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陳藝欣看着謝凱，不由樂了。
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羞澀，反而讓謝凱覺得好看。
“我沒有騙你。你想想，平時我都不上學，整天逃學，書都沒有看，怎麼可能會考這麼好的成績？”換成重生前，謝凱不會考慮小女孩的感受，會冷冷地告訴她，哪涼快哪待着去。
現在不同。
他在改變自己爲人處世的行爲習慣。
“就算你沒有騙我吧，下次考試的時候，偷了卷子也給我看看。”陳藝欣現在膽子大了起來。
之前聽說的謝凱，完全就是個混世魔王，小混混，特讓人討厭。
現在發現，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行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不會影響你的。你逃學我也不會揭發你，我媽是讓我來跟你相親處對象，我根本不想來……外面的世界很大，我要出國，可我成績不好，上一般的大學都很難……”陳藝欣笑過後，認真地對謝凱說道。
“國外不一定有你想象的那麼好。”謝凱嘆了一口氣。
她這樣說，謝凱並不失落。
眼前這女孩，又是一個覺得國外月亮比國內圓的。
“我聽我媽說過，你去過國外？國外是什麼樣的，能給我說說嗎？我爸告訴我，國外遠比我們國內發達，幹什麼事情也更容易……”陳藝欣完全沒有之前的尷尬。
謝凱看着這女孩，很想告訴她，國外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好。
也知道，說了，反而會讓這女孩認爲他有別樣的心思。
“別人怎麼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出去看，你親眼看到，親身經歷了，纔會知道國外跟國內的差距在什麼地方。每個人，因爲世界觀不同，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謝凱看着遠處已經暗下來的山巒，意味深長地說道。
陳藝欣直愣愣地看着謝凱，臉上有些疑惑。
“柳姨之前也說了，她希望你能考上好大學，然後公派出國留學，難道你不願意？”陳藝欣不理解謝凱的想法。
“出國留學？國內的東西都沒學好，出去學什麼？你真以爲，你到了人家學校，就會毫不保留地把任何東西都教給你？”謝凱苦笑一聲，“最頂級的專業，根本就不會對外國開放！除非，你變成他們的人，我從小生活在這個基地裡面，父母爲了國防事業放棄了一切，他們把自己一生全部奉獻在這座荒漠裡面……”
陳藝欣根本無法理解這些。
謝凱說的，她不過當故事聽。
“看着前面，你看到了什麼？”謝凱指着前面，問陳藝欣。
“荒漠？”
“再看看後面，你又看到了什麼？”
陳藝欣轉身，看到了基地連綿的建築。
“二十三年前，這裡跟前面是一樣的。這片沙棗林，是這裡最大的林子，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我們，不知道書本上的森林是什麼樣……我們的父輩來這裡的時候，這裡都跟前面一樣……有人爲了這座基地，親手斃掉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到現在，他的家人都沒有原諒他……”謝凱不知道爲什麼要跟陳藝欣說這些。
對於陳藝欣來說，基地是她出國的一個跳板。
換成原來，謝凱會恨他們。
可現在，謝凱並不恨，能利用機會的人，永遠比不懂得利用機會的人過得好。
他曾經就是一個不懂得利用機會的人，否則不會那樣過一輩子。
“有這樣的人麼？”陳藝欣不理解。
她並不瞭解基地，也不會去了解這個基地。
哪怕謝凱被她母親說得非常優秀，但依然跟她不是一路人。
她需要更廣闊的天地，需要看更大的世界，需要更大的空間去自由翱翔。
國內，她母親很難見到一次，父親曾經則是憋屈了很多年。
“也許有，也許沒有。天要黑了，咱們回去吧……”謝凱不想多說。
如果不是有這樣的人，他早就開始謀劃離開這個牢籠了。
404基地，對於不是一心搞科研，一心爲國防的人，就是一座牢籠。
一年四季，看不到絲毫的綠色，感受不到時間的變化，更感覺不到國家的發展……
陳藝欣看着謝凱，她很詫異，爲什麼從謝凱這樣一個跟她同齡的人稚嫩的臉上會看到父輩臉上纔有的深沉與滄桑。
