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應文躺在病榻上一動不動,方丈應賢及和尚應能守在榻邊,他們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人來打擾,屋子裡很靜。有人在敲門,方丈低聲問:“是誰啊?”
是慧智的聲音:“方丈大師,我和慧實師弟有事要跟您說。”
慧智、慧實兩人進來,神色慌張,他們分別嚮應賢、應文、應能請了安。
然後慧智說:“方丈,苗王手下的大、二護法殺死了我們兩名和尚。”
方丈因爲應文的病日夜操勞,已經很疲憊了,他似乎沒有精力去理睬那些以前被視爲大事的事,對於慧智所說的事情,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這交給你們去處理好了。”
慧智、慧實兩人聽到這樣的回答有些不知所措。應能也覺得不能理解,就插嘴:“殺人償命,你們把殺人者抓起來,扭送官府處置!”
慧智面露愁容:“都給他們跑了。”
應能覺得不可思議:“麓山寺裡面的和尚都是吃屁的,那麼多人居然讓兩個殺人犯溜掉了?慧實啊!你說你們是不是沒有用?”
爲人比較老實的慧實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慧智則又說:“不光是我們攔不住他們,就連住在別院的所有武林人士全部出動都拿他們沒有辦法。”
慧實也跟着說是。應能嘆了一口氣:“難道麓山寺的飯養的都是沒出息的人,看來那些武林人士是該管一管的時候了。”
是夜,應能果然遇到了吳者泥等人,跟他們大戰了一場,雖然沒有把他們擒住,但也煞了他們不少威風。第二天,應能照常跟方丈一道去看應文,仍然沒有人說話,屋子裡仍然很靜。慧實匆匆忙忙跑來敲門後報告說:“苗王又回來了。”
應能站起身:“他還敢來!難道昨晚被我教訓得還不夠?那我這次一定非把他制服不可!”
他正要走,慧實把他攔住:“這不用您出手,師兄他還真有本事,憑着三寸不爛之舌,竟把在場的所有人給調動了起來,正要跟他們打呢!我看苗王他們是逃不掉了。”
“對,這纔是麓山寺的人嘛!”應能拍拍慧實的肩膀,跟着你師兄學着點兒。
慧實又點頭不迭。應能瞪了他幾眼:“一天只知道點頭點頭,別人說是你就說是?多動點腦子,聽到沒有?——還不快去看看情況?有什麼情況快點來報告?”
慧實又點着頭離開了,應能覺得真拿他沒辦法。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慧實又急匆匆跑來,氣喘地說:“這……這回真的不好了。”
“怎麼,死了人哪?”應能懶得擡頭望他。
慧實很認真的說:“真的死人了
,清風寨的二當家死了,不僅肌肉而且骨頭都被打碎了,這功夫太了得了。”
“不可能,吳者泥他們根本沒有那麼厲害,我跟他們交過手。”應能不相信地說。
慧實補充說:“是真的,不過不是吳者泥他們打死的……”
“難道另有其人?”應能忙問。慧實點點頭。
“你不要老是動不動就點頭,快給我們講講那個人是誰?”
慧實便說:“他也是一個和尚……”應能“哦”了一聲,還以爲是個麓山寺的和尚。
慧實繼續講:“他是朝廷派來的一個和尚……”
應能吃驚,就連一直沉默不語的應賢聽到“朝廷”二字也“啊”了一聲,而應文則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那他叫什麼名字?”這是應文的聲音,聲音已經失去了先前一貫的洪亮,取而代之的是痛苦折磨下的沙啞。
慧實又道來:“他叫道衍!”
應文突然坐起身,應賢、應能也緊張了起來,三人面面相覷。很久之後,應文開口了:“終於來了,而且來得那麼快!”
他又問慧實:“你知道他帶來了多少人嗎?”
慧實說:“他們說好像有上萬人,但我看見的只有那個和尚和他帶來的三個手下而已。”
應文又一陣感嘆:“朱棣這次下了大賭注了,上萬人,對付一個百來號人的寺院居然派了上萬人,可見他這次鐵了心要打贏這一丈啊!”
