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親你也不來了麼?”薛梓彤定定的看着夏洺
瀾的雙眼,淡聲問道。
夏洺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別開了眼神,可眼底那來不及
隱藏的情緒,卻還是被她看進了眼裡。
“行了,你既有事,便去罷。照顧好自己。”薛梓
彤輕嘆一聲,也不再多作糾結。她以爲夏洺瀾已經放下了,現下看來,不過是她以爲的罷了。
“這個給你。”夏洺瀾不知從何處拿出個鐲子來,也不管薛梓彤願不願意,便直接給她帶上了
。怔了一下,夏洺瀾徑直走到蕭弘瑾的面前,一臉嚴肅的看着他,警告道:“好好待她,否則,
我不會放過你。”
“會的。”蕭弘瑾點了點頭,亦一臉認真的回道。
見蕭弘瑾點頭
,夏洺瀾也不再多言,再次忘了薛梓彤一眼之後,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薛梓彤與蕭弘瑾對
視一眼,又分別與秦季同與林耀交待了一番,而後也離了這別苑。
像薛梓彤所預料的那樣
,從江南州到涼州這一段,還算太平,只是,後面會怎樣,便不知道了。
“怎麼樣,還撐
得住麼?”馬車上,薛梓彤一臉擔心的望着蕭弘瑾,柔聲問道。
已經第三天了,雖說蕭弘
瑾的傷口已開始結痂,可接連趕這幾日路,他的臉色反而變得更差了。雖然已經盡力加快腳程了
,可到底也還要幾日才能趕到京城。薛梓彤擔心他還沒趕到或者剛到便倒下去了。
“安心
。我沒你想得那麼脆弱。”蕭弘瑾淡然一笑,寬慰道,“我說過,不會延誤婚期的,放心吧。”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薛梓彤苦笑,道,“我擔心的是你。”
“我知道。”蕭弘瑾
點了點頭,伸手將她攬過來,笑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咱已經先行一步了,就算他們真的要劫
囚要滅口什麼的,也殃及不到我們了。今天早點休息,明天咱們再棄了馬車,直接騎馬,這樣,
便又能省下一天時間了。”
蕭弘瑾現下關心的,並不是自己,也不是在逃的陸志奇,更不
是那些在押解途中的貪官污吏,而是他與薛梓彤的婚事。
現在,他只想及時回京,然後娶
她回家。
可是,有句話叫怕什麼來什麼,蕭弘瑾越是想快點回京,老天便越是不遂他的願
。
當他們換馬騎乘,又趕了一天路之後,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卻忽的半路殺出個攔路虎
來。
“二位趕得如此着急,想必一定渴了,不如下馬歇歇,喝口茶,如何?”
原本
很是空曠的林間,卻多了張案几出來。案几上坐着個小碳盆,上置一茶壺,正不斷的冒着熱氣。
茶香四溢,這倒似一壺好茶。而方纔說話的男人,便坐在這案几之後。
蕭弘瑾與薛梓彤並
未走官道,而是選了較爲捷徑的小道。雖是小道,可跑馬總是沒有問題的。之所以這樣做,一來
是爲了趕時間,而來,也是爲了避開那些人的眼線。可人算不如天算,不想還是被人給盯上了。
“閣下真是好雅興,居然在這種地方煮茶。”蕭弘瑾勒了繮繩停馬,居高臨下的望着那正在
品茗的青衫男人,冷笑道。
在蕭弘瑾勒繩停馬的時候,薛梓彤也跟着停了下來,並暗中四
下張望了下,可卻並未發現有別的人。
“此地風光正好,正適合行這雅緻之事。”男人望
着蕭弘瑾輕笑一聲,問道,“殿下以爲如何?”
