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隨着關曉琪的上京,家裡很是沉悶。本就不愛說話的宋父宋母之後更是沉默。尤其是張敏,甚至總是偷偷躲起來流眼淚。平時做飯,總是不自覺就擺上四副碗筷,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撤下去,可眼眶總是紅紅的。
關曉琪聽得心裡也不好受,抓着宋偉明的胳膊像只無助的小貓,“哥,你別說了。我心裡難受。”
宋偉明的聲音也因爲情緒而變得沙啞,“蘭蘭,你放心,哥哥一定會混出個人樣來!往後,哥再不讓你受任何委屈!”
兩個人之間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的話題,在樹蔭下坐了一會,關曉琪就去了宋偉明的宿舍,幫着他鋪鋪牀打掃打掃。說是做這些,其實宋偉明哪裡捨得讓她動手?關曉琪充其量就是在一邊幫着擦擦桌子,然後就是坐在一邊吃零食而已。
整理完了,天色也不早了。
宋偉明從包裡掏出來好多瓶瓶罐罐給關曉琪,“這些都是媽讓我帶來給你的。這邊可是買不到這麼正宗的肉乾。”
“哥哥,你那份呢?”關曉琪沒有直接拒絕,只是笑得天真。
宋偉明有些窘迫。
關曉琪笑笑,撥了一半放回到他的包裡,笑着道:“吶,咱倆一人一半!不能厚此薄彼的。”
宋偉明也咧嘴笑了,揉揉關曉琪的頭。
關曉琪鼓着臉頰躲開他的手,到最後還是笑彎了眼角。
走的時候外面已經暗下來,宋偉明本打算送她回去,卻被關曉琪攔下來,“現在這北京城我比你熟好不好?我怕你回來的時候再迷了路!好了哥哥,回去休息休息,開學就是軍訓,你可不要早早就趴下啊!”
宋偉明無法,但還是送着關曉琪到了車站,看着她上了車,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裡,宋偉明這纔回去。
抱在懷裡沉甸甸的,關曉琪的心也是沉甸甸的。神馬關怡正那個偏心眼的哥哥,神馬關家的小公主,跟這遙遠千里惦着自己的宋爸宋媽,還有溺愛無下限的哥哥宋偉明,簡直弱爆了好不好!
大學到大院的距離實在是有些遠,再加上關曉琪回去的時候恰恰趕上下班高峰期,等到她回到關家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這個時候,已經是關家吃飯的時間。
好在今天晚上,關家家長都不在家,所以關曉琪的晚歸頂多是被關怡情白了一眼。
“好餓啊!快點開飯吧!”關怡情掃了關曉琪一眼,就開始敲着桌子叫起來。
關曉琪直接忽視關怡情矯情的作態,只是直接進去廚房,打開了一瓶薰魚乾。跟廚房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一下子就聞出來。
“這是,薰魚乾?”宋媽的聲音有些驚喜。
“對啊,宋媽知道怎麼做麼?以前都是煲湯喝的,不過現在顯然來不及了。”
“交給我!這個簡單,加上蔥薑蒜料酒,隔水一蒸,那叫一個鮮!嗯,這還是正宗的土家做法呢,老首長最愛的就是這個味道了!”宋媽的表情不僅僅是驚喜能形容的了,“曉琪,你還有沒有?過兩天老首長會回家吃飯。”
“有呢!”關曉琪對這不是很執着,只不過那點點淡淡的思念讓她想要嘗一嘗。跑出去把剩下的魚乾一股腦全都抱進來給宋媽,“這些都是。”
宋媽眼裡的驚喜都要溢出來,“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這麼多。”
“我哥哥來北京上學了!”提到宋偉明,關曉琪眼睛都彎了起來,“這些都是我媽媽做的,她的手藝應該不錯的。”
宋媽很利落就準備好了所有東西,但就是這樣,還是遭到了關怡情嬌俏俏的抱怨。
“這是什麼?”關怡正被新上桌的菜吸引住,確切地說是嫌棄,因爲看上去實在賣相不好,這樣的東西,也能吃?
宋媽笑得臉上的紋路都皺起來,“這個啊,這個就是薰魚乾。你別看它長得不好看,但是味道可好。你嚐嚐,這纔是鮮!”
關怡正將信將疑夾了一塊,果然很好吃。
看着關怡正舒展的眉目,宋媽更加高興,“好吃吧?這些可都是曉琪帶回來的,不然你們哪裡吃得到這麼土家的食物?!”
“土家?”關怡情仍舊嫌棄,拿着筷子撥了撥那些乾巴巴的魚塊,“什麼是土家?唔,還有股味道的。你到底是從哪裡刨出來的這樣的食物啊?你確定這真的能吃?!”
關曉琪臉上的笑淡了下來,“這些當然能吃,而且,一直吃了十多年!”
