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她回頭一看,神婆竟然還在盯着她,顯然不依不饒。她輕笑一聲,終於不準備再吊她的胃口:
“我沒有知道什麼,你不必擔心。”宋雨潞避開她的目光,輕鬆地四兩撥千斤。轉到另外一邊繼續鋤草。
這個小丫頭,竟敢跟她打啞謎,神婆轉到她的面前,用眼神威脅着:快說,你究竟知道了什麼?
“我自然清楚,現在問的是你!”神婆的嗓音,不自覺地尖銳起來。
宋雨潞頭也沒回:“你不應該比我清楚?”
“啥意思,快說呀?”神婆瞪起眼。
宋雨潞卻不肯多說,繼續勞神在在地做她的工作。
沉默了幾秒鐘後,神婆終於忍不住問道:“啥意思?”
她知道了什麼?
神婆狐疑地看着她,若是擱着別人,她儘可不將這句話放到心上。但這個丫頭完全不同。這句話從她的嘴裡面說出來,雖然力道很輕,但隱藏的信息量卻可能很大。
只有宋雨潞,依然勤勞地拔除着菜地中的小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氣氛瞬間靜止。
宋雨潞彎脣一笑,輕描淡寫地告訴她:“這話你還是說給別人聽吧!”
“我哪兒行啊!”神婆沒有聽出什麼言外之音,依舊誇張地嘆息一聲:“年輕就是好啊,老太太就是老太太了。”
宋雨潞沒有理睬這個睡到日上三竿、終於起牀就只懂喝茶吃點心的懶女人,話裡有話地說道:“一般一般,僅僅第三。您老不是更厲害。”
神婆撇撇嘴,有幾分無聊地打着哈哈:“您可真是出得廳堂、下得地旁、鬥得過小妾、打得過羣狼啊!老太太我佩服佩服。”
“是啊!”宋雨潞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神婆邁着輕巧的步伐,自在地扭動着她的小蠻腰,來到了菜地旁,懶洋洋地問候道:“鋤草呢?”
其他需要動腦子的農家事她做不了,拔草這樣的力氣活兒,還是沒問題的。
這個平行宇宙的民國時代,農業發展得很快呢,這裡已經有了蔬菜地膜覆蓋栽培了。當然,這個菜園是雨寶和雙胞胎兄弟建設的,至於神婆,和她一樣,根本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樣子,對種地這樣的事情,一竅不通。這個地膜栽培效果很好,植物生產很快,而且生長得很旺盛,但菜地的雜草生長速度也快於一般露地栽培,必須及時清除。
小草在她身旁的草叢中緩慢地移動着巨大的身軀,乖巧地讓自己距離那些嬌嫩的菜葉子們遠遠的。
宋雨潞正在菜地裡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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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不清,看不清他,也看不清她自己。
她搖搖頭。“我也不懂。”
“少爺呢?”雨寶問道。擁有那麼多妻妾,也許少爺算不上完美無缺的男人吧,但他對雨潞姐,又是真的好。
幾乎每一個被父母疼愛的女孩子,都有一個類似的故事,講給後人聽。然而,後人依舊。
否則,還哪有那麼多不聽話的女兒,偷出家裡的戶口本,悄悄嫁給她們的父與母、都不認可的男人?
她想要用自己幾十年的人生經驗來指引雨寶,卻也明白,一切皆不可強求。
她看着雨寶,肯定地說:“男人,沒有一個,經得起推敲。”
她失去了很多記憶,但更多的偵破案件的經歷,都還完整地保留着,它們同樣爲她指引了方向,給予她成熟的觀點:“與其在意另一個人,期待他給予你靈犀,不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幸福的感覺會更大更多。”
宋雨潞輕聲嘆息:“其實,經歷過的人,會明白,你曾經追求的,不過是一種感覺,太過虛幻,完全經不起現實。”
“他是不是我心裡的那個人,我不能確定。但我想要,把他和我心裡的那個人,重合起來。”
愛是什麼,愛的感覺又該是什麼樣的,她一直不甚瞭解。
雨寶搖搖頭,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確定了,有時候卻又覺得自己很迷茫:“我總在心裡幻想着他的模樣,期盼着屬於我的那個人,出現。”
“你確定,”宋雨潞又問道:“你心中的那個人,就是他嗎?”
雨寶的臉更紅,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在想什麼?”宋雨潞開口問道。女孩瞬間紅潤潤的臉蛋,卻讓她頓時猜出了謎底:“想着他呢?”
此刻的雨寶,看起來,也顯得心事重重。
好在,雨寶來得多了,也不再對那個神秘兮兮的老太婆,怕得要死,只是依然敬而遠之。
這幾日,她絕口不提,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好好的別墅不去住,偏要再一次留在了神婆的家中。
神婆要做甜玉米來吃,宋雨潞二話不說,搬了一個小石頭,坐在屋外暖洋洋的太陽下面,開始掰起玉米棒。
雨寶在幫着宋雨潞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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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以後該怎麼做,該怎麼面對他,她通通不要想,一個字都不要想。
她現在不要見到他,無論如何,都不要見到他。
她只覺得,他臉紅的時候,很可愛。卻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將心裡的渴望,付諸行動。而膽大心細、遇事不慌、敢於直視任何血淋淋的場景、敢於面對任何邪惡心靈的自己,卻怕得如同一隻小烏龜,縮進殼裡,不想出來。
此刻的宋雨潞,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