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夕山的話,等於親手撕下酈震西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更是堵住了酈宗南想爲酈震西開脫的話。
原本長亭的話還只是猜測,只要酈震西不承認,長亭也是找不到證據。可現在有陽夕山出面,事情也就不一樣了。
“酈卿,很抱歉的告訴你,你與拂柳說的話,我是一字不落的聽了個真切明白。拂柳也真是膽大妄爲,竟是暗中許諾你,待將來我回去了之後,必定能幫酈家與北遼皇族打好關係,將酈家的生意遍佈北遼各地!而酈卿也是一口應允了要幫拂柳度過這次難關。呵……我倒是不知該說酈卿天真呢,還是見錢眼開!且不說我陽夕山覺得中原京都京都很好,沒有回去的必要,再就是……難不成酈卿你是有法子令我陽夕山回去稱王不成?若非如此,怎就如此信任拂柳呢?這話若是傳到太后耳朵裡,豈不是將我陽夕山往火坑裡推嗎?酈卿是嫌我陽夕山的腦袋太牢固了是不是?”
陽夕山語氣愈發嚴肅沉冷,眸光獵獵,看的酈震西莫名膽寒的感覺。
終究是北遼和中原皇族後裔,哪怕是在酈家住了十多年,卻也是一身華貴傲氣不可侵犯。
而酈震西與陽拂柳之前商議的這些,無疑是將陽夕山這麼多年來的隱忍推到了臺前。這是陽夕山最不能被觸及的底線。
過去十多年,他已經這般委屈低調了,可京都皇族都不肯放鬆對他的壓制和控制,倘若再讓酈震西從中插一腿,這不是給他添亂嗎?
若不是之前姑奶奶提醒他,陽拂柳很有可能還要出幺蛾子,讓他派人看緊一點,他也不會發現陽拂柳暗中跟酈震西和錢碧瑤見面的事情,也就不會聽到陽拂柳對酈震西說的這些話!
其實,姑奶奶之所以會特意提醒陽夕山注意陽拂柳,也是因着之前長亭對姑奶奶說的那番話提醒了她,讓她堅信在這節骨眼上,更加不能對陽拂柳心軟,因此也就多了個心眼,特別叮囑陽夕山。
而陽夕山對這個妹妹,起初還有那麼一分惻隱之心,還覺得是姑奶奶對拂柳太過厭惡和不滿,所以纔會如此小心翼翼。現在看來,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若非姑奶奶的提醒,陽夕山真就錯過了這一出,不知不覺的就被陽拂柳在背後賣了。
陽夕山不知道的是,真正能避免他被賣的其實是長亭的功勞。
酈宗南聽到陽夕山如此說,再看向陽夕山那冷酷傲然的神情,酈宗南神色也瞬間冷了下來,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纔好。現在證據確鑿,這兩個混賬東西竟是揹着自己要暗中跟北遼皇族合作,這是準備將來做大了之後將他這個老子一腳踢開是不是?
一個京都皇商的招牌還不夠他們要的,竟然還想跟北遼合作?
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他們是不懂了!
酈宗南雖是趨利避害之人,又是貪財的性子,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卻比酈震西看的明白,酈家現在的能耐,首先要保住第一皇商的招牌,至於往其他地方做生意,不是不可以,但絕不是現在!
現在整個京都都在抓北遼的探子,又是皇上親自下令。若是酈家現在還跟北遼走得如此近,那不是找死是什麼!
酈震西和錢碧瑤只看到了陽拂柳許給她們的好處,一時腦熱的就忽視了京都現在風聲鶴唳的局勢!或者說,經過了上次對付黃貫天那看似有驚無險的一幕,在驕傲自大的酈震西眼中,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的!
卻是不料,竟是被陽夕山聽了個清清楚楚。
“震西!你也回你自己的院子!沒有我的吩咐一步也不準踏出院子!十天之內,不許你離開房間,不許你去商會,酈家的任何鋪子你都不準去!至於你!”酈宗南惡狠狠地指向錢碧瑤,那看向錢碧瑤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竟敢攛掇他的兒子跟他兩條心,這個錢碧瑤是活膩了!
錢碧瑤被酈宗南那殺氣騰騰的眼神嚇住了,本能的往酈震西身後縮着,想要擋住自己的身體,奈何,酈震西現在自身難保,哪裡還顧得上她!現在對酈震西來說,當務之急是先哄好了酈宗南,至於酈宗南要如何處罰錢碧瑤,他纔不管!倘若酈宗南心情能好一點的話,就是多處罰錢碧瑤也沒關係。
“來人!將錢碧瑤帶下去,關入祠堂一個月!不許她踏出祠堂一步!找人盯着她跪在酈家列祖列宗面前懺悔認錯,不準有絲毫偷懶!否則,家法處置!!”
