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松鶴院, 艾玉嬌發現，各房除了在外暫時歸不了家的，其餘人都到齊了, 甚至她爹和二叔的姨娘小妾們也到了。
往日裡, 這些姨娘小妾都是不被允許來到松鶴院的, 這次可謂是開天闢地頭一次, 膽子小的已是兩股顫顫, 膽子大些的還好，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松鶴院裡的氣氛很是凝重，即便是深的蒙老夫人喜愛的艾玉嬌, 在踏進院門的那一刻，也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進了正堂, 艾玉嬌發現她爹還沒有回來, 艾玉娥的生母蘇姨娘卻被綁了跪在了中間。
趙氏領着艾玉嬌往蒙老夫人的下首空位走去。
等她們坐下後, 蒙老夫人停了手中的佛珠，睜開了雙眼, 目光漠然地落在了中間瑟瑟發抖的蘇姨娘身上。
“艾玉娥去了何處？”
“妾、妾身不知。”
“是誰放走了艾玉娥？”
“妾、妾身也不知啊。”
“很好。”
蒙老夫人也不動怒，看向了趙氏，“人可抓着了？”
趙氏嗯了一聲，“抓着了，在拆房關着。”
蘇姨娘身子一顫, 玉娥被抓住了？
但很快她又鎮定了下來, 玉娥不可能這麼快被抓着, 也不會這麼容易被抓着。
“帶上來吧。”蒙老夫人吩咐。
趙氏便讓粗使婆子將人押上來。
三個丫環, 一個老婆子。
趙氏指了其中一個丫環道：“母親, 那個丫環叫做橙籽，是蘇姨娘身邊最得用的, 想必能知道不少內情。”
蒙老夫人的目光頓時落在了橙籽身上。
這一瞬間，橙籽下意識繃直了脊背，身體輕微顫抖着。她意識到自己在害怕，努力剋制着，卻無濟於事。
老夫人的目光太駭人了。
她明明只是隨意看着她。
不多會兒，橙籽的額邊滾落下一滴豆大的汗珠，“啪嗒”一聲砸在了地面上，暈開了一圈水漬。
“橙籽，若是不想連累你的家人，交代吧。”蒙老夫人便在此時開口。
只說交代，卻不說交代何事。
橙籽的汗更多了。
她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蘇姨娘，可惜蘇姨娘跪在她的前方，她只能看見蘇姨娘輕顫的背影，其他什麼都看不見。
“奴婢……”橙籽顫着聲開口。
“想好了再說。”蒙老夫人不怒自威的打斷橙籽。
橙籽渾身一抖，早前想好的一應措辭竟都忘得一乾二淨。
“看來你還沒有想好。”蒙老夫人冷笑了一聲，不在看橙籽，而是讓唯一的婆子回話。
“奴？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在當值的時候喝酒了，老夫人您就繞過奴婢一次，老夫人求您了，您就繞過奴婢吧！”姜婆子是後門上的，平日裡愛喝一點兒小酒，今日不過說收了義女送上來的酒，喝醉了小半日，醒來後竟然攤上府中大事，當真是悔得恨不得就此戒了酒。
不過她更恨義女，虧她疼惜她是個孤女，在府中孤苦無依，好心認了她做義女，往日裡也沒少幫扶她一二，她竟然聯合外人坑害她這個做義母的，當真其心可誅！
想到這裡，姜婆子怒指她旁邊低頭不語的丫環，道：“老夫人，都是她！都是她故意帶了酒給奴婢，她就是故意要灌醉奴婢！”
被姜婆子指着的丫環狠狠一顫，她當即連連磕頭，一邊嗑一邊哭道：“奴婢也是被逼的啊！奴婢也不想的！是她，是她拿乾孃的事兒威脅奴婢，說是奴婢不灌醉了乾孃，就要把乾孃守門時總是喝醉酒的事兒捅到管事那裡，奴婢……不得已才這麼做的啊！”
姜婆子怔怔地看着她的義女，沒有想到義女竟是因她纔會如此這般行事，那她方纔……姜婆子頓時悔恨不已，她一把抱住義女，嚎啕大哭：“是我對不住你，都是我的錯啊……”
“娘，不是孃的錯……嗚嗚。”小丫環也是哭。
蒙老夫人的眉頭皺的能夠夾死蒼蠅。可她卻沒有喝止那對義母女，只看向了最後一個丫環。
“你呢，又是受何人威脅相逼？”
葉兒沉默了許久，才澀然道：“沒有人逼奴婢，奴婢是自願的。”
“哦？說來聽聽。”
“是。”葉兒很是從容，比在場好幾個姨娘都要鎮定從容。她先是轉向了蘇姨娘，對着她磕了三個頭後，這才面向蒙老夫人，沉聲道：“奴婢的爹孃雖已過世，可他們臨走之前走得不那麼痛苦，走後還能有一副薄棺，都是多虧了蘇姨娘。”
“奴婢爲了報答蘇姨娘，便答應幫忙放走四姑娘。奴婢知道後門上的姜婆子愛吃酒，她新收的義女珠兒又極爲孝順她，所以就拿姜婆子吃酒的事情威脅她，讓她幫忙灌醉姜婆子。”
葉兒條理清晰地交代了整個過程，最後又道：“奴婢瞧見四姑娘上了一輛馬車，許是往城南去了。”
“葉兒！”橙籽大叫，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葉兒竟然如此輕易的交代一切，這也就罷了，她爲何連四姑娘去了什麼方向也知道？
蘇姨娘低垂的臉上閃過一絲怨毒。
葉兒望了蘇姨娘和橙籽一眼，又很快轉過身來。
蒙老夫人倒是有些意外。
意外這個葉兒竟然這般容易就鬆口，還給出了這樣有用的信息。
她輕笑了一聲，吩咐紫珠將艾玉娥可能往城南方向去的消息送了出去，這才又看向跪在中間的葉兒。
她問道：“既然蘇姨娘於你有恩，你爲何說出艾玉娥的去向？”
“蘇姨娘有恩於奴婢，奴婢便幫蘇姨娘放走四姑娘。而三姑娘五姑娘也有恩於奴婢，奴婢也應當幫她們。”
“哦？”蒙老夫人頓時看向了艾玉嬌。
堂內所有人都看向了艾玉嬌和艾玉萱兩人。
蒙老夫人問葉兒：“她們兩人又是幫了你什麼？”
葉兒卻沉默了下來。
蒙老夫人見狀也就不問了。她看向了蘇姨娘，道：“還是不願說出艾玉娥去了何處？”
蘇姨娘低着頭，不說話。
“也不願承認是你放走了艾玉娥？”
“妾身，認了。”
不是她想認，而是抵賴不了了。
更重要的是，能夠護住她的艾忠倫不在，她若是繼續死撐着不認，老夫人定然會對她用刑。
“但妾身當真不知四姑娘去了何處。”只要一日找不回四姑娘，她就不會真的有事。
蘇姨娘堅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