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來了。
勵傲看着她憔悴的模樣,心中嘆息。
這裡並不是樾城的三號人物真正的棲息地,而只是從前他們還幹着打家劫舍的營生的時候,臨時呆過的地方。想必由於被人砸了謀生的飯碗,李老三最近心情煩悶,纔會帶着兄弟們到這裡小憩。
說來辛垚確實是夠倒黴的,偏偏選擇了這個時候,來爬這座該死的山。等到他得到接到電話的人傳給他的消息,已是今日的凌晨。他是冒着大雨,趕了幾個時辰的山路,才終於來到她的面前的。
李胤國終於看清了來人,他熟絡地打着招呼:“哎呦,還真的來了?”
勵傲未予理睬,蹲在女孩兒身邊,輕輕地摟住她瘦削的肩膀,給予她溫暖。
李胤國也不在意,他走上前來,繼續問候:“勵傲,好久不見。”
“今兒是什麼好日子,讓你來看我呀?”他明知故問。
大冰塊終於開口了:“我是來找她的。”
“他,哪個他?”李胤國佯裝不知。
“就是她。”勵傲看也不看他,他的眼裡,全是短短的幾天裡,卻吃了一輩子都沒有吃過的苦的傻女孩。
“哦,”李胤國彷彿剛剛領悟他的意思:“這麼說,你們認識?”
“對。”勵傲簡短地回答。
“是嗎?什麼關係?”李胤國追問道。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是他的女人。”
辛垚驕傲地說着,又將目光轉向她的大冰塊,卻見他閃躲着她的目光,一言不發。辛垚急得用眼神瞪他,奇怪他爲什麼不說話。
李胤國不慌不忙地再次向勵傲問道:“她說的,是真的嗎?”
勵傲的回答,生硬地從牙縫裡面蹦出來,卻讓辛垚聽得周身冰冷:“不是。”
李胤國一陣狂笑。“我就說嗎,她絕不可能是你的女人。”
勵傲的容顏冷峻鐵青,劍眉深鎖,一雙黑眸冰冷深沉:“放了她。”
李胤國聳聳肩,不以爲然:“勵傲,你知道我的脾氣,如果她是你的女人,我可以給你這個面子,但如果不是,她既然來到了這個山上,就是與我有緣。我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要知道,他的十二個老婆,都是在他打家劫舍的路上偶然與他相遇,然後就被他娶進了門的。
想到這裡,他得意的一笑,老婆有多少都不嫌多,女人們不管從前有多驕傲,只要進了他的門,從此之後都以他爲天:“算我仁至義盡,我再問一句,她是不是你的女人?”
“不是。”在女孩兒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大冰塊的口中,蹦出的,依然是這句話。
李胤國嗤笑一聲:“那不就結了。我不會放了她。”
勵傲擰緊眉頭,銳利的鷹眸,比刀劍更凌厲:“你必須放。”
哼!李胤國還就不信了:“什麼理由?”
緊抿着脣,刻意忽略女孩兒質詢的目光,片刻後,他斷然說道:“她是省城首富的八姨太。”
哦?李胤國再度流露驚訝的表情:“省城首富?是那個姜子芮嗎?真想不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娶了一位名滿天下的仙女,竟然還這麼不知足,還在一個又一個的納妾?”
一旁看熱鬧的兄弟,終於忍不住,有人上前搭茬:“大哥,比您還少四個。”
李胤國把眼一瞪:“放屁!他能跟我比嗎?”
他的兄弟們只好唯唯諾諾地順着他說話:“是是是。”
得知了這個消息的李胤國,心情更好了:“是姜子芮的八夫人,那就更好了。那我就更不能放過她。正好拿她,換我的兄弟們幾年的糧票。”
這幾日之所以心情煩悶,不就是因爲這件事情嗎!看看,老天爺有多麼眷顧於他,剛說着爲這事心煩,老天爺爺就給出瞭解決的辦法。
很緩慢很緩慢地眯起眼,勵傲的神情跟刀鋒一樣冰冷。“你放不放?”
