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映雪在濱海城差點一劍廢了黑龍王手下的蟹將軍,這事不知道被人給翻了出來,不過大半聽到這個傳聞的人都是不信。傳着傳着,就冒出一個傳聞,說她修成劍罡是蒼朔宗在弄虛作假,放出的劍罡是蒼朔宗某位修成劍罡的元嬰真君封印在法器中的。
不少人相信那個傳聞,胡映雪本人一點不覺得奇怪。她以現在的年紀成爲了九品丹師,在世人眼中定是在丹道上下了苦工,事實也的確如此。但有的人就會想了,人的精力有限,在丹道上用了太多時間,那自然就沒多少時間用在劍道上了。
你說就是有那麼好的天賦?別說現在蒼朔宗已經成功激起了多數人的羨慕嫉妒恨,就是蒼朔宗沒有出那麼大的風頭,還是有人寧願相信別人在弄虛作假,也不願意去承認別人確實有那個本事。這樣一來,只要不到不得承認的時候,他們可以一直用某些惡意揣測讓自己感覺舒服一些。
胡映雪從沒想過爭辯,覺得事實可以說明一切,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運氣實在太好了,從金丹武比開始,她遇上的對手都是不需要使用劍罡就可以輕鬆擊敗。她和其他人一樣非常好的觀測了能用一招就不用第二招的蒼朔宗武比戰鬥方針,一次次的讓大家溫故唯快不破的真諦。
蒼朔宗參加金丹武比的也是三十人,胡映雪、陳明、徐鋒、魏哲、閔紹、葉空進入了前十。八進四的時候,陳明打敗了閔紹,徐鋒打敗了魏哲,胡映雪打敗了雲華谷的鮑童,鄭璆打敗了葉空。就這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四進二的時候胡映雪衆望所歸的和鄭璆相遇了。
爲了讓更多人看到四進二的戰況,武比場地做了下更改,移到了鹿鳴山下。除了不能靠近劃定區域,隨便乘行舟或踩着其他飛行法寶。徐文山清楚了兩位大乘期的高手在劃定區域外圍設置了結界,只要結界不打開,除非修爲能高過那位,任何手段都不能對結界中的產生影響。
看到像一層水膜的結界,胡映雪試着將神識送進去。慢慢滲透的時候,只感覺到一些助力。稍微急進一些,就立刻被彈開。轉頭看向慕天玄,“別人的神識都送不進去,這樣一來一些細節不就只有掌控結界的兩位前輩知道。”
“外面的人也可以看到。”慕天玄伸手指了下場地中間的一些圓球形物體,“等下四周會出現一些浮動光屏,那些東西能把裡面的戰鬥情況轉映到那些浮動光屏上。”
胡映雪挑了下眉,“你煉製的?”
慕天玄笑了笑,“就是因爲當年弄出了這東西,我在器道上菜闖出了名聲。原本是委託青雲門的秦城師叔,我給了他一些建議,他便丟給我了。”看了眼目光時不時掃過胡映雪的鄭璆,“可以說是遇上的第一個可以認真對待的對手,緊張不?”
