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這麼大膽?!”楚華謹怒喝一聲,看向了曾亭身後的那羣婆子丫鬟。
剛纔推了裴舒芬的那個婆子擡頭挺胸地走了出來,對楚華謹福了一福,道:“就是奴婢。”很是趾高氣揚。
一看這個婆子並不是曾亭身邊有功夫的那個嬤嬤,楚華謹立刻覺得硬氣起來,直着腰拿手點着她道:“來人!——給我把這個婆子綁了,送到外院給秦大管事處置!”
曾亭緩緩地轉身,看着楚華謹道:“侯爺眼花了吧?——這可是我的人。”臉色陰沉了下來。
楚華謹又漲紅了臉,色厲內荏地指着那婆子道:“芬姨娘是主子,她不過是個奴婢,怎麼能以下犯上?!”
原來又是爲了裴舒芬?!
曾亭上前幾步,將那婆子擋在身後,對楚華謹一字一句地道:“她雖是奴婢,卻是聽得我的話。——是我讓她處罰芬姨娘的。”
楚華謹看着曾亭當着衆人的面袒護她的下人,氣不打一處來,恨恨地道:“芬姨娘有什麼錯,你要指使下人這樣對待她?”說着,走到臺階下的地上,親手將裴舒芬扶了起來。
裴舒芬梨花帶雨地哭倒在楚華謹懷裡,哽咽着道:“侯爺,妾身沒有冒犯過夫人。妾身院子裡的下人可以作證,妾身恭恭敬敬站在門外恭迎夫人,卻被夫人着人一把推到了臺階下面。——妾身的腿和胳膊都摔壞了。”本來裴舒芬還擔心攀污不到曾亭頭上,現在眼見曾亭自己將此事纜上了身,自然趕緊添油加醋地上眼藥。
楚華謹聽了裴舒芬的話,怒視着曾亭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曾亭從來沒有這樣被掃過面子,聞言上前一步,擡手扇了裴舒芬一個耳光。冷笑道:“她擋着我的路了!——我是妻,她是妾,在我面前。她就是奴婢!主子處罰奴婢,難道還需要理由?!”
裴舒芬未提防曾亭這樣彪悍,被打得一個趔趄。楚華謹一陣腳軟。被裴舒芬帶了一下,一起跌倒在地上。
曾亭怒視着滾地的兩人。再顧不得給楚華謹留面子,對着自己的婆子道:“帶侯爺回中瀾院!”說着,頭也不回地大步出了春戊院。
曾亭帶來的兩個婆子上前,從地上拽起楚華謹,生拉硬拽地拖出了春戊院,揚長而去。
裴舒芬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侯爺被拖得踉踉蹌蹌的樣子。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頭一次,她對自己的妾室身份有了深深的恐懼。
曾亭氣憤地帶着楚華謹回了中瀾院的上房內室,看着楚華謹走路走得歪歪扭扭的樣子,曾亭忍了又忍,纔對楚華謹警告了一聲:“侯爺知道自己腳軟,就該走路看着點兒,別再不長眼睛,走錯了院子!”
楚華謹今日在下人面前出了大丑,也有些惱羞成怒。見那懂功夫的婆子不在這裡,屋裡只有自己和曾亭兩個人,便起身走到曾亭面前,揚手也給了她一個耳光。道:“夫爲妻綱!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我打你也不要理由!”一巴掌打得曾亭愣了一下。
楚華謹看見曾亭愣愣的樣子,心裡終於有些快意,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端起了茶杯喝茶。
曾亭今日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已是忍得快吐血了,此時見楚華謹居然變本加厲,再也忍不住了,顧不得去叫有功夫的婆子,走到楚華謹身邊,反手也給了楚華謹一個耳光,呵斥道:“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別給臉不要臉!”
曾亭本來就力大。楚華謹又因爲吃了那一瓶醃梅子,便是以前賀寧馨假託單先生的名頭,讓緹騎的女番子轉交給楚華謹的醃梅子,已經沉痾難起了。再加上爲了重振雄風,又吃了不少的秘藥,整個人事實上已經疲弱不堪。曾亭一個耳光,就將楚華謹從椅子上扇到地上,滾了幾圈。
看見楚華謹虛弱的樣子,曾亭再也忍不住,上前又踹了他幾腳,恨恨地道:“我怎麼就這樣命苦,嫁給你還不如在孃家守寡!還少受你那些妾室姨娘的氣!”
楚華謹只能用手抱着頭,在地上翻滾,躲着曾亭的無影腳。
曾亭索性拿了自己的皮尺過來,騎到楚華謹身上,衝着他一頓亂抽,怒道:“今兒你第一次揹着我去姨娘院子裡,我饒你一次,只打你個皮開肉綻罷了。若是有第二次,我打得你傷筋動骨!”