“你既知我身份,又爲何阻我?”蕭弘瑾
沉着臉,寒聲問道。
蕭弘瑾有些疑惑,看這人的模樣,似是一早便等在這裡了。可是,他
也是臨時決定改走這條路的,這個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殿下多慮了,在下能再次與殿下
相遇,純屬巧合罷了。”那青衫男人再次揚脣淺笑,淡然回道。
“巧合?”蕭弘瑾再次冷
笑,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巧的事,看來我們與閣下還真是有緣。”
“確實有緣。”那青
衫男人淺笑依舊,站起身來,來回掃視了仍騎在馬背上蕭弘瑾與薛梓彤,淡聲道:“來日方長,
我們定然還會再見面的。”
語畢,那青衫徑直後退兩步,留下一串小聲之後,飄然而去。
蕭弘瑾有些怔神,原以爲還會大戰一場,沒想到這樣就散場了。若不是那案几還留在那裡,
若不是這空氣中還飄着茶香,蕭弘瑾恐怕真的會以爲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不只蕭弘瑾有這
樣的感覺,薛梓彤也同樣覺得奇怪。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那人那句“來日方長”是對着她說的
。
可她搜遍了腦中所有的記憶,也仍然無法想起半點與這個人有關的信息來。
甩了
甩頭,暫時放下這些雜念,而後回過頭來,有些不確定的看着蕭弘瑾,道:“繼續趕路麼?還是
,先休息一下?”
從離開江南州開始,他們便一直在趕路,沒有停歇過。先前在馬車上還
好,雖不能休息得很好,可好歹還能打個盹什麼的。可換了馬匹之後,他們便連短暫都休息都沒
有了。別說薛梓彤,就連馬都有些受不了。
倒不是薛梓彤真的覺着有多累,在前世,就是
幾天幾夜不睡覺也是試過的,她只是擔心蕭弘瑾而已。
蕭弘瑾扯了扯嘴角,擡眼望了眼京
城的方向,又再望了望天色,回道:“走吧,儘量趕在天黑之前進城。”
雖然他也心疼薛
梓彤,可是,算算時間,後天,便是他們的婚期了。
回京之後,肯定要先進宮一趟,將江
南州的情況彙報給皇帝知道。之後,纔是他們的婚事。
所以,絕不能再耽擱了。
像
蕭弘瑾所預料的那樣,他們趕在剛好天黑之前進城。當他們踏進城門的那一刻起,他們回京的消
息便立刻以各種方式傳播開了。
雖一早便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但蕭弘瑾卻是一點都不在意
。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算那些人有心,也無力再翻什麼風浪了。
進城之後,蕭弘瑾將薛梓
彤送回將軍府,交待了兩句之後,便立刻回了自己的府邸。他也真的是累了。
“大小姐!
”
將軍府的大門前,薛梓彤剛從馬背上下來,便已經看到了英兒的身影。
“你在這
裡做什麼?”薛梓彤隨手將繮繩遞給前來接應的護衛,而後有些的疑惑的看着英兒,問道。
“她這是在等您吶。”那護衛行禮接過繮繩,打趣道,“大小姐是不知道,自從您離開之後,英
兒便每天都立在這裡等啊望啊,都快立成石像了。”
薛梓彤失笑,一面覺得英兒傻氣,一
面又覺得感動無比。
“要你多嘴。”英兒嗔了那護衛一句,伸手便去拉薛梓彤的手臂,“
大小姐瘦了。”
薛梓彤擡眼望了望這將軍府的大宅,猶豫了一下,對英兒說道:“我有些
累,先回去吧。”
“大小姐……”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後,薛梓彤剛踏進房間坐下,水都還
沒來得及喝上一口,英兒便對着她拜了下去。
可等了半晌,也不見她有多餘的話,薛梓彤
不由得再次疑惑了起來:“怎麼了?”
“英兒想大小姐了。”英兒又再拜了一次,而後眼
淚便立刻流了出來。
“哎呀,你別拜我的時候哭啊,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看着英兒
那梨花帶雨的模樣,薛梓彤心有不忍,立刻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英兒不是這意思,英兒
……”
“行了,逗你的,快別哭了。”看着英兒那着急的模樣,薛梓彤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她正準備吩咐英兒替自己準備洗澡水的水的時候,門外卻忽然響起了一老一少兩聲男聲。
“女兒!”“姐姐!”
