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的聖旨是在這一年的秋天送到兩府之中的。
不過兩人的婚事卻是在來年三月草長鶯飛、萬物復甦的春天舉辦的。
因着開了春, 天氣回暖，去年秋天南飛的大雁也飛了回來。
顧承澤早就看好了三對大雁，親自抓了回來後養在晉王府後院, 只把它們養得皮光毛亮, 這才挑了個好日子將這三對精神頭十足的大雁送去了威武伯府。
看見這六隻大雁, 威武伯府上下具是十分滿意。
即便是有心挑刺的艾忠倫也不得不承認, 這大雁是真的好, 晉王世子的誠意也是十足的。
這樣近些時日一直心情不大愉悅的艾忠倫都露出了些許笑容，再看向顧承澤時，也就沒有那麼不順眼了。
當然, 趙氏並不在意艾忠倫是否中意顧承澤這個女婿，反正她滿意、嬌嬌喜歡就足夠了。
至於艾忠倫？呵, 有本事和他心愛的小妾和小妾生的女兒相親相愛一輩子去啊。
-
大雁送去了威武伯府後, 晉王府緊跟着快速運轉了起來。
沒過兩日, 晉王夫妻二人親自請了兩位京城內有名的全福人，他們本是想要請滿四位, 不過因爲去年夏秋的清掃，京城裡少了不少“全福人”，不過他們沒能撐過來，也稱不上“全福”了，倒不如不請, 免得不吉利。
第三日就是個好日子, 福安大長公主受晉王夫妻的拜託, 帶着兩位全福人上了威武伯府納徵。
這天, 京城百姓伸長了脖子瞧, 發現晉王府的聘禮竟有四十八擡。
“這也太多了吧！”
“也不知道威武伯府會回多少嫁妝，想必不會太多吧？畢竟去年威武伯才娶妻。”
“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瞧着晉王府給出的聘禮, 京城內有不少人生出了看熱鬧的興趣來。
不過他們覺得不管如何，哪怕威武伯府拿不出足以匹配的嫁妝，也不會給的太少，至少面子上是光鮮亮麗的，不然怎麼對得起新帝的賜婚？
趙氏自是知道外界想要瞧熱鬧的動靜，不過她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不談老封君對嬌嬌的寵愛，單是她當初嫁進威武伯府時帶來的嫁妝，就足夠嬌嬌嫁去晉王府了，更別說這些年來，她還有心攢了許多。
趙氏不擔憂嫁妝的事情，心情卻依舊不好。
無他，她捨不得女兒出嫁了。
看着晉王府一擡有一擡的聘禮，趙氏臉上需要端着合適的笑容，心情卻越來越糟。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她的寶貝女兒就要嫁爲人婦，成了別人家的媳婦了。
這讓她如何捨得？
她忽然生出了不讓女兒嫁人，養着女兒一輩子的衝動。
“娘，您怎麼了？”
林霖兒是來陪趙氏清點嫁妝單子的，她自個兒的嫁妝就十分豐厚，再說了，嬌嬌是她的好友，如今是她的小姑子，她巴不得婆婆能夠多給一些嫁妝給嬌嬌，好讓她在晉王府站直了身體。
只是婆婆怎的忽然臉色陰沉了下來？
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林霖兒仔細回想了一番，並沒有察覺什麼異常。
聽到兒媳婦的聲音，趙氏回過神來，臉色雖然不好，眼神卻溫柔了幾分。
她看向林霖兒：“我沒事。”頓了頓，趙氏又道：“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情沒辦，這樣吧，霖兒，嬌嬌嫁妝單子清點的事情交給你，我去辦那件事情去。”
“這……”
林霖兒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應下了。
她看着婆婆如釋重負的離開，離開的方向好像是去了嬌霞院，輕蹙的眉頭也慢慢鬆開了。
看來婆婆是捨不得嬌嬌了。