關怡情的筷子一頓,有些驚恐地看向關曉琪。
她的反應取悅了關曉琪,夾了一塊魚乾放進嘴裡,齒頰留香,“其實,你可以嘗一嘗,是真的不錯!”
“我不要吃!”關怡情竟然激動地猛地站起來,手一甩筷子都掉在了地上,“我纔不要吃,我不要吃!”
“小情!”關怡正環住關怡情的肩膀,彷彿受了驚嚇一般,關怡情的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揪着關怡正的衣服恨不得擰成一團,“哥哥,我不要吃那些東西,我不要吃!”
“好,不吃。”關怡正拍着關怡情的背安撫,只是收效甚微。關怡情乾脆直接埋頭在他的懷裡,嗚嗚哭起來。
好好一頓晚飯,被關怡情這麼一鬧,誰都沒了繼續吃下去的心情。
“你不該跟她說那些話的,在你明知道她最怕會被送回去的情況下。”關怡正果然還是來爲妹妹討回公道了。
關曉琪倚在門口,對他的說辭不以爲然,“但是爸爸也說了,每年的寒暑假,她都得回去。”
關怡正的眼神變得冷冽起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不用又開始想我做這些事到底有什麼目的。關怡正,你不要忘記了,那邊也是她的親人,她的父母,她的哥哥。不過你放心,那個哥哥一定不會像你一樣,差別待遇。”
“我…”關怡正的目光略略歉疚。
“你不用這樣,關怡情有你,至少,我還有我的哥哥。他對我,可是絲毫不會比你對怡情好!”關曉琪說得有些得意。
只是這得意看在關怡正眼裡,卻有些說不出的刺眼。
“是麼?那還真是要恭喜你了。”
“恭喜倒是不必,只是扯平了。”關曉琪聳聳肩,笑得有些狡黠,“我的哥哥,絲毫不比你差!”
“但願!”關怡正冷哼一聲,連聲音裡都彷彿帶着冰碴子。
“還有,我哥哥現在就在北京讀大學,你別忘了告訴小情一聲。”
剛要邁步的關怡正腳下一頓,轉頭看她,“然後呢?你覺得小情現在會有心情去接受他,然後喊他一聲哥哥?”
“可是我已經喊了不是麼?”關曉琪挑眉。
“她不是你。”
關曉琪只想冷笑,實際上她也確實這樣做了,“我怎麼了?你覺得我輕易地回到這個家裡,然後對着你還有那些親人喊着應該的稱呼覺得很不禮貌還是什麼?你覺得我跟關怡情相比,你們有鄙視我的資格?”
關怡正皺眉,“曉琪,你一定要說得這麼難聽麼?”
“難聽麼?”關曉琪笑,眼裡的笑意卻貧乏得可憐,“你只聽得到話難聽,卻看不到做的事不地道麼?還是你覺得,她就該無視她的哥哥與父母,永遠活在你們營造出來的幻境中?只是可惜,這些是她遲早都要面對的。我逃不了,她也逃不了。”
“關曉琪,你在報復。”關怡正的目光越發陰沉,“你想在報復我們,報復小情。”
“報復?!”關曉琪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難道護短的心態真的就完全矇蔽住他的眼睛,讓他心安理得地扭曲事理,也扭曲別人的心意。“關怡正,我曾經以爲你只是一個護妹心切的哥哥而已,但是現在,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對她好,在你理智還健在的情況下。”
“關曉琪!”關怡正火氣終於上來,低吼的迴應卻只是關曉琪力道不大不小地摔門聲。
看着緊閉的門,關怡正的火氣沒保持多久就又像皮球一樣泄了個通透。沒有了對手,生氣都嫌奢侈。
關曉琪卻顯然沒有這麼瀟灑。狠狠瞪着被自己甩上的門,關曉琪只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來。這都是什麼人?!他到底有沒有一點是非觀?!還報復,報復個鬼啊!
“關怡正你這個大蠢蛋!”關曉琪狠狠把手裡的枕頭砸在門上。
或許直到這一刻,關曉琪才真正窺得了自己的此時狀況的一角。她以爲只要付出努力就能獲得的一切,其實永遠距離她那麼遠。所謂的血濃於水,其實也不過是建立在多年的付出感情的基礎上。如果沒有了這些,所謂的血緣,也只不過是人與人之間牽扯的一個藉口而已。
什麼用心,什麼經營,關曉琪從沒有這一刻覺得自己的幼稚。以爲僅僅是憑着她的一腔熱情,滿懷赤誠就能收穫到親情。好吧,她承認關怡正的態度傷到了她,毀掉了她所有的勇氣。還有那個令人討厭的樑晨,她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會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大院的小霸王不是白來的,她怎麼會那麼有自信能讓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小霸王當她的後盾?
“不到半個月,所有的計劃都被摧毀了。幸福啊幸福,你就離我這麼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