我的這最後元神之力,與你融合。”
終於,說出了了嗎?
葉雪飛感到心裡從‘她’出現就一直緊繃着的弦,叮——,的一聲,斷了。而她的神經,也因爲這句話,鬆了下來。
她冷笑,看着‘她’,清冽的眸底滿是不甘與桀驁。這時的眼神,與‘她’是如此的相似,甚至一模一樣。而嘴角,卻牽起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
“說了半天,你與那澹臺鏡一樣,都是打着吞噬我現在這個意識的主意啊!”
這句話,滿是奚落,卻更多的是譏諷。
‘她’沒有說話,而是看着那似曾相識的眼神,神情中彷彿出現一絲懷念。只是,這一絲懷念一瞬即逝,快得讓葉雪飛根本沒有抓住。
突地,‘她’仰頭大笑起來。神情肆意瀟灑,帶着一絲狂狷之氣。
葉雪飛微愣,看着這樣的‘她’心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自己,這纔是真正的‘她’。無論再多的磨難,都壓不彎她的脊樑,不管有多少次生與死的危機,都不會讓她退縮半步。
她的意志,她的桀驁,她的狂狷,哪怕是這天都遮不住,哪怕是這地都託不起。
“若我要滅殺你這個意識,直接去做便是,何必在此多費脣舌?”笑罷,她身上的輕狂之氣未消,凌然的眸光朝葉雪飛看過來。
想做便去做了,何來顧慮,何來算計?
葉雪飛心中一震,她突然好奇這個‘她’曾經的一切。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纔會使得‘她’如此的霸氣行事?
從她的言語中,葉雪飛不難聽出,‘她’的性格……那種我行我素,我命由我不由天,傲視天下的所作所爲,需要的是擁有多大的實力,才能如此無視一切陰謀詭計,暗算心機的。
‘她’,活得當真瀟灑!
不被世間規矩所約束,不爲任何人所彎腰,不被任何勢力所左右!
不得不說,葉雪飛在看明白這一點後,心中是羨慕的。只是,危機意識讓她將這種羨慕壓住,再一次問:“那你當如何?”
“我不是說了嗎?”‘她’突然笑盈盈的看着葉雪飛。
葉雪飛蹙眉。說了?
驟然,她眸中閃過一道光亮,眉頭卻下意識的皺得更緊:“你打算將元神之力與我融合,那和澹臺鏡要做的事又有什麼兩樣?”
“自然不一樣。”‘她’直接道。
看到葉雪飛皺緊的眉頭,‘她’才簡單解釋一句:“他想做的,是抹殺現在的你,用如今的魂力來滋養我這個元神。如此一來,就如同你之前所說那般,我奪舍了現在的你。”
葉雪飛的心,因爲這番話而猛地一跳。頓時感到身上壓力氣勢大增,幾乎要碾碎自己全身的骨頭。
她迫使自己擡頭,與‘她’對視,卻發現後者的眸光清澈坦蕩,沒有絲毫的陰霾。
“而我,要做的是,恰恰與他相反。以我元神之力,反哺你身,我依然消失,但力量卻爲你所用。等你完全消化之後,我這本就該消失的元神,便化爲了你一份拾回的記憶。”
生死大事,‘她’卻說得如此輕巧。
這樣的豪情,讓葉雪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聽得出,這番話都是發自肺腑,沒有半點虛僞。也正因爲如此,葉雪飛才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那種複雜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
就像是自己一直提防,一直幻想的假想敵突然之間不存在了,不僅如此,他還要用盡一切幫助你,哪怕自己死亡。
“爲什麼要這樣做?”