這麼一想着，林霖兒突然也非常想念自己的孃親了。
“等嬌嬌的婚事結束，我就請夫君送我回家一趟。”
-
趙氏直奔嬌霞院，一開始，她的腳步匆匆，可到了近前，她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到了嬌霞院院門前，趙氏已經徹底停住了腳步。
“奴婢見過老夫人。”
嬌霞院的守院丫環注意到了趙氏的到來，連忙迎了出來，行了個禮就要進去通傳，被趙氏攔了下來。
趙氏放輕了聲音道：“不要告訴你們姑娘我來過的事情。我走了。”
轉身離開的時候，趙氏已經想清楚了。
女兒家家的，總歸是要嫁人的。
有些人嫁了人，運氣也許如她不怎麼好，可是這並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嫁不好。
瞧瞧福安大長公主，瞧瞧晉王妃，她們都是嫁得極好的，後院不僅沒有小妾庶出，就連丈夫也是多年如一日的疼愛她們。
而今嬌嬌嫁的又是晉王府，有着晉王夫妻在前面做榜樣，想必晉王世子不會糟糕。
再者，嬌嬌是晉王世子親自求娶的，就連這賜婚的聖旨都是他親自找新帝討來的。
如果恭哥兒早前與她透露的那些屬實，齊欽是被晉王世子爆出了斷袖一事，廢太子會被廢、齊國公府和齊貴妃三皇子不如從前等等，都是晉王世子爲了嬌嬌去做的話，那晉王世子一定會對嬌嬌極好的。
畢竟嬌嬌是他花費了如此之多的功夫才能安心求娶來的。
這男人啊，越是用心，就越是珍惜。
哪怕到了最後，當初的心動都化作了粗茶淡飯，他也不會輕易背叛。
這樣想來，嬌嬌嫁給晉王世子倒是最好的選擇了。
趙氏轉身慢慢往回走，神情漸漸輕鬆，眼底也慢慢浮上了笑意。
*
大婚之日終於到了。
一大早天還沒亮，艾玉嬌就被自家兩個大丫環從牀上挖了出來。
她打了個呵欠，由着蓮初爲她用清水洗了個臉，打了個激靈，人才徹底清醒過來。
也許是昨夜好眠，又或者是因爲將要嫁人的激動，艾玉嬌整個人精神奕奕，那小臉白裡透紅，竟是連妝容都不必要上了。
不過妝娘也是一番感嘆罷了，妝容還是要上的，新婚嫁娶，妝容一定要盛重豔麗，這纔對得起自己一輩子才一次的婚禮。
絞面是很疼的，好在妝孃的手藝很好，很快就絞完了，再疼也是有限。
絞完面，艾玉嬌的小臉越發紅潤，紅撲撲的，就像是新鮮水靈的紅蘋果，叫人想要咬一口嘗一嘗她的芳香甘甜。
“當真是便宜顧承澤了。”林霖兒在一旁憤憤道。
艾玉嬌不明就裡，透過鏡面瞧向了林霖兒，因着在上妝不好說話，只能眼神詢問。
林霖兒神秘一笑，“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艾玉嬌眨了眨眼睛，越發不明白林霖兒在賣什麼關子。
嫁衣上身，妝容也收拾完畢，艾玉嬌的手中被林霖兒塞了一個蘋果，就坐在牀上等着晉王府的人來了。
這時，趙氏也來到了新房。
看着嬌豔欲滴的女兒，趙氏心中那股不捨又冒了出來，但她很快就壓了下去，臉上露出笑容：“嬌嬌，嫁過去之後要好好的。若是受了委屈你就回來，娘會替你做主的。”
“我和你大哥也一樣！”林霖兒在一旁強調。
趙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艾玉嬌本來沒有絲毫傷感，可是這會兒莫名鼻尖一酸，眼眶一熱。
“不能哭。”趙氏注意到了女兒的變化，連忙道：“哭花了妝就不好看了。新嫁娘一定要美美的。”
艾玉嬌勉力忍住了哭出來的衝動，只是一開口，嗓子就像是糊住了一樣。
“娘，我不想嫁了。”
“不許胡說。”
正說着，晉王府的迎親隊伍到了。
顧承澤從高馬上一舉躍下，大步走進了威武伯府的大門。
他一早就踩着吉時帶着迎親隊伍繞了半個京城，就是爲了讓整個京城都知道，今日是他顧承澤娶妻艾玉嬌的大日子。