李胤國臉色凝重,聲音冷淡:“不放。”
剎那間,一道寒光閃過,一把鋒利的刀,已經抵住李胤國的脖頸。他略一施力,李胤國的脖子上已經出現血痕。
千鈞一髮之際,生死一念之間,李胤國倒是依舊沉着冷靜,臉上甚至帶着笑容:“勵傲,你從不殺人,莫非今天要爲我破例?”
冷得徹骨的三個字,緩緩由他的喉間迸出。“不好說。”
李胤國的表情已經不耐煩,但他依舊維持着表面上的和顏悅色。“沒關係,我也不在乎。反正你殺了我,也走不出我的擒鹿山。”
冷冷地瞪着他,勵傲說道:“我可以留下,任你處置,放了她。”
李胤國嗤笑一聲:“恰恰相反,雖然你現在傷了我,但是你仍然可以隨時從這裡滾球,我才懶得處置你。但是她,必須得留下。這是我的規矩,不能變。”
李胤國打定主意,跟他槓上,看看誰比誰更倔。
兩人僵持不下。
一聲槍響,突然劃破片刻的寂靜。
李胤國心中暗罵,他媽的,這又是誰,接二連三的過來湊熱鬧?
等到他看清來人,立刻將自己的咒罵,咽回了肚子裡。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樾城的老大,也是他的大哥--百謀遠。
以往看到他,李胤國都會立刻上前迎接,雖然說他的年紀比百謀遠大了整整十歲,但他既然排行老三,就心甘情願喊百謀遠一聲大哥。但今日,他看向老大的表情卻是冷冷的,淡淡的,打不起精神。
百謀遠的一雙精光四迸的眼睛,讓人不敢逼視。“老三,我的人,你也喜歡?”
李胤國倒是沒害怕,態度異常從容,語氣波瀾不興:“老大,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喜歡的是誰?他還是她?如果是他,老大,勵傲是你的人,誰敢攔着。他既然可以想來就來,自然也是想走就走。”
對於他的不敬,百謀遠倒也不是特別在意:“那麼,她是勵傲的女人,你爲什麼攔着她?”
李胤國悄然一笑,神態悠然:“這個問題,你得問勵傲纔對。”
百謀遠將目光轉向勵傲:“你怎麼回事?”
勵傲不語。
李胤國替他說了:“勵傲說,她不是他的女人。”
百謀遠又看向勵傲,後者依然無言。
百謀遠心中嘆息。這個強種,他認準的事情,南牆撞破了也不會回頭。
爲什麼就不知半點圓滑呢?
“老三,你的女人還少嗎?你留她做什麼?”
李胤國的臉色凝重,聲音冷淡:“老大,你每天只要圍着樾城的市政府打轉,就自然能夠吃喝不愁。你想沒想過我們?咱們的貨以後就不能運了,我們兄弟做什麼?吃什麼?”
百謀遠冷然一笑:“那你打算用她,當你們一年的口糧?你覺得,你們這百十號人,夠吃嗎?”
李胤國笑得有些得意,聲音陰測:“勵傲說了,她是姜子芮的八夫人。你說,夠還是不夠?”
百謀遠真是覺得頭疼。不能說假話,就意味着一定要說真話嗎?這個大冰塊,莫非腦袋裡裝的也是純粹的冰,根本沒有腦子?
他的冷笑加深,聲音依舊和緩:“打家劫舍,從來就不是咱們兄弟會做的事情。再說了,那也不是長久之計。你們既然是我的兄弟,自然不能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朝不保夕。”
李胤國的臉上閃過不耐,他控制不住地喊道:“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如果身爲老大,他當真給了他更好的辦法,他會如此煩惱地來到他土匪的老窩面壁嗎?
百謀遠的話,卻是胸有成竹:“很簡單,咱們還幹咱們的老活兒,運輸。”
“真的嗎?”李胤國聽聞大喜:“老大,運貨的事情,可以恢復了?”