楚華謹被打得吐了一口血,終於暈了過去。
曾亭見楚華謹被自己打暈了,才啐了他一口,自己回牀上睡去了。
楚華謹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天醒過來,只覺得腰痠背痛,渾身的骨頭似乎都斷成了兩截。
曾亭從牀上下來,輕蔑地哼了一聲,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自己叫了自己的丫鬟進來梳洗,懶得理會楚華謹。
楚華謹在地上坐了半天,才揚聲叫了寧遠侯府的丫鬟進來,扶自己去淨房洗漱。
曾亭收拾完了,便自己去了前廳吃早飯,吃了早飯就去偏廳聽管事婆子回話,打理家事。
柳夢寒派了人過來試探曾亭,對她道:“夫人,我們太姨娘問夫人,這個月的月錢什麼時候發。”
曾亭坐在廳上,看着手裡的帳本,頭也不擡地道:“已經發了。”
那人愣了一愣,又問:“夫人說什麼?請恕奴婢耳背,沒有聽明白。”
曾亭翻了個白眼,擡頭看着那人道:“知道你耳朵聾,還派你來傳話,是不是有意跟我過不去啊?——你們柳太姨娘怎麼這樣黑心眼兒?”
那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訕了一會兒,曾亭早已經叫了管事媳婦進來報帳,將她晾到一旁。
那人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曾亭再回答她的問題,只好耷拉着肩膀,怏怏地回了慈寧院,對柳夢寒回道:“太姨娘,夫人說月錢早就發了。”又暗恨曾亭,故意添了一篇話,在柳夢寒面前給曾亭上眼藥。
柳夢寒也未料到曾亭能這樣睜眼說瞎話。她本人雖然不缺銀子,可是她如今身爲寧遠侯府唯一的長輩,楚華謹和曾亭就該供養自己,這是原則問題,是不能妥協的。
想到這裡,柳夢寒起身叫了幾個婆子過來,道:“你們去中瀾院,再去問問夫人,我們慈寧院的月錢,什麼時候發?”
曾亭剛理完家事,就看見慈寧院的柳太姨娘又打發了幾個婆子過來問話,十分不耐煩,對着她們道:“早就發了,你們還來做什麼?”
那幾個婆子忙道:“夫人如此說,敢是有人中飽私囊,瞞下了這份月錢?——我們慈寧院確實沒有收到過月錢。”
曾亭拿手託着腮,故意詫異地道:“怎會如此?——我月月都囑咐人在太夫人靈前燒紙的,你們怎麼會沒有收到呢?”
那幾個婆子愣了一下,忙給曾亭解釋道:“不是太夫人,是太姨娘的月錢。”
曾亭笑了一聲,將慈寧院的帳本拿了過來給她們看,道:“這上面的定例寫得是給太夫人的。太夫人如今不在了,我就按月燒紙給太夫人,並不敢少一分一毫。——至於你們太姨娘,這定例是沒有寫,我並不敢破例。”
那幾個婆子見曾亭拿着雞毛當令箭,不由提醒她道:“我們大齊以孝治國,夫人可別讓侯爺擔上不孝的罪名。”
曾亭更是拊掌大笑,道:“喲,我可不知道,這寧遠侯府的規矩這樣奇怪。我從小到大,知道要孝順父母爹孃,就是不知道要孝順姨娘。——說白了,姨娘只是半個主子,更何況是先奸後娶的外室,連半個主子都稱不上,還是奴婢而已。一個奴婢,住在太夫人的院子裡,沒人趕她出去,你們就該偷笑了。如今還敢過來要太夫人的月錢,真是得寸進尺,不知所謂!”
那幾個婆子被氣得說不出話,擡腿就出了中瀾院,回慈寧院去回報去了。
柳夢寒聽了曾亭的話,氣得連摔了好幾個茶杯,咬牙切齒地道:“我看她得瑟到什麼時候!”暫且將這口氣吞了下去,只讓人去宮裡催催女兒楚華朱。聽說她入宮這麼久了,還沒有侍寢。——楚華朱不得寵,柳夢寒就不能放手在寧遠侯府裡興風作浪。
曾亭對這一切懵然無知,只是對自己這一次的婚事極爲不滿。可是這婚事是御賜的,就算她想合離都不能,便只能折磨楚華謹出氣。
楚華謹早先被雷公藤的毒毀了身子,如今又在精神上被曾亭欺壓,已經成了強弩之末,不敢再跟曾亭叫板,只能唯唯諾諾而已。
楚華謹就這樣被曾亭降服住了,每日除了上朝,回到寧遠侯府就趕緊回內院,待在中瀾院的內室不敢出去。
曾亭在房前和窗戶上都拉了繩子,繩子上掛了鈴鐺。楚華謹只要碰到那根繩子,那鈴鐺就會響個不停,提醒曾亭的人去內室看着侯爺。
楚華謹的幾房妾室也終於看明白了:原來侯爺已經是靠不住了……
可是侯爺靠不住不要緊,夫人卻是個狠角色。沒有了侯爺,她們這些妾室的下場簡直不敢想象。
各人心裡正在盤算的時候,楚華謹終於一病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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