“沒必要緊張。不管是輸是贏,我都已經有了樂天州的資格。而且……”胡映雪順着慕天玄的目光看了眼,“我來的時候收了一張紙條,是鄭璆叫人送過來的。”
慕天玄皺了下眉,“我看看。”
胡映雪回道:“我已經給大師伯了。沒什麼,就是問問他有沒有資格成爲蒼朔宗弟子。”
慕天玄目露訝異,“蜀山的無爲真君幾次表示要收鄭璆爲徒,都被他拒絕了。現在,這個人竟然想進入蒼朔宗,真是赤果果的拉仇恨。”
胡映雪笑了下,“紙條上寫了,引領他入劍道的是咱們蒼朔宗的人,所以在生出找個歸屬地的念頭時自然首選蒼朔宗。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這個理由足夠讓那位無爲真君無法挑理。”
慕天玄笑着搖了下頭,“幸好咱們蒼朔宗和蜀山的關係不錯。這麼一而再的收了他們看中的人,換做其他門派早反目成仇了。就是我師傅要不得清閒一陣子,加上陳明剛成爲陶師叔的徒弟,蜀山那幾位一定會跑來找他好好切磋一番。”
胡映雪微歪頭,“聽你這話,似乎引領鄭璆入劍道的人是咱們蒼朔宗的人是確有其事。”
慕天玄回道:“是一名內門弟子回鄉探親的時候順手將一個基礎劍訣送給了路上偶遇的一個小男孩,沒想到這個無心之舉成就了這位黑白劍。那名內門弟子在剿滅一個邪魔宗時雲落,當時鄭璆橫掃了那一帶的邪魔修,宗裡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小故事。”
“這算是一種緣分吧。真沒興趣在一羣人面前打來打去,要不是得讓一些人閉上嘴巴,我一定去表示棄權。”說着胡映雪握緊了過來後就一直拿在手上的劍,“決定要打,那就必須好好來一場。如果是我贏了,能多贏不少靈石呢。”
旁邊人側目,最後一句話應該纔是這位決定好好打的真正理由吧。
半空中,憑空出現一個巨鼓,接着就是咚的一聲巨響。不需要誰出來宣佈一聲,聽到那聲鼓聲,大家就知道這天的第一場武比就要開始了。
最先登場的是陳明和徐鋒,這對剛剛成爲同門師兄弟的人在武比上相遇也是今天的一大看點。陳明成名很久,徐鋒的名聲也不錯,加上之前的表現,兩人都有不少支持者。看到他們兩個從蒼朔宗的席位上站起來,便有許多人尖叫了起來。看的胡映雪汗噠噠,這狂熱程度絕對比得上以前世界裡那些狂追明星的腦殘粉。
蒼朔宗的人素來是要麼就不打,要打就不會手下留情,剛成爲一家人的陳明和徐鋒也是如此。進入結界中,二人從一開始就招式盡出。一場對決下來,不管是看熱鬧的,還是專門看門道的,都感到十分滿足。看熱鬧的是視覺上的享受,看門道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悟。
還沒等那些看門道的消化掉剛纔所得,懸掛在半空中的巨鼓再次響起。胡映雪轉頭對身後的師兄弟和自家徒弟徒孫笑了下,“我過去了啊。”
話音剛落,一道光柱便落到胡映雪身上。放鬆身體,人就被一團吸力牽引着飛了起來,不急不緩的朝結界上出現的漩渦飛了過去。
穿過那個漩渦,胡映雪就敏感的感覺到靈氣密度發生了一些變化。結界里布置了聚靈陣,因此裡面的靈氣密度是外面的七到八倍。這意味着在結界裡面,真元消耗後可以更快的恢復,放出的招式威力也會變得更大。
在胡映雪分析靈氣密度的提高帶來的好處,對面的漩渦進來了一個人。乍一看,對面人長的真的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對上那雙眼睛,就會生出一種再與星空對視的感覺,然後便感覺本來有些單調的人立刻鮮活了起來。
有些腦子的人很快就發現會有如此反差的原因,那張臉根本不是鄭璆的真面目。武比上不願意露出真面目的人多了,不差這一個,所以沒人對鄭璆不以真正面目出現不滿。瘋狂崇拜他的人一樣高聲尖叫,懷疑某些目的惡意揣測的人看到他還是目露不屑和不假掩飾的鄙夷。
胡映雪打量鄭璆,鄭璆當然也在打量她。因爲不是第一場就和自家人對上,也有可能在第二場的時候和自家人對上,參加四進二的胡映雪三人都沒穿蒼朔宗標配的法衣。胡映雪穿的是慕天玄用木蠶紗和火蠶紗煉製的法衣,紡紗的蠶絲染成了火紅色,光豔奪目。
“鄭璆。”鄭璆抱劍對着胡映雪彎腰行了一禮,“你不是我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卻是除了我的母親以外,唯一一個讓我願意多看上幾眼的女子。”
“胡映雪。”胡映雪抱劍回了一禮,“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但我依然感到很榮幸。”
鄭璆亮出手中劍,“這柄劍沒有名字,跟了我二十年。”
胡映雪也亮出手中劍,“這柄劍是來參加會盟時一位摯友煉製的,不知道他給沒給取名字。”
發現旁邊不少人因爲胡映雪的話看向他,慕天玄搖了搖剛纔摸出來的一把扇子,“那不會是映雪會用上一段時間的劍,我就沒給取名字。”
這話很好理解,就是那柄劍還配不上胡映雪。有人想起傳聞中出現的那柄會顯現龍魂的寶劍,之前的比試中一次都沒見她拿出來過。會有那麼多人相信那個質疑劍罡是弄虛作假的傳言,也有一直沒有看到這柄劍的關係。
別人想到了那柄劍,鄭璆也想到了。看了眼胡映雪手中的長劍,“那柄寶劍呢?”
