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沒有特別?”辛垚伸出纖纖玉指:“讓我數數,一個年輕有爲的男人,經商奇才日進斗金,共有八位夫人,卻對誰都視而不見,多年來守身如玉,不近女色,閒暇的愛好竟然是畫畫,這還不夠特別?”
何止是特別,在她看來,這根本有些變態好不好?哪個正常男人能做到?
她又仔細看了看那幅畫,他畫的是人物素描,雖然區區幾筆,而且還是一個側影,但卻栩栩如生,任熟悉的人,沒有看不出來的。她於是笑着搖了搖頭:“看來,我說得也不全對。”
她自說自話着,男子卻完全沒有在聽。目光始終注視着自己描繪出的那抹倩影,不自覺地嘴角輕揚。炙熱的黑眸中,有着不欲人知的深情。
辛垚看了看入了神的他,無聊地撇撇嘴:“有些人,現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呢!”
慘被冷落在旁的她,索性“啪”地一聲,狠拍了姜子芮的肩膀一下,成功地將男人的注意力從畫卷轉向她這個大活人:“你等着,反正現在也沒事,反正距離也不遠,既然你賴在曹營不肯走,那我就替你,去漢營看一看啊!”
--
辛垚沒想到的是,彼時的那位神探佳人,竟然也在畫畫。
她畫的,是一幅相對抽象的畫作。亞麻畫布上,憑藉着油畫調和顏料的遮蓋力和透明性,描繪出色彩豐富、具有立體質感的作品,充滿了感傷、靜寂、神秘的意境。畫面中,是一片並不茂密的樹林,林中一條深幽的小路,蜿蜒着,通往一個不知名的去處。
“你這畫的是什麼?”辛垚好奇地問道。
宋雨潞也沉浸在自己的畫作塑造的獨特氛圍中,但她並沒有忽略她的客人,也沒打算保持什麼神秘:“‘火屬性’的母親,最終的歸宿。”
最終的歸宿?辛垚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這誰誰誰的老媽,顯然已經掛了。
“這老太太誰呀,你對她的歸宿,這麼感興趣?”“火屬性”是個什麼東東?還有人叫這樣的名字?是因爲金木水火土,此人五行屬火嗎?敢取這個名字,聽起來,這個火人兒,道行很深啊!
宋雨潞的思緒,回到了見到女科學家的那一天:“她的媽媽,是一個活了95歲,一輩子單純,一輩子率真,一輩子善良,一輩子個性十足的幸福女人。她始終做她自己,除了她的女兒,不曾爲任何人任何事情改變。”
辛垚沒辦法不訝異。這女子可是頂着“仙女”的神聖頭銜,她竟然這麼誇獎另外一個女人?這不禁讓她也開始對這個老太婆興趣十足:“看來,你認得她?她是你的忘年交嗎?”
“最起碼今生今世,我們從來沒有相逢。”她想要結識她的時候,她卻早已結束了人生的旅程。
聽到這兒,辛垚翻上去的白眼,半天沒有迴歸原位。
一個根本沒見過的已經作古的老太太,竟然被你誇獎到這種程度?不管她是誰,就算是玉皇大帝的親媽,人家連看都看不到,這馬屁拍的該有多麼無聊。
“眼見尚不一定爲實。我們見過的熟識的很多人,都無法將他們的性格,完全看清楚。甚至有些時候,我們自己都不是很瞭解自己,不是嗎?人性是最複雜的,這種連見都沒見過的,你就更加不用浪費你的表情和感情了。”
一雙靈動的眼,不知道瞪了她多少下,辛垚的意思萬分明顯:如若真的閒暇至此,你想想活人好不好?
“也沒什麼,偶爾想起她來,心中感嘆。”宋雨潞顯然完全沒有讀懂她的話外音,還沉浸在她的回憶中。老太太留給女兒的那封信真的寫得太好,字字句句都說到她的心裡。沒有在她有生之年與她相遇,確實是人生的一大遺憾。
切!辛垚嗤之以鼻,那作古的老太太和她有幾毛錢關係,她只關心她身邊的人,已經夠心忙了:“看來,某兩個人的心情,並不對等哦!”
想要比翼雙飛,仍需努力呢!
“你說什麼呢?”宋雨潞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皺着眉頭問她。
“我說的是,有些人,身體在我那裡,心卻早就在這兒,”辛垚指了指宋雨潞的心:“紮了根了。拔都拔不出來。”
圓而有神的眼,慧黠地眨巴兩下,宋雨潞一句話也沒有說,傲嬌地對着辛垚笑笑,轉身收拾畫筆。
氣得辛垚在原地跺腳:“裝,你就給我裝,他也給我裝,我現在就拉他過來,看你們還怎麼裝!”
