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韻之手上,林氏作爲長輩,肯定要多關心她一下呀。
可她以無顏見人爲由,根本不露面,就算林氏去了清荷苑,她是又戴着面紗又戴着帷帽,根本看不到什麼,倒是手臂上的燙傷依然明顯。
林氏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沒強求,告訴她有什麼需要直說,若是安寧夫人拿來的玉露膏沒了,她會去找何夫人要的,既然是她的女兒傷了許韻之,傷藥是必須要給的。
她傷的其實沒她們看見的那麼嚴重,不過嚇唬嚇唬她們也不錯,一來可以省去許多應酬,二來呢又可以清靜許多,何樂而不爲呢!
只是讓許韻之沒想到的是,周美璇似乎對她的傷勢很傷心,上天兩頭讓人送些東西過來,還經常和她書信來往,不知道是不是快議親了壓力大還是怎麼的,老實對她說些煩惱的話。
想想周美璇要定日子的對象,許韻之是有些心虛的,對她也格外上心。
兩人一來二往,竟然成了好朋友。信上說過兩日周美璇有時間可以來禮部尚書府看她,說是很記掛她的傷勢。
她肯定不會答應的,立馬寫了一封書信,說是等她臉上的傷疤好了之後就去找她玩,現在她不敢見人,怕嚇着人。
如今周美璇已經及笄,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定日子了,這段時間她和周美璇走得近,又不忍心看着她往火坑跳,她掙扎了半天,回信說是,若是她十月後成親,她臉上的傷痕痊癒了,倒是可以去安寧侯府陪她說話。若是她嫁人了,她就不好去丞相府了。
不管周美璇會不會聽她的話,她已經盡力提點了。若是她答應和鄭溫緒十月之前成親,那她也沒辦法了。
許韻之在清荷苑呆了幾日,一個人除了看書就是撫琴跳舞下棋做做女紅,不知道是這段時間她的心玩野了還是如何,她呆了幾日就呆不住了,半個上午覺得無趣,便換了衣袍出門。
代萱根本勸不住,反正這段時間清荷苑無人前來,她也只能認命的讓她家小姐出去散心,畢竟她家小姐學了拳法後,有事無事還教她幾招,發現特別好用。
比起之前,代萱沒那麼擔心她家小姐會吃虧了。
許韻之常去的地方出了清風茶樓就是城外,還有清江邊上,這會兒她是萬萬不會去清江邊上的,要是唐肅去哪兒釣魚遇上了她可就遭殃了。
她去清風茶樓喝茶,有人邀請她下棋,她想了想無事可做,便和人在清風茶樓下棋,她棋藝高超,一連下了幾盤,都贏了,心裡有些飄飄揚。
這時坐在樓梯旁喝茶的老者走了過來,說是要和她切磋切磋。
她瞧着他打扮樸素,人長得和善,笑着點點頭,兩人寒暄了幾句便開始下棋。她自認棋藝不錯,今日卻難得遇上對手,老者棋藝很好,她皺眉看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下了一個棋子。
她知道遇上了高手,心裡有些高興,就算輸了也沒關係,難得棋逢對手呀!
她這邊和人家下棋嚇得難捨難分,外面有人騎着駿馬走過她根本不知曉。
高坐在馬背上的男子飛馳而過,目光落在系在清風茶樓門口的樟樹上的一匹駿馬,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
去而復返的人騎着駿馬來到清風茶樓,瀟灑利落的翻身下馬,牽着驚雷朝樟樹下的駿馬走去。
雷霆似乎認出他了,尾巴拍打着蚊子,並不介意唐肅靠近。
唐肅拍了拍雷霆的腹背,皺眉“難道你主人把你賣了?”