兩聲男聲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薛梓彤擡頭,一眼便瞧見了門
邊上的薛起與薛毅兩人。
“父親,小毅,你們怎麼過來了?”薛梓彤怔了一下,而後立刻
起身將他們迎了進來。
看着忽然出現的父弟,吃驚之餘,薛梓彤也覺得有些愧疚。原是想
着天晚,明天再去見薛起,沒想到他卻自己趕了過來。
“女兒不孝,歸家不先去探望父親
,還勞父親過來看女兒。”扶着薛起坐下,薛梓彤斂身行禮,告罪道。
“別說這些,快起
來。”見薛梓彤行禮,薛起立刻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解釋道,“本來應該讓你先好好休息的,可
是……”
說到這裡,薛起有些哽咽,竟然說不下去了。
“父親放心不下姐姐。”薛
毅見薛起說不出口,徑直接過話頭替他講了起來,“父親本來已經睡下了,但怎麼都睡不着,便
喚我去陪他下棋。這棋才下到一半呢,門房便來稟報說姐姐回來了,然後父親便立刻趕了過來。
”
“小毅長大了。”聽着薛毅這陳述,再聽他這說話的語氣,薛梓彤忽然就有了這種感覺
。雖然只是月餘,可眼前這個孩子,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縮在自己的懷裡,要自己保護的那個孩
子了。
“當然,小毅說過,要保護姐姐的!”薛起重重的點了點頭,一臉認真的回道。
看着他這嚴肅而又認真的模樣,薛梓彤與薛起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過之後,薛起卻又
忍不住黯然。眼前的,一個自己原來並不喜歡的大女兒,一個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有他這麼個人
的兒子,可現在,這兩人卻是最讓自己覺得驕傲的人。而原本那個讓自己疼惜的小女兒,現在卻
成了那個樣子。
“父親這是怎麼了?”見薛起面有異色,薛梓彤也不由得收了笑臉,忍不
住擔心起來。
莫非,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那陳凝華母女又搞事了?可是,就憑現在的
她們,又能翻出什麼風浪來?
“是兩位姨娘?”若不是陳凝華母女的話,就只剩下那兩位
姨娘了。果真,權利大了就覺得自己能了麼?
“不是的,是……”薛毅正準備回薛梓彤的
話,誰知纔剛開口便被薛起給打斷了。
“沒什麼。時間也不早了,看你這模樣,肯定日夜
兼程的趕回來的,先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薛起打斷薛毅的話頭,交待了一句之後
便直接拖着他離開了薛梓彤的房間。
薛梓彤沉着臉,一言不發的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沉
默着。
片刻之後,薛梓彤忽然擡起頭來,向仍舊侯在一旁的英兒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
“還不是四小姐,非纏着老爺將她也一併嫁給宸王殿下,鬧得現下皇帝陛下都知道這件
事了。”看着薛梓彤那陰沉的表情,英兒心裡有些發虛,不由自主的便將實情給講了出來。
可話出口後,英兒才覺得不對勁,而後立刻止了話頭:“小姐還是別問了,老爺不是說了有什麼
事明天說。英兒先去替小姐準備洗澡水,小姐收拾洗個熱水澡便休息吧。”
說着,英兒徑
直退了出去,逃也似的的離開了。
“薛子柔啊薛梓柔,你果然還是不肯死心啊。”薛梓彤
鳳眼微眯,望着薛梓柔院子的方向扯出一抹冷笑。你既如此心心念念,身爲長姐,我又怎能不成
全你呢?
“小姐……”當英兒重新進來的時候,正好瞧見薛梓彤那一臉陰森的笑,不由得
怔在了原地。
薛梓彤聞言,立刻回過神來,而後變臉一般換上了一副溫和的表情,輕笑道
:“怎麼了?”