“你們班有多少人？都是一些什麼樣的人？誰跟你關係好？”回去的路上，陳藝欣不斷地詢問着謝凱他們班上的事情。
對於基地的事情，她沒有什麼興趣。
讓莫齊眼神發直的重型武器裝備，重炮，陳藝欣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問了很多，卻沒有問下午基地放炮的事情，更沒有問基地是幹什麼的。
甚至問過謝凱他們平時怎麼玩兒。
聽到謝凱說他們從小就在荒地裡面瞎玩，沒事兒就到沙棗林前面燒烤喝酒啥的，她更是一臉的鄙視。
兩人回到謝凱家裡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柳旭留周蓉幾人吃飯，她們自然不會留下，大家都忙呢。
“那女孩不錯吧？”柳旭一邊收拾房間，一邊問謝凱。
“媽，我才17歲，現在處對象是不是有點早了些？”謝凱不理解老孃的心思。
老孃之前可不是這樣的人。
“先處着唄。明年就高三了，後年就上大學。我整天忙着照顧你爸，也沒時間照顧你……周蓉老家也是滬市的，她閨女挺不錯，懂得照顧人……你跟她一起學習，以後考同一所大學，到時候再一起出國，也有人照應。”柳旭一邊幹活一邊說。
謝凱皺起了眉頭，老孃怎麼又開始說這事兒了？
“媽，我不想出國留學，國內這麼大，難道還不夠我折騰！”謝凱是真心不想出國。“之前不就說得很明白？當初你跟我爸都說了，由我自己做主。”
“沒有人強迫你，只是先做好準備。我可給你說了，別學羅峰跟孫娟！”柳旭提醒着謝凱。
謝凱無語問蒼天。
老孃自己搞出這樣的事情，還讓自己不要搞出人命來，她是太相信自己兒子的自控力呢還是覺得兒子功能不具備？
他倒也不跟老孃爭論，大過年的，別搞得家裡不和諧。
“我爸今晚不回來？”謝凱問道。
“你曹叔家喝酒呢，讓我們也去，我不是得等你回來麼。”柳旭收拾好了房間，拍了拍手，“走吧，去你曹叔家。”
“我就不去了吧……”曹峰什麼情況，謝凱比誰清楚。
去了肯定得被灌酒。
萬一那傢伙又弄個侄女什麼的，就沒意思了。
謝凱最慶幸的就是曹峰家跟他年齡相仿的閨女，不然……
新中國成立後，提倡自由戀愛，但是真正只有戀愛的有幾個？這麼大個基地，絕大多數人都是通過相親然後處在了一起。
“你爸說了讓你去。談紅旗廠的事情……”
“這不是過年麼！過年不是應該不談工作麼？”謝凱還真沒法躲。
紅旗機械廠，屬於基地最大的一家單位，原本只是普通的配套單位，現在成了整個基地的主力。
謝凱跟着老孃去了曹峰的新家。
新修的幹部樓，跟謝凱家原本分到的房子是一樣的戶型，三居室。
“小謝來了啊，快來喝酒……”謝凱到的時候，曹峰跟老爹幾人正在不小的客廳喝酒。
剛纔還在樓道口就聽到上面的吵鬧。
廚房傳來炒菜的聲音，菸酒的味道撲面而來，夾雜着飯菜的香味。
鄭宇成居然也在。
“我這剛到，反正大過年的一個人守着空房子也沒有意思，小曹叫我，就來了。”見謝凱疑惑，鄭宇成笑着說道。
他在笑，話中卻透露着苦澀。
房間裡的氣氛不由有些凝固。
“老鄭，要不明天到我家過年？”謝凱開口邀請鄭宇成，這位爲了基地幹掉了自己兒子的老頭，值得任何人尊重。
鄭宇成的妻子不在了，閨女就在基地，卻跟親爹老死不相往來。女婿偶爾也就只能偷偷地看看老丈杆子，連陪着喝酒，都不能。
否則回去得歸搓衣板。
“對，鄭主任，明天到我家！”柳旭聽到兒子的話，趕緊邀請。
鄭宇成笑着搖了搖頭，端起了杯子。“我明天可有約了！來，喝酒，爲了咱們的基地的未來！”
“爲了基地的未來！”所有人都端起了杯子。
鄭宇成一仰脖子幹掉了杯中的酒，謝凱沒有任何推辭，也幹了。
他能理解鄭宇成現在的心情。
就如同原來，每到過年，萬家團聚的時候，他卻孤家寡人一個，想自己的父母，想自己的白菜，想自己未曾出世就離去的孩子。
他們都是不喜歡過年的人。
越到這種時候，他們的孤獨感就越強。
“我提議，我們先得敬謝凱這小子一杯。當初如果不是他瞎搞，炸掉了咱們的精加工廠，咱們基地沒有這肥年。”鄭宇成喧賓奪主地說道。
其他人都舉杯敬謝凱。
“這得感謝我爸跟曹叔，要不然，說不定我還被關在牢裡面呢！也許就吃了花生米呢！”謝凱吐槽着。
“哪個狗日造謠說要吃花生米？我怎麼都不知道？”鄭宇成笑着怒罵。
這小子分明就是吐槽當初關了他幾天嘛。
“不過咱們應該感謝造謠的，要不然你小子不會爲了保命跳出來。我們基地哪裡有現在的好日子？大家說是不是？來，再敬謝凱同志一杯……”鄭宇成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