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震西瞥了眼長亭清冷淡漠的面容,心下,愈發厭惡不滿。
這死丫頭就只會擺出這麼一副讓他看了喪氣隱晦的臉色來,他自是多一眼也不想在酈家看到她。
“長亭,這淮親王爲人敦厚大方,府中至今無一妻半妾,又是貴爲皇親貴族,自古以來就是多少名門千金趨之若鶩之地,你可真是好福氣呢。”黃貫天笑着開口,白長了一張儀表堂堂的臉,卻是頂着一張媒婆的嘴。
鬼面閻羅淮親王的名號,她豈會不知道
上一世她就聽了不少關於淮親王古唯離的故事。她哪裡是府中沒有一妻半妾,而是因爲他命犯天煞,註定孤獨一生。
他娶的第一任王妃,橫屍羅明河邊,不着寸縷,血肉模糊。
第二任王妃,大婚當天以喜帕吊死在喜轎內,同樣的恐怖駭人。
第三任王妃,大婚前一天不知所蹤,待七天之後,竟被發現離奇死在王府後花園,身上還穿着大婚當天的豔麗嫁衣。
所以這位淮親王,雖說頂着親王的頭銜,卻是京都赫赫有名的閻羅殿下天煞孤星,莫說與親王府結親,平日裡也沒有膽大的媒婆敢登上親王府的大門。
黃貫天此刻突然登門,不知又是得了誰的授意纔會如此做。
而酈震西素來不待見她,如今自是隻認銀子不認人了。
“這些,都是親王府送來的聘禮,長亭你看一下。”黃貫天說着,遞給她一張火紅的帖子。
她一目十行掃過,眼底波瀾掀起,很快歸於平靜。
萬兩聘金,千畝良田,還有數不清的綾羅綢緞稀世珍寶,這聘禮便能看花眼,怪不得酈震西都有些坐不住了。
“古往今來,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做女兒的拒絕半個字。淮親王堂堂王爺,既是不嫌棄你那般名聲作爲,你當感激不盡纔是”
酈震西生怕長亭會說出古唯離之前剋死三任王妃的事情來,當即寒着臉,冷聲訓斥她。
其實,她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個字。不過是酈震西心虛罷了。
又是當着黃貫天的面,酈震西自是更不能讓黃貫天看笑話了。
見長亭拿着帖子垂眸不語,酈震西當她是被上面的金銀財寶給嚇住了,不由嫌惡的瞪了她一眼。果真是上不了檯面的賠錢貨見了銀子就忘乎所以了,連那淮親王是天煞孤星都給忘了
長亭將帖子輕輕放下,對於這樣的安排,並不覺得意外。
上一世,在她十三歲的時候,皇上就爲她指親北天齊,而這一世,她都已及笄,皇室那邊卻沒有一絲動靜,這一世的安排既是在這上面除了差錯,那麼她與北天齊錯過了也是她的幸運,只不過,酈家的人又如何能見得她在凌家書院逍遙快活,這就快到選妃宴了,如果她提前與淮親王訂了親,那麼選妃宴她參加與否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原本,姑奶奶說過,酈府的兩張帖子,她有一張,剩下的一張必定是酈夢珠的,可酈夢珠現在這樣子,必定是去不了了,但以酈夢珠的性子來說,即便是她得不到的去不成的,自然也不會讓別人去,即便那個人是她情同姐妹的陽拂柳。因着之前在十里錦,陽拂柳僥倖逃過一次,錢碧瑤和酈夢珠對陽拂柳的態度也就發生了變化,不再是之前那般親如一家人,錢碧瑤和酈夢珠心裡勢必會有一個疙瘩,每每見到陽拂柳,都會像吞了一隻蒼蠅一般難受。
所以,就想出這麼個法子來噁心她來了。
按照京都的規矩,但凡大戶人家尤其是名門世家的女兒出嫁,這聘禮和陪嫁都是相對等的,也就是說,酈府現在收了親王府的聘禮,那麼等着幾個月後長亭出嫁,酈府也要給長亭配備對等的嫁妝,可如果
如果長亭在出嫁之前出了任何意外的話,既是定過親,她酈長亭就已經是王府的人,一旦她出事了,聘禮就是酈府獨吞,酈府也不需要再給她準備任何嫁妝。
如此空手套白狼的生意,酈震西如何能錯過
想來,這也是錢碧瑤的高招吧
長亭此刻隱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抖着,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爲酈震西這個所謂的爹爹的絕情狠心而生氣。
從今往後,酈震西與她,永永遠遠,不再有任何父女之情
也就別怪她酈長亭轉身不認了