“呃,那個,那個洗澡水已經備好了,請小姐過去沐浴。”英兒支支吾吾
的回了一句,而後再次落荒而逃。若不是這屋子裡隱隱流竄着一股子涼意,英兒真的會以爲其實
只是自己眼花了,其實大小姐一直很溫和。
“我有那麼可怕麼?”薛梓彤苦笑一聲,而後
轉身去了屏風後面準備沐浴。
一夜無話。
翌日,卯時剛過,薛梓彤便已經從牀上爬
起來了。前一日與蕭弘瑾約好,今日一同進宮,她不想讓他久等。
洗漱,梳妝,待一切收
拾妥當之後,薛梓彤這才施施然出門。
到了門邊,以爲會見到蕭弘瑾的馬車,可映入眼簾
的,卻是自家小弟那張比晨曦還要和煦的笑臉。
“你怎麼在這裡?”薛梓彤上前,伸手替
他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卻忽然發現他穿得如此單薄,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雖說早已翻春,可這晨
間的寒氣,卻還是有些滲人。
“怎穿得這樣單薄,受涼了怎麼辦?”
“父親說,小
毅是男子漢,將來要上戰場保家衛國的,不應太過嬌氣。”薛毅將薛梓彤的手拿開,正色道,“
姐姐快上車吧,父親跟姐夫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說着,薛毅直接
拖着薛梓彤上了馬車。待坐定之後,薛梓彤這纔回過神來,狐疑的看着薛起,輕聲問道:“什麼
姐夫?什麼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林叔,走了。”薛毅掀開簾子,對着馬車外面的林
耀吼了一聲,而後才重新坐好,向薛梓彤解釋道:“姐夫本來是在這裡等你的,父親出來後,便
拉着他先走了,讓我在這裡等你。”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進宮?”薛梓彤怔了一
下,面上的懷疑之色更重了。至於那個“姐夫”,則被她選擇性的給忽視了。
“嗯。”薛
毅點了點頭,回道:“這是前幾日父親便決定好的。”
薛梓彤沉默,這麼看來,帶薛毅進
宮,是薛起一早便計劃好的,可是,他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大小姐,到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馬車漸漸慢了下來。林耀在外敲了敲車壁,示意薛梓彤可以下車了。
薛梓彤坐在車內,定了定神,而後牽着薛毅一起下了馬車。
晨曦之下,宮牆依舊巍峨,可
薛梓彤卻無端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來。
“姐姐,這裡便是皇宮麼?”薛毅扯了扯薛梓
彤的衣袖,輕聲問道。
這是薛毅第一次來皇宮,可他的面上卻滿是淡然的表情,只是,他
這淡然,未免刻意得有些過頭了。
“進去吧。”薛梓彤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
牽着他往那宮門走去。至於林耀等人,則是候在了原地。
薛梓彤早已得到景延帝特許,可
隨時入宮,宮門的守將見到是她,也沒有多加盤查,甚至連薛毅都沒有多問,便放他們進去了。
進宮之後,薛梓彤並未見着有相熟的人,還以爲是景延帝並不知道自己會來,因此沒有派人
來接。
當她正準備直接往那麟德殿去的時候,身旁卻忽然竄出個小太監來。
“可是
郡主殿下?”那小太監至薛梓彤身前停下,直視着她,淡聲問道。
薛梓彤冷笑,怎每次都
會在這宮門口碰見些不相干的人?
“你是誰?既知我長姐是郡主,爲何不避母行禮?”薛
梓彤還未開口,薛毅便已經先行質問起這小太監來了。
在薛毅看來,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用
這種態度對薛梓彤講話,更何況他一個閹人!
