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幾乎榨乾了晉王存貨的世子顧承澤心滿意足地返回書房，他準備好好梳理一番，再擬定一個完美的討好清單。
顧承澤剛在書桌前坐下，書房裡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
“何事？”顧承澤並不意外對方的出現，但他當即停下了手中的筆，看向了來人，“可是嬌嬌有事？”
“主子。”
顧五是暗衛，是來福特地挑選出來送去威武伯府的暗衛之一，不過顧五是負責統領監視艾玉嬌之外其他所有人的，而負責艾玉嬌的是一個叫做顧十七的女暗衛。
顧五單膝跪在顧承澤的書桌前，低頭回稟道：“艾玉娥讓其生母蘇姨娘連夜出府，去了城南柳子巷找了一個叫做崔生的書生。”
城南柳子巷？
顧承澤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城南柳子巷是九皇子名下的私產，而九皇子的麾下的確是有一個姓崔的幕僚。
艾玉娥偏偏去聯繫了這麼一個人。
難道說，是九皇子在暗中推動嬌嬌和齊欽的事情？
威武伯在後宅之事上雖然十分糊塗，但他在政事上卻拎得清楚，深得已故老威武伯的真傳，從不參與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只一心擁護聖人。
但威武伯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卻又非同凡響，威武伯身後有一支艾家軍，人數不多，只有一萬人，卻個個都是精銳，平日裡就駐守在京城郊外，一旦京城內有事發生，他們就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每一個對聖人之位有意的皇子都會嘗試將威武伯背後的這支艾家軍收爲己用。
而齊欽，作爲齊國公的嫡次子，他所代表的，卻是出自齊貴妃的三皇子。齊貴妃是齊國公嫡親的妹妹，也就是齊欽的嫡親姑母，齊國公就是三皇子最大的底氣。
一旦嬌嬌嫁給了齊欽，便意味着艾家軍有了傾向三皇子的可能。
上一世，顧承澤以爲，這一切都是三皇子在後面謀劃，就是爲了得到威武伯和艾家軍的支持。
所以在嬌嬌出事後，他不僅殺了齊欽和艾玉娥，還將三皇子殺了。
但是現在看來，事情並不是這般？
仔細一想，顧承澤也意識到上輩子被他忽略的諸多違和之處——
若嬌嬌嫁與齊欽一事當真是三皇子所爲，那他爲何會縱容齊欽對嬌嬌施暴？齊國公府上下爲何無一阻攔齊欽？還有，嬌嬌嫁給齊欽一事太過順遂了，順遂得彷彿其他皇子根本不在意三皇子得到威武伯和艾家軍的助力似的。
除非，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根本就不是三皇子！九皇子纔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不，不對，還是有說不通的地方。
若是幕後黑手當真是九皇子，他又爲何要這般做？
顧承澤眉頭緊皺，握着筆的手忽的一緊。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九皇子是爲了一石二鳥！
嬌嬌嫁給了齊欽後，即便威武伯偏心，在他人眼中，仍舊意味着威武伯和艾家軍偏向了三皇子。而有了偏向性的艾家軍，在聖人眼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聖人或許會因此撤回他對威武伯和艾家軍的優待——“既然你威武伯誰都不選，那就讓你選誰都沒用。”
而九皇子定然早就知道了齊欽斷袖一事，知道嬌嬌若是嫁給了齊欽絕不可能有幸福的生活，久而久之，嬌嬌或許便會生出怨恨。屆時，即便齊欽不是那等有着暴虐傾向的人渣，沒有虐打嬌嬌致死，只要九皇子的人再暗中推波助瀾，那嬌嬌和齊欽一定還是會走向上一世的結局。
到時候，威武伯再怎麼偏心，也要爲嬌嬌出頭，艾家軍也絕不可能再支持三皇子；而齊欽作爲三皇子母家的嫡系，做出虐殺嬌嬌一事，定然會被聖人責罰，輕則齊國公被打壓，重則三皇子被剝奪奪嫡資格——“最有希望爭奪太子之位的三皇子被迫出局。”
這一切都極有可能發生！
不，是一定會發生！
即便他是九皇子謀算中的意外，可他的出現仍舊將事情推向了上面那個結果。
想到這裡，顧承澤的臉色難看至極。
“當真是好手段。”好一個一石二鳥！好一個九皇子！
顧承澤怒極，“咔嚓”一聲捏斷了手中的毛筆。
良久，顧承澤將這股怒氣壓制下去。
既然老天爺讓他重生回來，又讓他洞悉了這一切，那他就絕對不會再讓上輩子的那些事情再發生。
上一世他沒有護住嬌嬌，這一輩子，誰都別想再欺負他的嬌嬌！
顧承澤眯了眯眼睛，讓顧五回去繼續守着艾玉娥的動向，然後招來了來旺來福兩人。
“來旺，你派人去盯着城南柳子巷，盯着那個叫做崔生的人。”