雷霆打着響鼻和驚雷互動,根本不搭理他。
唐肅覺得自己笨死了,管它現在的主人是誰,他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馬在茶樓門口,它家主子肯定在裡面喝茶,不過以他對紀雲的瞭解,她那麼心疼這匹駿馬,肯定不會賣掉的。
唐肅大步流星進去,便看見一堆人圍在一起,他看了一眼並不好奇發生了什麼事,目光在許韻之常坐的盆栽後面看去,見那兒空蕩蕩的,他招來小二問“外面那匹棕色的馬是誰的?”
“是機緣公子的呀!”小二在唐肅驚訝的目光下笑眯眯的說道“紀雲公子正在和一位老者下棋呢!”
“下棋?”唐肅皺了皺眉,朝那堆圍着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看去,眉頭更深,他怎麼不知道她還會下棋,看樣子好像還很厲害的模樣。
這樣想着,唐肅也極了進去,他站在老者那邊,正好和她對面。
她沒發現唐肅來了,正思考着下哪一步才能讓自己輸得漂亮一點,她苦思冥想時,老者不慌不忙的喝茶,並不催促她。
許韻之想了半天才下了一子,不經意擡頭時,看見老者身後的臉時,神情一頓。
唐肅見她看來,對她笑了笑,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紀雲賢弟,好久不見啊,你不會回老家了麼?”
許韻之嘴角抽了抽,她沒想到這個時候會遇上他,要不要這麼倒黴,她笑笑“額,家裡有些事情耽擱了,要過幾日再啓程,我無事就出來逛逛,唐肅大哥也來喝茶呀!”
唐肅哼了一聲,道“別給我嬉皮笑臉的,快把這盤棋輸了,大哥有話對你說!”
“好吧!”在衆人茫然不解的目光下,她還是漂亮的輸了這盤棋,心裡暗暗怪唐肅烏鴉嘴,其實她努力努力還是有贏的希望的。
今日這盤棋說得上是精彩呀,她雖然輸了,卻輸得漂亮,連老者都誇她棋藝不錯,只要多歷練歷練,肯定能勝。
她謙虛的笑笑,表示在做的茶水她全都包了,這是清風茶樓的規矩呀,她肉痛幾兩銀子呀! ¸ тTk Λn¸ ℃o
回到座位上,唐肅正在喝茶,瞪了一眼對面的人,哼道“說吧,上次你說回老家是不是騙我的?”不等她說話,他控訴道“紀雲你太過分了,我那你當兄弟,你居然這樣對我!”
爲什麼她聽出了深閨怨婦的味道?
她一定是聽錯了“唐肅大哥冤枉呀,我怎麼捨得騙你了,上次真的是要走的,誰知道要離開時,我娘突然病了,很嚴重,根本不適合趕路,沒辦法我爹只能多留幾日,等我娘身體好了再離開。”
“你不是說你娘在你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麼?”唐肅想起了什麼,說道
“我說的是繼母,繼母也叫娘對不對?”她說“之前我不是跟你說了,我爹後來把妾室擡爲繼室了。”抱歉呀林氏,你只能委屈一下得病了!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騙我了,原來是我小人之心了,抱歉呀紀雲小弟!”唐肅尷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差點被拍碎了了。
“沒事沒事,都是誤會,誤會而已!”她暗暗鬆了口氣。
“沒想到你會下棋,不過我不怎麼喜歡下棋,要不我們下一盤如何?”唐肅建議道。
“不用了,我想起來還有些東西要買,先走了,改日再聚。”許韻之急着脫身。
唐肅及時拉住了她“那麼着急幹嘛,買什麼?正好我有空,和你一起去。”
“。”
許韻之見他認真的模樣頓時傻眼,更讓她傻眼的是,她去街上胡亂買了一點點心,說是她娘喜歡吃的,唐肅看見不遠處有人買枇杷,看着挺新鮮的他買了一些枇杷,又買了些禮品糕點,說是要跟着她去府上拜訪。
她受到了驚嚇,問“你是開玩笑的吧?”