見狀,薛梓彤雖對薛毅這強勢的態度感到意
外,可卻也未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着那小太監,等着他自報來路。
,
114|第一百一十三
章:針尖對麥芒
“見過郡主殿下。”被薛毅這一鬧,那太監也不惱,後退一步後微微躬身,
而後自報家門,道:“小人吳德,奉皇后之命在此迎接郡主殿下。殿下請吧。”
說着,那
自稱吳德的內侍微微側身,做出了領路的姿勢。看他這神態,貌似恭謙,實則卻是高傲得不容人
拒絕。
果真的皇家的狗都比別人家的金貴麼?好歹混了那麼多年的黑道,也算是個上位者
,論氣勢,她也不見得會弱誰三分。
冷笑一聲,薛梓彤徑直領着薛毅朝那皇宮深處走去。
到了皇后宮中,薛梓彤正準備進去,卻忽然被那吳德給攔了下來。還來不及詢問,薛梓彤便
見着太子領着太子妃緩緩走了過來。太子的面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模樣,而太子妃則是一臉的
戚色,似剛受了責罵一般。
“原來是弟妹,進去吧,母后正在等你呢。”太子也看到了薛
梓彤,停下身來向她打了個招呼,這才施施然的離去。
看他這閒適淡然的溫和樣,若不是
一早便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恐怕薛梓彤還真的會以爲他就是一個溫和寬厚的兄長。
“倒真
是個狠角色。”薛梓彤冷笑一聲,暗自在心底嘆道。江南州的動靜鬧得那麼大,而且現下蕭弘瑾
都進宮了,她纔不信這個太子殿下會半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郡主殿下,請吧?”見太子
已經走得遠了,那吳德這才讓開身來,伸手對着薛梓彤做了個請的姿勢。口中說請,可他的神色
卻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薛梓彤冷笑,斜眼睨了他一眼,而後與薛毅一起進了那大殿。
殿內,皇后正端坐於殿上飲茶,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兩人一眼,似並未發現這殿內多了兩人一般
。
見狀,薛梓彤也不惱,站定之後,領着薛毅依着規矩行禮:“臣女(草民)拜見皇后娘
娘。”
“你們來了。”聞聲,皇后這才擡起頭來,面上的表情似才發現兩人一般:“起來
吧,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這麼生分。”
說到這裡,皇后頓了一下,側身將手中的茶盞放下
,這才又淡淡的說了一句:“坐吧。”
薛梓彤與蕭弘瑾定有婚約,且婚期已至,因此,皇
後這話,倒也無可厚非。只是,她這態度……她連蕭弘瑾都不當一家人,又怎麼可能當薛梓彤他
們是一家人呢。
只是,事實雖是這樣,這明面上的話卻是不能這麼說的。
“謝皇后
娘娘。”薛梓彤起身,領着薛毅至一旁的空椅上坐下,而後纔不鹹不淡的回道:“規矩如此,敏
柔不敢逾越。”
語畢,薛梓彤也不再多言,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默默的在心底數綿羊。
薛梓彤是真的一點都不急,反正老皇帝今天沒有召見她,她就是晚點過去也沒關係。至於皇
後,既是她主動找得她,她更沒有必要着急了。
果然,才數了幾十,皇后便已經沉不住氣
了。
“你既知道規矩,想必,也應該知道後宮不得干政吧?”皇后輕笑,像是閒談一般的
說道。只是,這話題轉得,未免也太過刻意了些。
“這是自然。”薛梓彤點了點頭,輕笑
道:“只是,敏柔並非後宮中人,所以……”
說到這裡,薛梓彤故意停了下來,拖着尾音
嫣然一笑,道:“皇后娘娘多慮了。”
后妃不得干政是事實,可是,大曆也沒有不允許女
人從政啊。只不過職位都不怎麼高罷了。
“話雖如此,可你必定是四皇子的王妃……這以
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清呢。”皇后斂眸輕笑,笑意莫名。
聞言,薛梓彤微愣,皇后這話,
是看好蕭弘瑾?可能麼?
“皇后娘娘說笑了。”薛梓彤回過神來,意味深長的回道:“敏
柔不比娘娘,娘娘母儀天下,自然操心得多。”
言外之意,便是你多管閒事。薛梓彤冷笑
,扯來扯去,還不就是說江南州的事情?