--
辛垚回到自己的房間,眉頭緊皺,一言不發,坐在一旁。
姜子芮打量她一下,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煩惱。”辛垚惜字如金。
姜子芮更不明白了:“煩惱什麼?”
雖然不經常回來,但只要與她在一起,她就會對他提起,她和宋雨潞的相處非常愉快。這會兒,剛去了人家的小樓,不過一會兒工夫,怎麼又開始煩惱了?
辛垚不看他,卻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有所保留地說道:“有些人,明明身體不適,怎麼就是不肯說出來呢?”
絲毫不出她的預料,男人此刻那憂心忡忡的表情,暴露了他的心事:“她怎麼了?”
辛垚聳聳肩,她根本無需再裝了,關心則亂,反正她說什麼他都會相信:“不舒服唄!”
聽了這句,他片刻也不停留,擡腿就向外走。
等到辛垚跑步行進着,跟着大步流星的姜子芮來到宋雨潞的門前,小樓裡,大夥也正熱熱鬧鬧地,正準備出門。看到姜子芮和辛垚過來,反倒全都息了聲,你看我我看你,呆立着,連句問候都沒有。
宋雨潞見到他,並不意外,她徐徐地展顏,綻出一抹甜笑。
爲了她,他在心裡,構築了厚厚的城牆,想要隔開他的心與她的距離。卻不曾想到,它那麼不夠堅固,她只需給予一個傾城的微笑,他便聽到了心中轟隆隆地倒塌聲。
他只能控制他的人,卻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哪裡不舒服嗎?”雖然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她的不舒服,明知上當的男人,還是要多此一舉,擔心她是不是真的身體有恙。
辛垚則搶在宋雨潞之前,話裡有話地回答:“心裡唄!世間唯有相思苦。”
宋雨潞沒理她,對姜子芮說道:“我們正要一起出去,去見小四的女朋友。”
姜子芮點了點頭,侷促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起去吧!”宋雨潞卻發出了邀請。
——
似曾相識。更確切地說,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來到這裡。
環坪區的西式餐館。由於處在有名的富人區,所以這個餐館比起省城其他的西式餐館,也更加豪華氣派。
一行七人,選了一個長方形的餐桌坐下。現代簡約的設計風格,黑色的餐桌和餐椅襯托着白色的餐具,顯得格外大氣時尚。
小四離開了片刻,很快帶着一個侍者裝扮的女子,走了過來。
看得出來,醜媳婦見公婆的心情,讓小四顯得格外侷促。向大家介紹這名女子的時候,他緊張到聲音都有些抖:“這位是勞莎。”
雨寶和雙胞胎兄弟交換了目光,壞壞地笑:“知道了,你的女朋友嗎!”
小四的女朋友勞莎,乍看上去,並不能準確猜出她的年紀。但女子臉上的笑容,明媚而又成熟,顯然不屬於過於年輕、閱歷淺薄的小姑娘。
辛伯宇曾經說過的那番話還尚在耳畔:她並非一般的女子,而是一位省城貴胄的夫人。
以辛伯宇的人脈和城府,不可能將她的身份弄錯。也就是說,眼前的女子,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有夫之婦。
宋雨潞保持微笑,不動聲色。
“給我介紹一下吧!”勞莎似乎早就知曉,小四會帶朋友過來看她。大方地說道。
“這位是我們家少爺。”小四第一個隆重介紹道。
勞莎看着這個陽剛俊朗的年輕男子,點頭致意:“省城首富,久仰大名。”
小四又將手指向姜子芮旁邊的兩個漂亮姑娘:“這兩位是少爺的少夫人……”
高挺秀氣的鼻子,輕哼了一聲,辛垚輕輕搖搖手,拒絕小四繼續介紹。長而濃密的眼睫,自信地眨着,豐潤微翹的紅脣,經過了最精心的修飾,讓她更顯神秘典雅。怎奈她一點也不喜歡天生的那份典雅,更追求個性的解放和自由。
“我自己介紹。你好勞莎。我和她,雖然都是少夫人,但還是不同的。她呢,是老六;我呢,是老八。她呢,是舊人哭;而我呢,是新人笑。你的明白?”
大家都笑了。宋雨潞和姜子芮,同時笑出了一口白牙,四目未曾想對,默契依然十足。另外幾個不敢太過放肆的姑娘小夥,則笑得格外含蓄,方桌前,接連響起“撲哧撲哧”聲。
垚女郎很不服氣地瞪起眼:“很好笑嗎?我說我是新人‘笑’,你們笑屁呀?”
大家笑得更歡了,沒人理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