當酈宗南說出最後四個字的時候,錢碧瑤身子一軟,原本是朝着酈震西身上倒去的,可酈震西這會只求稍後酈宗南能接受他的解釋,對於錢碧瑤,是半點不敢搭理。當即身子一側,就這麼眼睜睜的瞅着錢碧瑤身子滑倒在地上,砰地一聲悶響,錢碧瑤額頭撞在椅子腿上,登時鮮血直流。
“啊!好痛!公公……公公媳婦冤枉啊,媳婦真的不知道世子說的什麼意思啊,什麼跟北遼合作,媳婦只是單純的想幫酈家,想幫拂柳那孩子度過難關……嗚嗚嗚……”
任由錢碧瑤此刻血流滿面又哭成了淚人,卻是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爲她求情。
莫說是酈震西了,就是酈家的其他下人在外面看着,此刻也是一臉解氣的表情。更不用說酈宗南身邊這些管家和老傭人了,一個個的早就看錢碧瑤不順眼了,有些老傭人的身家不比錢碧瑤差,還都是酈家的三代老人,對錢碧瑤這個大夫人從來就沒服氣過,若說凌籽冉,那說出來是響噹噹的凌家後人,十個酈家也比不上一個凌家,錢碧瑤又算個屁?京郊有名的坑蒙拐騙世家罷了。
“老爺……老爺……”錢碧瑤捂着流血的額頭,朝酈震西投去求救的目光,卻是被酈震西冷冷瞪回。
酈震西那冷冽無情的一眼,讓陽拂柳禁不止狠狠打了個寒顫。曾幾何時,她親眼目睹凌籽冉跟酈家的人商量,一同出去尋找走丟的酈長亭,酈家人的眼神也是如酈震西此刻一般,冷漠嫌惡,巴不得跑出去的酈長亭永遠都不回來纔好。後來,凌籽冉赤着腳跑出了前廳,跑去凌家找人幫忙。那時候,不管是酈震西還是酈宗南,都是這般冷漠無視的神情,今時今日,這冷漠一幕,卻是在她身上上演!
她錢碧瑤素來不信報應,可是這一刻,卻是莫名的心虛,心寒。
“大夫人,事到如今,你還扯着父親作何?難道還認爲父親被你連累的不夠嗎?你是真的要等着祖父將家法拿出來,招呼上你和父親的身體你才甘心?”長亭冷冷出聲,每一個字都如針尖,毫不留情的刺在錢碧瑤的心尖上。
今日這一幕,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熟悉又熟悉的呢!
上一世,母親去世之後,她不止一次的被酈宗南罰跪祠堂,每一次都是跟錢碧瑤酈夢珠還有陽拂柳有關,錢碧瑤和酈夢珠一唱一和,而陽拂柳就充當受了委屈的一方,在幕後指揮着,長亭罰跪祠堂就從三天開始,再到七天,再到半個月一個月,最長的一次,她三個月才走出祠堂,當時都不怎麼會走路了,幾乎是爬着離開祠堂的。
跪在祠堂裡,一天只有一餐粥飯,每天只有兩個時辰睡眠,其他時間都有婆子看着,絕不能偷懶,白天還要背誦酈家家訓,總之,那般日子,每一刻都是折磨。
現在,這折磨也輪到錢碧瑤了!
這便是報應!
若是錢碧瑤不那麼貪心,爲了錢財幫助陽拂柳的話,也就不會被陽夕山抓着把柄繼而惹怒了酈宗南!
從長亭主動登門去找姑奶奶開始,便是走了一步環環相扣的棋,只是她自己此刻還不知道,這環環相扣帶給她的是陽夕山這個驚喜。
因爲酈震西的冷漠而沒了念想的錢碧瑤,嗚咽的聲音都變得沙啞低沉,被酈家管家帶着人毫不客氣的拖了出去。
而酈震西還不等開口,也被酈宗南揮手下令趕了出去。
酈宗南此人本就多疑,現在還讓他知道酈震西揹着他想要跟北遼皇族合作,酈宗南心裡頭如何能好受!這要不是當着長亭和姑奶奶等人的面,早就掀桌子破口大罵了。
說到底,他還是顧念着酈震西是他面上唯一的兒子了!難道酈家將來要留給酈泰北那個病秧子不成?顯然這是行不通的!
酈震西被趕出前廳之前,還不忘用惡毒的眼神看向長亭和陽夕山,嘴裡不滿的嘟囔着:“別看拂柳只是寄養在酈家,可論起感情來,她可是比酈家的親生骨肉還要重要!可不是什麼貓貓狗狗都能比得了!”
酈震西如此說,再次惹怒了酈宗南,當即將手中白玉杯子狠狠地扔了出來,擦着酈震西面頰而過。
“你這個拎不清的混賬東西!連北遼皇族的族譜裡面都不會有的她的名字,你跟着瞎起鬨個什麼勁兒!!給我滾回房去!滾!!”
酈宗南嗷的一聲,就差說出:連陽夕山都不認這個妹妹了,我們酈家還跟着湊什麼熱鬧!真要合作的話,也是合作陽夕山!畢竟,陽夕山還有回去的希望,而被陽夕山放棄的陽拂柳纔是真的沒有希望了!再加上陽拂柳鬧出找小官被扒光了扔大街上的一出,北遼皇族更是不會認這等丟人現眼的女兒!
如此道理,酈震西就是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