“這是自然。”皇后亦一聲冷笑,道:“只是,
恐怕你這輩子是沒機會座上這位置了。”
薛梓彤沉默,沒有吭聲。雖然她並稀罕這個位置
,可是,對於蕭弘瑾來說,皇位是勢在必得的。這麼說來,這個後位,似乎也非她莫屬。
“明天便是你大喜的日子,本宮也沒什麼好送你的,便送你句忠告吧。”皇后定定的看着薛梓彤
,冷道:“凡事別逞能,量力而行,否則,受苦的只會是你自己。”
“皇后娘娘多慮了。
”薛梓彤冷笑,言語間也多了幾分鄙夷,“敏柔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自然也知道什麼該做,什
麼能做。”
“你……”聽出薛梓彤這話裡暗含的意思,皇后瞬間變了臉色,斜睨了一眼薛
梓彤身邊的薛毅,寒聲道:“這便是你那從小便寄養在寺裡的弟弟吧?本宮聽聞,你對你這弟弟
倒是真的不錯。只是,你既知道什麼該做,那你可又知道,究竟要怎麼做才真的是爲他好?”
聞言,薛梓彤怔了一下,而後冷笑了出來:“皇后娘娘的忠告,敏柔謹記在心。”
語畢
,薛梓彤徑直拉着薛毅一起站起身來,對着皇后再行一禮,寒聲道:“敏柔也有句話想告訴皇后
娘娘。娘娘雖是母儀天下,可這鳳印,卻是在柳貴妃的手裡。娘娘既有這心思來關心敏柔,倒不
如多想想怎麼將那鳳印拿回來,做個名副其實的皇后娘娘!”
一直以來,薛梓彤在衆人面
前都是個衝動跋扈且沒腦子的形象,因此,她也不怕皇后聽了這話會把她怎麼樣。現在這種敏感
時候,皇后自當收斂鋒芒,免得被牽扯進陸志奇的案子。
更何況,就算她想把她怎麼樣,
那也得問過老皇帝同不同意先。要知道,薛梓彤現在可是老皇帝的搖錢樹,但是錢莊的收入,便
已經讓他笑得合不攏嘴了。
若是她真想動薛梓彤,恐怕老皇帝就算不廢了她,也會徹底架
空於她吧。
哼,想動薛毅,那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若皇后娘娘沒有
別的吩咐,請恕敏柔先行告退。”薛梓彤冷哼一聲,也不等皇后應允,便直接拉着薛毅離開了大
殿。
殿內,皇后被薛梓彤這一番話氣得咬牙切齒,可卻也無可奈何。柳氏得寵,連帶着她
的兒子也受寵,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現下四皇子的風頭也逐漸盛了起來……怔了一會,皇后
對着身旁的吳德輕聲吩咐了一句什麼,而後望着麟德殿的方向,眼中閃過了一抹厲色。
只
是,這一切,已經離開的薛梓彤都看不到了。
“姐姐,那個皇后……”出來之後,又走了
一段,見離得遠了,薛毅這才停下來,扯了扯薛梓彤的袖子,似有話說一般。
薛毅年紀雖
小,可心性卻遠比尋常的同齡的孩子要來得成熟,先前皇后說的那番話,他雖未完全聽明白,可
卻也聽出了那話裡的惡意。
“不用理他。”薛梓彤嗤笑一聲,不屑的說道:“晾她也翻不
出什麼風浪來。”
頓了一下,薛梓彤微微傾了身子,直視着薛毅的雙眼,道:“你記着,
只要有姐姐在一日,便無人能動你半分!”
“小毅知道,但是小毅不要姐姐的保護。”薛
毅亦直視着薛梓彤的雙眼,嚴肅得回道:“姐姐也記着,小毅說過的,小毅要保護姐姐,小毅要
成爲能保護姐姐的男人!”