長亭擡手,食指輕輕點了點聘禮,“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麼女兒也就無話可說。爹爹,我見帖子上寫的,成親是在三個月後,如此來說,時間多多少少也有些匆忙,大夫人如此忙碌,女兒自是不好意思讓她再忙着準備嫁妝,不如就這些聘禮上寫的交給女兒,女兒將其換成嫁妝,也就不勞爹爹和大夫人忙碌了。”
長亭話音明朗清晰,調理得當,愣是讓酈震西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你要自己置換嫁妝也可以,但是在這之前,你只可置換,不能任意變賣。”酈震西是生意人,自是懂得這一出是何等的一本萬利,既是解決了酈長亭這個眼中釘,又能白得等於酈府一年進賬的好處,並且酈長亭一旦在定親之後出了什麼意外,迫於外界的壓力,親王府還少不了要給酈府一大筆好處來撫慰酈府失去一個嫡出長女的損失。畢竟,淮親王天煞孤星的名號是人盡皆知的。
長亭寒心一笑,面上波瀾不起。
“爹爹放心,女兒自是謹遵爹爹吩咐。”
她現在想要的很簡單,銀子到手,良田置換,她託殷鋮準備的一切也馬上就緒,利用這些聘禮,她就能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至於那位淮親王是不是真的是天煞孤星,她根本不在乎。
她酈長亭重生一世,還有誰能煞的住她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三個月後,她自是有法子退掉這門親事,並且連本帶利的將聘禮還給那位煞星淮親王
見長亭答應的如此爽快,酈震西想着,聘禮雖是在她手中,但是如此大筆的銀兩,她若動用的話,自己派出監視她的手下不會察覺不到,不過以防萬一,他還是要
酈震西將一紙聘書拿出來,指着右下角,“這是王府送來的聘書,親王府可謂是三媒六聘誠意十足,那麼我們酈家也不好怠慢了堂堂親王府,這是聘書,你且在上面簽名畫押。”
長亭接過薄薄的一頁紙,寒瞳閃了閃,旋即毫不猶豫的寫下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
聘書上古唯離三個字,寫的飄逸雋秀風骨悠然,字體更是透着渾厚蒼勁之力,單從名字上看,長亭實在無法將古唯離和傳說中的閻羅王爺相提並論
見長亭痛快的寫了聘書,酈震西眼底貪婪精明的光芒一閃而過。這意味酈家馬上要有一大筆銀兩入賬,這可是酈家一年的進賬,他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嚇唬酈長亭幾句就能到手,酈震西這會,不免有些飄飄然。
送走了黃貫天,酈震西眼底的貪婪再次涌動,不覺叫住了長亭,
“你孃親有幾套首飾一直存在凌家醫堡的問君閣內,你孃親當時說的是待你出嫁時,就可以提出那些首飾,當做她給你的嫁妝,這是契約憑證,一直都在我這裡放着,你且拿去吧,記得將那些首飾一併取出,切不可隨意置換。”
酈震西加重了最後一句話,這讓長亭聽出了話中玄機。
上一世,即便她那般放浪不堪的名聲,凌家醫堡的大半勢力也始終掌握在一股神秘的勢力手中,而酈震西和酈宗南掌握到的不過是凌家面上的產業地契,對於凌家醫堡隱藏的真正的財富卻始終不得其門。
母親在世的時候,是凌家醫堡的唯一傳人,可關於凌家醫堡的真正秘密,母親卻始終不曾告訴過任何人。酈震西當時急於轉移凌家財產到酈家名下,也沒有耐心哄着孃親說出凌家醫堡的秘密,孃親死後,酈家只得到了凌家醫堡的地契,可是經營卻不歸酈震西管,哪怕酈震西和酈宗南後來一度鬧到皇上和太后那兒,凌家醫堡背後的勢力,也始終不曾露面,依舊經營着神秘龐大的凌家醫堡。
而酈震西此番突然將母親寄存的首飾契約給她,一來,是試探她是否知道凌家醫堡的秘密,二來,以酈震西的貪婪和對凌家家產的掌控欲,必定猜到孃親留給她的首飾必定是價值不菲,如今她提出來,那麼不幾日她若是出事了,這些首飾是誰的,不言而喻。
看來,她還是嘀咕了錢碧瑤的貪心和手段。這一環扣一環的,竟是將主意都打到了孃親留給她的首飾上。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長亭接過契約,上面竟是一首詩,沒有寫任何首飾的名稱也沒有任何圖樣,怪不得錢碧瑤和酈震西如此着急的要知道孃親存的究竟是什麼首飾,越是猜不透看不着的,越是透着難以言說的神秘感,越是讓人貪心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