“我唐肅從來不開玩笑,你我認識也快一年了,你一直把我當大哥,我一直沒去府上拜訪一下,難得今日有時間,我去你家拜訪一下伯父伯母也不爲過,再說了你們都要離開京城了,就當做送行好了!”唐肅很認真的說。
許韻之一個頭兩個大,硬着頭皮道“唐肅大哥,你的心意我知曉,只是府上這幾日因爲要離開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家裡有些亂糟糟的,實在不適合招待客人呀!”
“沒事,你我相熟,我不會介意這些的!”他大方道。
“可是我爹孃會介意,他們會覺得怠慢了你的。”她推辭。
“這樣呀!”唐肅有些爲難,她很高興。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他笑着說“要不這樣,我送你到門口,然後跟你爹孃打個招呼就走如何,又不在你家吃飯!”
“這有區別麼?”她下意識脫口而出。
“哎呀,你幹嘛老實攔着我不讓我去,是不是你說謊了。其實你是嫌棄我對不對?”唐肅不傻,見她百般阻難,覺得她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他這樣一說,許韻之啞口無言,嘆了口氣,被他帶着朝清河街走去。
馬背上,許韻之不知道該如何圓謊,她只知道,若是和他繼續交往下去,肯定會露餡,更重要的是,她以後會是慕昭的妃嬪,而他是臣子,后妃和臣子私交太深,若是被人知曉,兩人就是清白的也會被說成不清白的。
她不得不多爲自己考慮一下。
想到這,她像是下了決心,愁眉不展的神情消失不見,看向唐肅的目光帶着幾分堅定。
唐肅見她神情變化,暗想自己的感覺是對的,她肯定有什麼事情隱瞞着,不管如何,他都要搞清楚,不是他不相信她,是她這兩次見面太刻意了,她說她的老家在很遠的地方,可他聽她的口音,不是地道的京城人士,說不出這麼標準的京城腔調呀。
他記得以前她說她是十歲來京城的。
到了清河街,許韻之磨蹭的下了馬背,唐肅也翻身下馬,和她一樣牽着駿馬進了小巷子。
這會兒小巷子裡沒什麼人來往,許韻之走了幾步,回頭道“唐肅大哥,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回去麼?”
唐肅點點頭,道“難道你不歡迎?”
“不是!”她搖頭,說“不是我不歡迎,我怕你會生氣!”
“我生氣什麼?”唐肅莫名其妙,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你果然是騙我的!”
她認命的點點頭。
“你說的要回老家是騙人的?”
她點頭。
“你爲什麼要騙我,難道我的得罪你了?”
她搖頭。
“既然我沒得罪你,你爲什麼要騙我,給我一個理由。”
“理由麼?”許韻之擡頭,一雙清澈的眸子望着他“你確定你要一個理由?”
唐肅重重的點頭,生氣的說“你若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不會對你客氣的,我唐肅把你當成知心朋友,不僅教導你拳法,還教你騎馬,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騙我,你說我需不需要一個理由。”
“好吧!那我給你一個理由!”許韻之背過身去,背對着他舉起雙手,拔掉頭上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髮束,取下絲帶,長長的,烏黑的長髮披散下來,她以手爲梳,梳理了一下頭髮,在他疑惑的目光下緩緩回頭。
唐肅看着她一張小小的臉在被長髮映襯着,她的眉眼越看越像一位。女子?
許韻之在他受驚的目光,苦笑道“我記得你說過我很娘娘腔,其實這就是我,我本來就是女子,自然帶着女子的嬌弱之氣。”
她嗓音嬌柔道“我也記得你說你最討厭嬌滴滴的女子,其實我也是嬌滴滴的女子,抱歉啊唐肅大哥,其實我是女子,我騙了你。”
“你是。女子?”唐肅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時難以接受,在她緩緩點頭時,他一時驚慌的落荒而逃,騎着駿馬,丟下買的水果禮品,嘚嘚的跑遠了。
許韻之站在安靜的小巷子裡心情複雜,她騙他的可不是這一件事。
不過他真的用行動告訴她,他有多討厭女子了。
其實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