百謀遠搖搖頭:“運還是運,只是運的東西,不一樣。”
李胤國聽不懂:“那,我們要運什麼?”
“鹽。”百謀遠只用了一個字。
“鹽?”李胤國完全聽不懂。
“對。”百謀遠卻再次肯定地向他確認,他聽到的沒有錯。
李胤國笑容諷刺,不耐地開口:“老大,你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吧?你明明知道,咱們全省吃的用的鹽,都是人家省城的姜家的。就連咱們這裡要吃鹽,也都得看人家的臉色。咱們怎麼可能能夠做得上運鹽的買賣?”
他的眼睛斜着睨了一眼,莫非,要用眼前的這個女人去換?可是,她值嗎?
百謀遠不慌不忙地問道:“你知道,省城的仙女嗎?”
“那怎麼可能不知道,可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李胤國滿心不耐煩。他剛剛不是還提到仙女來着。可是,他倒是耳濡目染過仙女的大名,怎奈人家仙女卻根本不知道他是哪根蔥。
百謀遠循循善誘:“你知道不知道,她也是姜子芮的小妾?”
“是,這我也知道,那又怎樣?”李胤國聽得更加不耐煩了。此小妾非彼小妾,同人不同命,兩個小妾,也沒辦法相比。一個是人人敬仰的仙女,而眼前的這個,不過是一個被慣壞的嬌小姐。
接下來,百謀遠的話,讓這裡的人們個個震驚:“仙女幫咱們,要到了全省的鹽運權。”
大家張口結舌的表情和目光,他非常理解。就在數個小時之前,當宋雨潞當面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吃驚不小。只有這個仙風道骨的小丫頭,能夠屢屢讓身經百戰的他吃驚。而她之所以趕來告知他這個消息,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讓他去救姜子芮的那位莽莽撞撞的八姨太。
“真……真的?”李胤國第一次由於心情的激動,變得結結巴巴。
百謀遠點點頭:“真的。省城以後所有的鹽運通道,全部由你負責。”
“真……真的?”李胤國一邊問着,一邊完全不能相信地搖着頭。怎麼可能?這要他如何相信?仙女甚至從來沒有見過他,難道她真的如此超凡脫俗,法力無邊,天下蒼生沒有一個是她不瞭解的?
“她說,她信任你。”百謀遠告訴他。
激動的情緒無法表達,李胤國聲音激越:“仙女真的知道我?”
百謀遠點點頭。
可是,這個消息太勁爆,他還是不敢相信:“她怎麼知道我,她爲什麼這麼信任我?”
百謀遠肯定地告訴他:“就憑你,這些年負責運輸咱們的貨,井井有條,從未出過任何差錯。”
“仙女說了,既然給你找事做,就找一個能夠長長久久的事情來做,對咱們從前做的那些事兒,要徹底斷了念想。”
胸口劇烈起伏着,李胤國的感激和感慨,無從表述。從未謀面的仙女,竟然如此爲他着想?雖然說,她幫助他,最主要的原因,更可能是爲了擒鹿山的安寧和樾城人都能過得上安穩的日子,可是這就已經足夠了,還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過他,爲他着想過。真不愧是仙女啊,實至名歸。
有身旁的兄弟湊近他,問道:“大哥,這個女人怎麼辦?”
李胤國的心情已經豁然開朗,他爽快地擺擺手:“放了放了,趕快給我放!仙女給我臉,我必須接着,還要供起來!”
百謀遠滿意地點點頭:“運鹽的事情,過幾天我派人找你,咱們先熟悉路線和人馬,你要仔細斟酌,既然這個活計給了咱,決不能出任何差錯。”
拍着胸脯,李胤國信誓旦旦:“老大,你放心。搞運輸,我最拿手。多大的買賣,多遠的距離,完全沒問題。”
嗯。百謀遠再度點頭,又轉向勵傲,下了幾個字的死命令:“你,給我負責送她回去。”
臨走前,他又補充一句:“送到家。地址你知道,三家子村的那棟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