瞧着所有人豔羨驚歎的目光，顧承澤甚是滿足。
今天，嬌嬌就會嫁他爲妻！
只要一想到這個，顧承澤就異常滿足。
哪怕這會兒被艾報恭領着幾個堂弟將他堵在門口爲難他，他也不受絲毫影響。
-
過五關斬六將，顧承澤終於來到了嬌霞院外。
他站在院中，瞧着艾報恭揹着艾玉嬌走了出來，心頭一片火熱。
艾玉嬌藏在蓋頭下，眼眶越來越熱。
“嬌嬌。”艾報恭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你放心，大哥永遠都會是你的大哥。若是你在晉王府受了委屈，那你就回家來。就算將來你要與那顧承澤和離，大哥也一定全力支持你。若是想家了，那就回來。我先前已經在兩府共用的那堵牆上開了一個門，你想回來了，直接回來便是，外人也不會知曉。”
聽着前面，艾玉嬌還想哭。
聽到後面她頓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擡手輕輕擦拭眼角的淚花，低聲道：“好。”
-
顧承澤終於從艾報恭的手中接過了艾玉嬌。
他扶着她坐進了八擡大轎之中，放下轎簾的那一瞬間，顧承澤低聲道：“嬌嬌，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嫁給我。
迎親隊伍很快也又動了起來。
顧承澤騎着馬走在最前面，後面就是艾玉嬌的轎子，再之後便是艾玉嬌的嫁妝，一擡又一擡地從威武伯府擡出。
瞧熱鬧的百姓乾脆數起了嫁妝的擡數。
他們這才發現，前面的迎親隊伍已經回了晉王府，威武伯府這邊還有嫁妝正一擡擡的往外擡出。
“天吶，威武伯府這是打算搬空府邸嗎？”
“這有多少臺了？一百零八擡？”
外頭的喧喧擾擾，艾玉嬌自是不知。
她與顧承澤拜了堂，送進了新房之中。
新房之中的人不多，只有晉王妃特地請來的福安大長公主。
顧承澤揭了艾玉嬌的蓋頭後，福安大長公主就讓兩人喝了合巹酒。
“澤兒，你去前頭敬酒的時候少喝一點，早早兒裝醉回來，可不能讓嬌嬌等得太久了。”
“好的，安姨。”顧承澤含笑點頭。
福安大長公主又看向艾玉嬌，柔聲道：“餓了吧？快吃些吧。這是你婆婆特地讓人給你準備的食物，都是好克化的。”
“多謝大長公主……”
“你就和澤兒一樣，喚我安姨便是。”
“是，安姨。”艾玉嬌臉兒紅紅。
福安大長公主很快就離開了。
顧承澤溫柔看着艾玉嬌，輕聲道：“嬌嬌，我很快就會回來。”
“嗯。”艾玉嬌低下了頭。
*
顧承澤是被來旺來福兩人架着送進來的。
蓮初萏初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離開了新房，不多會兒提了熱水來，又默默退了出去。
來旺來福在桌邊放下顧承澤後也離開了。
艾玉嬌猶豫了片刻，終還是走到了顧承澤的身旁。
“顧……”
纔剛開了口，本該醉着的男人一躍而起，將驚呼的艾玉嬌摟入懷中，整張臉都埋進了妻子的頸窩中。
“嬌嬌，你終於是我的妻子了。”
艾玉嬌的鼻尖全都是顧承澤的氣息，他身上的酒味彷彿有了意識，一個勁兒的鑽進了她的鼻中，她好似也跟着醉了。
艾玉嬌軟軟地靠在顧承澤的懷中，低聲道：“嗯。”
氣氛旖旎卻又溫柔。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動彈，只享受着這一刻的溫馨。
忽然，男人一把抱起了女人。
艾玉嬌低呼一聲。
顧承澤朗笑着抱着她走向新牀。
“吾妻嬌嬌，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可不能浪費啦。”
艾玉嬌心如擂鼓，她雙手緊緊攀附着顧承澤的衣襟，聞言小臉越發嬌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