胡映雪笑着回道:“爲免被人誤會劍罡是靠着它放出來的,只能委屈它暫時隱退一下。”
聽起來,兩人似乎就是在很輕鬆的一問一答。但他們身邊的草木都在颯颯作響,袍袖衣襟也時不時的高高揚起,就知道兩人剛對上目光就開始了比試。看草木搖擺的幅度,這一番威壓上的交鋒應該是恰好旗鼓相當。
同一時間,兩人都縱身向後退了十來米,東搖西擺的草木立刻恢復了無風靜止的狀態。草木恢復了自由,卻不代表它們就此擺脫東搖西擺的命運。
鄭璆舉起了手中劍,他的周圍出現了片刻的扭曲。一半扭曲的空間迅速染上了墨色,看着就感覺陰風習習,耳邊隱隱有呼號之聲。一半扭曲的空間被柔和的白光充滿,也似乎有風,但溫暖如朝陽,看着會讓人忍不住去接近那片白光。
胡映雪也舉起了手中的劍,向其中輸入少許真元。周圍靈氣一陣激盪,以她手中長劍爲核心,凝成一柄五丈長的赤青兩色劍影。雖然那劍影的大小看起來要比鄭璆身邊黑白光影弱上許多,但氣勢上一點不比黑白光影弱。
原本懸浮在上空的一顆圓球下落了一些,無視胡映雪身上散發的威壓,圍着她上上下下的轉了幾圈。從外面的浮動光屏上看,就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將她上下都向衆人展示了一下。除了那身煉製時應該花了不少心思的法衣,胡映雪除了手中的長劍,裝飾物就只是在頭上別了根紅玉簪子。很普通的紅玉簪子,就是配她那身火紅色的長袍式樣的法衣。
之前已經將胡映雪手中的劍放大播放了一邊,識劍之人早就做出了判斷。那柄劍除了煉製的材料相當不錯,上面的法陣也只是一看就是象徵性的隨便刻了兩個。再加上胡映雪身上只有一根裝飾用的紅玉簪子做點綴,說她藉助法器才能放出劍罡的謠言便不攻自破。
鄭璆將手中劍高高揚起,然後指向胡映雪。劍鋒散逸出來的光芒跳了一下,下一刻他身邊的黑白兩色光影就胡映雪捲了過去。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人一瞬間就被黑白光影包圍了起來。不過還沒等黑白光影合到一起,一道青紅相間的劍影橫掃了一下便驅散了近一半黑白光影。
將黑白光影召回到身後,鄭璆笑了下,“劍罡名不虛傳。”
“你的境也很有趣。”胡映雪看了一眼鄭璆身後慢慢凝練成一黑一白兩隻翅膀的光影。要不是她修習的是輪迴劍典,已經領悟了裡面的生死篇,一定不會那麼輕鬆的破開黑白光影形成的生死境。
胡映雪話音剛落,兩人同時跳起。只見漫天劍影,片刻之後分開,兩人就已經交手百餘次。鄭璆出招如狂風驟雨,胡映雪便來個細雨綿綿以柔克剛。鄭璆的攻勢慢了下來,她便會主動加快攻擊以剛克柔。退回到之前的位置,兩人還是鬥了個旗鼓相當,誰也沒攻擊到對方。
鄭璆低嘯一聲,身後的黑白光影再次朝胡映雪捲了過去。這一次,並沒有集中卷向胡映雪,而是瞬間將結界裡的空間都覆蓋了起來。
聽到鄭璆那聲低嘯,胡映雪將手中長劍立在眼前。一手不斷切換着手訣,同時控制着身體轉了一個圈。腳下每動一下,她的身邊就會出現形狀與她手中劍一模一樣的劍影。轉了一圈,便有九道劍影像蓮花瓣一樣的把她這顆人形蓮蓬圍在了中間,不給黑白光影留絲毫空隙。