薛梓彤怔了一下,而後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後起身,繼
續朝着麟德殿的方向走去。現在這個時候,恐怕蕭弘瑾已經離開了吧。
見薛梓彤不再說話
,薛毅也再次沉默了下來,可那面上的神色,卻是更加的堅定了。
終有一日,他要爲她遮
風擋雨!
終有一日,他要所有人都臣服於她的腳下!
麟德殿。
景延帝一臉陰
沉的坐在御案之後,神色莫名的望着殿下的兩人。
殿下,蕭弘瑾亦是一臉的莫名。而他身
旁的薛起卻是一臉的淡然。
蕭弘瑾是與薛起一起來的,但是,他卻比他先一步近殿。待他
向景延帝稟報完江南州的事後,薛起才後一步進來。
而後,薛起說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想不
到的事。
他要卸甲歸田!
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對景延帝來說,這事帶給他的衝
擊,遠遠大於江南州一事。
“你真的決定好了?”沉默良久,景延帝終於再次開口,淡聲
問道。
“是。”薛起點了點頭,道:“還望皇上能答應。”
“你覺得我會答應麼?
”景延帝輕笑一聲,道,“你覺得,我能答應麼?”
如果可以的話,景延帝倒是真想收了
薛起的虎符,可是,這可行麼?莫說他在軍中與百姓中的聲望,單是這大將軍一職的繼職人選,
便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這些年來,景延帝不是沒有想過找別人來替換他!
而且,薛起這麼
做,並不是沒有條件的。他要的,是一塊可以世襲的封地。換句話說,他就是想給薛毅求個保障
,但薛毅並無功勳,因此,他想保全薛毅,便只能犧牲自己。
只是,景延帝怎麼都想不通
,他這麼做究竟是爲了什麼?
薛毅是將軍府的繼承人沒錯,可大將軍的職位並不是世襲的
,薛毅想坐上這個位置,就得靠他自己去打拼。還有,現在的薛毅不過是孩子,根本沒什麼影響
力,自然,也絕不可能成爲任何人的目標。而他現在卻這麼急於爲他謀求後路,莫非……
“啓稟皇上,敏柔郡主攜帶其弟在殿外求見。”
忽然響起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沉默,景延
帝擡眼望了一眼殿門的方向,而後對着那通傳太監說了一個字:“宣。”
通傳太監領命離
去,片刻之後,薛梓彤領着薛毅踏進殿來。同先前一樣,兩人依矩行禮,並三呼萬歲。
見
到兩人進來,薛起與蕭弘瑾的面上皆閃過一抹異色,而景延帝卻還是那副意味莫名的表情,也不
吭聲,就那麼靜靜的看着跪在殿下的兩人,眼神不斷的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掃視。
待薛梓
彤跪得腳都要麻了,景延帝這才幽幽的開口,叫兩人起身。
“你便是薛毅?”景延帝將目
光定在薛毅的身上,明知故問的問道。
薛梓彤與薛毅皆是一愣,都沒想到景延帝會將關注
的重點落在他的身上。薛毅怔了一下,而後下意識的擡起頭來,瞥了一眼薛梓彤。後者輕微的點
了點頭,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見狀,薛毅回過神來,吸了口氣定了定神,而後才上前
一步,再次行禮,回道:“是的,草民薛毅,拜見皇帝陛下。”
“起來吧。”景延帝點了
點頭,面上,依舊是那副意味莫名的模樣,讓人看不出息怒。
“你們先下去吧,朕跟這丫
頭單獨說會話。”景延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然就開始趕人了。
蕭弘瑾與薛起見狀,也
不好多說什麼,行禮之後便直接離開了。離開前,薛起將薛毅也拉了出去。
“等一下。”
幾人都已經走到殿門口了,景延帝又忽然出聲叫住了他們,而後又交待了一句,“你們都先別走
,留下用晚膳吧。”
蕭弘瑾與薛起皆是一愣,雖猜不透景延帝的心思,卻也只能應了下來
。
待兩人帶着薛毅離開了麟德殿之後,景延帝這才重新將目光落在了薛梓彤的身上,也不
說話,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皇上何故如此看着敏柔?”薛梓彤尷尬得扯了扯嘴角,故
作羞澀的問道。
景延帝那眼神,太過犀利,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被獵人盯上了的獵物,滲得
慌。
“朕倒是想問問你,你因何故來找朕?若朕沒有記錯的話,朕好像並沒有召見你。”
景延帝輕笑一聲,面上也露出一抹促狹的神色,彷彿一個充滿惡趣味的老頭,正在刁難自己的晚
輩。而先前那副高深莫測的形象,則不知道飄去了哪裡。
薛梓彤暗中長嘆,總覺得景延帝
不去演戲實在是太可惜了。這變臉的速度,這熟練的程度,簡直是無敵了。
“回稟皇上,
正是因爲皇上並未傳召敏柔,所以敏柔自己來了。”薛梓彤學着景延帝的模樣輕笑一聲,柔聲回
道:“這麼久未來向皇上請安,難道皇上就不想念敏柔麼?”