“是。”
“來福，你挑幾個人送去九皇子府。”頓了頓，顧承澤補充道：“多挑幾個，每個皇子府都送去幾個人。”
九皇子是幕後黑手，但不一定是唯一的幕後黑手。
“是。”
來旺來福兩人很快離開。
書房裡再次只剩下了顧承澤一人。
他站在窗前，久久無法徹底平靜下來。
*
經過白天的事情，艾玉嬌以爲自己會睡不着，可是前一刻纔剛她沾上枕頭，下一刻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好眠。
第二日早上醒來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有些不可置信，不相信自己竟然那般容易睡着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能夠理解。
昨日，是上輩子她前往永安寺與齊欽定情的地方，是她後來悲慘下場的開端。
但她昨日沒有去。
這意味着，她真正的扭轉了上一世的命運。
或許她原先並沒有察覺，可內心深處卻是一下子放了開來。
這麼想着，艾玉嬌忽然覺得齊欽沒有那麼可怕了。
“蓮初。”艾玉嬌揚聲道：“去將我那身百褶如意月裙拿出來，我今日要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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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日之事，蒙老夫人免了衆人今日的請安，艾玉嬌便沒有去松鶴院，而是去了正院。
她到的時候，趙氏還沒有起身。
艾玉嬌一驚，以爲趙氏身體不適，連忙上前捂住她孃的手，關切地問道：“娘，您怎麼了？”還是說，娘終究還是因爲爹昨日的所作所爲氣着了？
趙氏一瞧女兒的神情便知道她想多了。
她不由失笑，回握住女兒的手，安撫道：“我沒事。就是今晨來了月事，身上有些乏力罷了。”
艾玉嬌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趙氏仔細打量女兒的神情，見她笑容明媚，不見絲毫陰霾，便知道昨日艾忠倫偏袒艾玉娥一事並沒有給她帶去太大的傷害，心底不由鬆了一口氣。
趙氏乾脆依靠在軟枕上，慵懶地問道：“可用了早膳？”
“正想要在娘這裡蹭一頓呢。”
“你這孩子。”趙氏點了點艾玉嬌的鼻子，“府裡短了你吃喝不成？竟還想着我這兒的東西。”
“那不一樣，娘院子裡的東西就是好吃一些。”艾玉嬌歪歪頭，嬌俏道。
“就知道哄我開心。”
趙氏是真得開心，眉眼都舒展了開來，忽的，她又道：“我已經寫信給你大哥，若是他收到信後立即回來，應是能夠趕上你的生辰。”
艾玉嬌想到她娘寫信給她大哥的原因，神情有一瞬間的黯然，但很快她就開心道：“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我都許久沒有見過大哥了。”算上上輩子那最後的時光，她已有一年多未見大哥了。
“哪裡就許久了。”趙氏失笑。
“就是許久了。”艾玉嬌衝着趙氏皺了皺秀氣的鼻子，又道：“說起來大哥已有十八了，娘，您打算什麼時候幫大哥娶個妻子，幫我找個大嫂回來？”
上輩子她到死都沒有瞧見大哥成婚，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娘子會如此幸運的能過嫁給大哥。
“是要相看起來了。”
*
蒙老夫人的行動力永遠驚人，她雖因艾忠倫的糊塗而傷心，可她既說了要上奏聖人讓艾報龔襲爵，便只在家中休息了一日，當天夜裡遞了消息到宮中，第二日一大早聖人便下了聖旨，准許艾報龔襲爵，至此，艾報龔成了威武伯，而躺在牀上養傷的艾忠倫成了府中大老爺。
不過很快，他就僅僅是老爺了。
爵位一事定下後，蒙老夫人馬不停蹄地請來了族中各位族老。
十日後，在族中一衆族老的見證下，蒙老夫人爲艾忠倫艾忠益分家。
“府中這一切都是你們父親在戰場上廝殺一生拼來的，他臨終之前便囑咐過我，他掙來的那些，除了交予族中的那部分，其他的所有東西，都由你們兩人平分。”端坐在上首的蒙老夫人面無表情地說道：“公中的那一部分，一分爲三，大房一份，二房一份，我一份。”
蒙老夫人看向擔架上的艾忠倫，“沒有意見吧？”
艾忠倫漲紅着一張臉，十分想說他有意見，可他不敢，最終只點了點頭。
蒙老夫人又看向了艾忠益，“你呢？有沒有意見。”
艾忠益道：“都聽母親的。”
“是該都聽我的。”蒙老夫人收回目光，繼續說道：“剩下的便都是我當初嫁給你們爹的嫁妝，我不打算分給你們。但是你們放心，嬌嬌她們出嫁的時候我會從中給她們出一份嫁妝，剩下的那些等我百年後，我會平分給恭哥兒謹哥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