葉雪飛很想這麼問,而事實上,她也問出口了。話出口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她’坦然而笑,負手而立,背對着葉雪飛,她的眸光彷彿能穿越魔域中魔氣的阻擋,看到魔域真正的景色。
‘她’的背,是那麼的挺拔,不屈。哪怕在生死麪前,都不曾彎下半分,亦沒有頹然之氣。
“我說過了,這絲元神已經維持不了多久。如今,只不過是做出一個最好的選擇罷了。”
“我不知道能否接受。”葉雪飛垂下眼眸。她這句話也是真心。到現在,她都還是把‘她’當做她。這一份饋贈,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心安理得的接受。
“你執念了。”‘她’突然發出清喝,讓葉雪飛腦海裡閃過一道霹靂,將她從執念的深淵中扯回來。
葉雪飛猛然清醒,眸帶驚色的看着‘她’嚴肅的表情。
剛剛——,她彷彿陷入了一種理不清的執念裡,若是再繼續下去,說不定就會入魔。難不成,在她不小心的時候,還是受到了這四周的魔氣感染?
亦或是,她心中的彆扭,是因爲感覺到自己不如曾經的‘她’?
葉雪飛的心情漸漸冷靜下來。她本就是聰慧有靈根之人,經過提醒之後,自然不會重蹈覆轍。
她在‘她’的注視下,終於放下心中芥蒂,真心的說了聲:“謝謝。”
謝謝,謝謝這個因,成全她這個果。
葉雪飛心裡清楚,這樣的選擇對自己來說是最好的。這樣一來,澹臺鏡無法再做些什麼,若他不想殺了自己,就只能放自己回去。
“時間不多,我們現在就開始吧。不過,你要記住,九玄龍凰鎧本就是我們之物,你一定要取回來。我能給你的只有記憶,曾經的力量都被我封印在鎧甲之中,只有兩相結合,以後的你才能使用神通,恢復當年的巔峰。頭盔,正在這魔域之中。”
‘她’說完,不再給葉雪飛一點時間,直接虛幻散去,化爲一道血亮的紅芒,射向葉雪飛,將她籠罩在其中。
紅芒一落,葉雪飛渾身一震,身體彷彿不受控制一般,盤腿坐在原地,雙眼緊閉。
原本因爲澹臺鏡之前的動作,而不穩的三魂七魄,被一股清泉般的魂力滋潤,將它們重新穩定。
在她的意識海中,一些不屬於這一世的記憶,朝着她襲來。
這些數不清的記憶,需要她慢慢消化,只有她全部消化之後,她纔算是真正的融合了元神之力。
而葉雪飛心中也有一種感覺,一旦自己融合完畢,她的靈魂將得到一次昇華,徹徹底底的脫離輪迴之道!
葉雪飛入定,對四周的變化沒有任何感覺。
而此時,隨着元神之力的融合,原本阻擋魔域生靈探查的力量也漸漸消失。
這個被隱藏的小山頭,彷彿如從水面升起一般,失去了保護的屏障,將一切真實暴露出來。
奉了澹臺鏡之令,在魔域搜尋葉雪飛下落的魔族生靈山頭乍現的時候,都叫囂着朝葉雪飛襲來。
那如潮水般的魔物,涌向暫時沒有意識的她,似乎瞬間就能將她淹沒一般。
好像,這些魔物都着急着要抓到葉雪飛,把她帶到魔功去向魔主大人領賞。
漫天魔物涌來,攪動了這一方的魔氣。
就在這危急時刻,一道青金二色交匯而出的光芒如閃電般竄入魔物之中,帶着雷霆之威,不可擋的戾氣,擊潰涌動的魔物,阻止它們繼續靠近葉雪飛。
嗷嗷——!
數不清的魔物被擊中,發出痛苦的哀嚎。
甚至有不少低階魔物,被這股力量波及,頓時化爲虛無,成爲四周魔氣的一部分。
凌厲一擊,擊退了蜂擁的魔物,讓它們都下意識向四處逃竄。青金色的光芒沒有追擊,而是落在葉雪飛的身邊,貼身保護。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紫色妖冶的火焰,繼續追殺魔物,燒得它們片甲不留。
待四周重新安靜下來,從域外趕來的楚天謬身影一現,出現在了葉雪飛的身邊,那無波無瀾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時,眸底那絲被隱藏得極好的緊張和關切才悄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