不是每個人修成元嬰的人都有機會感悟出境,但可以肯定的是擁有境的人都很難纏。這是因爲對於修者來說,在境中他們就是主宰。但凡事總有些例外,主宰也有可能被打敗。就像此時,九道劍罡爲陣點形成的保護陣圖,硬是在鄭璆的絕對領域中開闢出一塊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小天地來。
接下來就像是一幅靜止畫面。兩人都昂首而立,一個立於自己製造出來的黑白世界,一個立於劍罡撐起的小天地中。黑白世界吞不掉那個小天地,那個小天地也無法離開黑白世界,就那麼僵持着保持着那一個畫面。
不管是維持境,還是維持劍罡形成的那個小天地,都需要消耗真元,而且數量還不少。沒有堅持太久,又是同時,鄭璆收回了他的境,胡映雪收回了劍罡。大家看到黑白光影如潮水般縮回到鄭璆身後,圍着胡映雪的劍罡也突然沒了,然後兩人就再次衝到了一起。
在接下來的半天時間裡,胡映雪和鄭璆就這樣一直重複着。一個釋放出境,另一個就用劍罡抵禦境的包圍。若是同時收起境和劍罡,那兩人不是直接以手中劍做武器近身交戰,就是像剛開始進來時只用威壓比拼。誰也沒留手,就是這樣一直僵持不下。
看着似乎從開始到現在都沒什麼變化,其實變化很大。在這樣的循環中,二人不斷找尋對方弱點的時候不自覺的生出屬於他們自己的感悟。鄭璆眼前多了些朦朦朧朧的影子,胡映雪則是腦中多了些模模糊糊的感覺。
隨着交手次數的增加,影子和感覺慢慢清晰了起來。但總是有這種感覺,明明感覺馬上就要抓到了,卻遲遲抓不到。爲了抓住那一點契機,二人完全忘記了他們是在進行武比。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不自覺的提升着真元的投入。
胡映雪和鄭璆完全沉浸在忘我的境界裡,似乎不知周圍有多少人看着他們心驚肉跳。將自己代入進去,如果是他們面對鄭璆的境或者胡映雪的劍罡,不少人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這時候哪還有什麼質疑,有些附和那個質疑的人都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就在衆人猜測胡映雪和鄭璆二人的真元消耗已經到極限時,二人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劍。胡映雪抿着脣,鄭璆發出一聲低嘯,接着二人就一起跳到了半空中。然後就有不少人脫口驚呼道:“這怎麼可能?”
結界中,兩人舉起的長劍都噴出一道劍影,一個人的劍影凝實且巨大,另一個人的劍影就有些模糊且看着有些小。一個周圍撐起黑白世界,一個周圍撐起四色世界,前者清晰且聲勢浩大,後者朦朧且聲勢較前者弱了不少。
巨大的劍影擊碎了弱小的劍影,然後被黑白世界擋住,再然後什麼黑白世界、四色世界和劍影都在一瞬間消失無蹤。這時候有沒有金手指的差別就能看出來了,胡映雪因爲秘府給補充了一些真元還能支撐着從半空落到地面上,鄭璆就因爲真元消耗殆盡直接從半空掉了下來。
不過胡映雪也沒好到哪裡去,從結界內出來就倒在了慕天玄懷中。被宣佈爲這場對決優勝者的她短時間內沒法進行武比了,所以這次的武比就這麼落幕了。與以往不同,以前每次宣佈結束時都是歡呼聲震天,這一次卻是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