方丈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應文說:“我們去看看再說吧?”
應文要去打鬥場地,應賢、應能當然考慮到他的病情不讓他去,但又扭不過他的固執,只好陪同他一起去查看。此時,道衍等人已經逃走,寺裡的和尚正在整理損壞弄亂的東西,各門各派的武林人士也在幫扶受傷的同門。應文發現了人羣中顯眼的白蓮教教主韓燕兒及二長老沈妙春。他們也發現他了,顯得臉上掛不住。方丈朝他們道:“你們不是已經於幾個月前走了嗎?怎麼還在這裡?”這當然對於彼此來說是心照不宣的。
韓燕兒支吾不語:“這……”
幸虧有苗普亮的話替他們解圍:“韓教主神功蓋世,要不是她出手相救,我們恐怕早死在那和尚的‘玄真流波決’之下了。”
其他人也跟着向韓燕兒致謝,她則非常彆扭地謙虛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應文沒有窮追不捨,轉而質問苗王吳者泥:“苗王,你縱容手下,殺我寺徒,你怎麼說?”
吳者泥等人轉動着腦袋使勁在人羣搜索,希望也有人幫他們解圍,但始終沒有。吳者泥只好
望着苗金龍,而苗金龍又只好望着苗阿甲,苗阿甲望望他們兩個找不到半點兒希望,只好結結巴巴地道:“真……沒……沒想到,那……那些——不,那兩個和尚太……不經打……打了。”
應能吼道:“不經打了就活該被你們殺了嗎?那你爹你娘都老了也不經你打,你回去乾脆把他們打死了算了。”
衆人轟然大笑。吳者泥也認出了那個昨夜在樹林裡烤野兔並且跟他們打架的和尚就是應能,他指着他道:“你……你……”
應能搶過話頭:“你什麼?我又不是你們的爹,你們沒有必要殺我,而且你們未必殺得了我。是吧,苗王?”
又是一陣笑。應文低聲道:“眼下最主要的想辦法退敵,他們個個身懷絕技,武功高強,我們得依靠他們逃出這個寺院,眼下還不是尋仇的時候,一切都等到脫離險境再說。”
應能不再跟他們鬥嘴了,按照應文的指示,方丈應賢對衆人講道:“各位,朝廷如今派了一萬大軍攻打我麓山寺,他們現在肯定封鎖了各個出山要道,我們已經被他們重重包圍了起來,我們看來是逃不掉了。而據我所知,你們其中大多數都是朝廷的要犯,想求得他們放了你們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必須得彼此合作,只有這樣,我們才更加有把握突出重圍,才能繼續活下去。”
衆人早已圍了上去,紛紛問突圍之計策。應文道來:“道衍這個人我清楚,他好陰險狡詐、好大喜功,如今與韓教主交手吃了苦頭,他是不會再次硬闖麓山寺的。如今他只要用他的上萬人馬圍住寺院,等到寺裡的糧食用盡,禍起蕭牆時,他即使不損一兵一卒,也可以將我們一網擒獲。”
衆人聽後,頓生恐慌,有的自動組織起來說要於今晚突圍。應文反對:“官兵初至,必定還有幾分積極的厲氣,現在突圍,弊大於利。依老衲之見,各位暫時在寺裡住下來,待過一些時日後,官兵的厲氣消盡,我們便可以一起突圍而出,我想這樣的把握要大一些。”
衆人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也只好聽應文的。一連五日過去了,寺裡晨鐘暮鼓,平靜如往常。道衍覺得蹊蹺:“我們圍困了他們這麼久,他們竟當無事發生,還真沉得住氣,我非要叫你沉不住不可。只要你們出來,一出來我就叫你們死於葬身之地。”
他派人在麓山寺經常取水的地方下毒,又派人挖陷阱、設機關。寺裡面的一些人吃了被他下過毒的山泉水果然中毒了。
方丈便下令不取山泉水,又在寺中鑿了幾口井,這樣又堅持了旬日,果然圍寺的官兵失去了先前很大一部分厲氣。
應文道:“現在可以突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