說着,薛梓彤故意擺出一副
哀怨的模樣,看得景延帝直接愣住了。
“你這個鬼精,跟朕這裝什麼可憐呢!”景延帝回
過神來,笑罵了一句:“別忘了,你可是朕的兒媳婦。怎麼,莫非你不想做這王妃,想做皇妃了
麼?”
“敏柔惶恐。”薛梓彤沒想到景延帝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嚇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她
是真的被嚇到了。尼瑪,依他的年紀,足夠當她的爺爺了好麼!
“行了,別裝了,朕可不
覺着敢上陣殺敵的女子會是這般的膽小。”景延帝輕笑一聲,擡手虛扶,免了她的禮。
薛
梓彤暗自抹了把冷汗,而後才顫着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爲了不讓景延帝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
話來,薛梓彤立刻開口,將自己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敏柔離京月餘,此番前來,是爲
了向皇上覈對錢莊的賬目。”
在此之前,薛梓彤每月都會派人將錢莊的收益送來,並親自
與景延帝覈對賬目。而這一次,因爲被江南州的事情給拖住了,因此薛梓彤只讓人將錢送了過來
,賬目卻並未覈對過。
“原來如此。”景延帝點了點頭,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笑道:“
其實你大可不必特意跑這一趟,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然將此事交給你去辦,自然是信
你不會坑朕太狠。”
“這是自……敏柔惶恐,即使借敏柔個膽子敏柔也不敢坑您啊。”薛
梓彤正想自謙一番,卻忽然聽出這話有些不對味,不由得立刻冒出一身冷汗,再次跪在了地上。
同時,薛梓彤的心裡閃過了一抹不詳的預感。難道,做假賬的事被他發現了?
“朕不
過同你開個玩笑而已,至於嚇成這樣麼?”景延帝再次輕笑,而後意味深長的看着薛梓彤,淡聲
道:“莫非,你真的坑了朕,心虛了?”
“皇上說笑了。”薛梓彤跪在地上,止不住嘴角
抽搐。
薛梓彤都快悔死了,好端端的,爲毛要進宮,爲毛要自己送上門來,這不是自己找
虐麼。
“行了,起來吧,不開玩笑,朕有話問你。”景延帝收了笑臉,換上一臉嚴肅的表
情,道:“江南州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薛梓彤重新從地上爬起來,一口濁氣還未籲
出來,便再次愣住了。
“江南州的事情,弘……四皇子不是都像您彙報了麼?”
“
他的確是向朕彙報過了。但是,朕想聽聽你的說法。”景延帝回道。
薛梓彤皺眉,既然已
經知道了,爲什麼又要再問她一次?莫非……
“怎麼?不能說?”見薛梓彤半晌不吭聲,
景延帝臉色微微沉了幾分,聲音也跟着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