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然聽市醫院門衛指點,連夜找到馬大友家,詢問一回,失望地發現,他們也不清楚雲相思在哪。
阻止了心急地想要跟出來找人的馬大友父女倆,魏安然開着車子,茫然無緒地在寂靜的街道繞着。
“老魏,要不去旅館打聽打聽?”
折騰到後半夜了,還是找不着人,楊靖之也有些擔心,提出一個靠譜點的建議。
總不能這麼大海撈針一樣,漫無目的地瞎轉碰運氣吧?
魏安然精神一振,挨家旅館打聽過去。
自然,還是尋不到人的。
整個城幾家旅館全部轉遍,天也開始漸漸透亮。
楊靖之稍顯疲憊地開車往市醫院門口趕,還不忘安慰沉默得像塊岩石的魏安然。
“你別擔心,天馬要亮了,門衛跟馬大友爺倆都說,弟妹一大早肯定會送醬過去的,咱們去等,一定能找着人。實在不行,天亮了等幼兒園班了,咱們還可以去幼兒園接着打聽,線索還多着,你別火。”
魏安然沉默地點點頭,沒有開口說話的興致,轉頭朝外打量晨光緩緩甦醒的城市,心情如同此刻的天際一般沉重。
找不見那個人兒,像天邊暗色的厚重雲彩下,透出點火紅微光的朝陽,是衝不出來!
魏安然移開目光,遙遙看着市醫院的方向,使勁壓着心裡頭發慌的念頭。
他總覺得,老天對他的懲罰沒有完;那個人不會那樣輕易出現在前方,笑眯眯地等他去找的。
魏安然的預感並沒有錯。
回到市醫院門口的時候,勤快的馬大友父女倆已經出了早攤,剛下夜班的人們零零星星地過來,買一套熱騰騰剛出鍋的煎餅,大口大口幸福咬着,慢慢走回家。
是沒有他想看見的那道身影。
楊靖之把車停得稍遠,也有些失望,勉強振作精神,安慰一臉失落的魏安然。
“再等等吧。弟妹要熬醬,總需要工夫。”
魏安然下車,默默排到不長的隊伍後頭。
馬大爺一眼瞅見他,忙熱情地招呼。
“哎喲她姐夫,你怎麼也跟着排起隊了?沒吃早點吧?玲玲快給雲姐夫做。”
魏安然趕緊擺手。
“我排着隊行,先給人家先來的客人做。”
馬玲玲甜甜笑着,手動作利索,好地下打量他。
“姐夫,你找着我姐了沒?她幾點過來送醬啊?早也來這邊吃唄。”
排隊的客人聽出點意思,也都跟着打聽。
“這位不會是先前那位雲老闆的對象吧?你家雲老闆可真能幹!”
魏安然臉微微有些發紅,被人異口同聲地羨慕誇着,沉鬱的心情也稍有好轉。
“多謝大傢伙捧場,以後還要多照顧照顧我媳婦兒。”
魏安然跟人應酬兩句,拿着做好的兩份煎餅回到車,遞給楊靖之一份,自己的那份遲遲沒有張嘴咬。
楊靖之也沒多少胃口,強迫自己吃了兩口。好在煎餅滋味不錯,熱乎乎的暖着胃,冰冷的心彷彿也能挨着點熱乎氣。
“這煎餅味道不錯,你嚐嚐。”
魏安然卻不過他的面子,扯開袋子咬了一口,沒滋沒味地嚼着,雙眼不離外頭來去的人流。
楊靖之嘆口氣,放下煎餅下車透口氣,也不在意臉縱橫交錯的印子,閒庭信步一般,走去旁邊賣報老太太那買了份晨報,隨意掃一眼,眼神頓時凝住。
他仔細看一遍頭版間靠下的豆腐塊,大步走回車子,把手裡的報紙遞給魏安然。
“老魏,你看。”
魏安然下意識地接過報紙掃一眼,心頭揪緊,怕看到什麼噩耗。
“怎麼了?”
楊靖之理解他反常的遲鈍,直接點點那篇章。
“你看這個。”
魏安然挑眉。《論語言暴力的危害性》?挺新鮮的。
掃一眼作者,雲果?沒聽過,不是什麼著名作家。
魏安然往下看正,剛看了一段,身子馬繃得筆挺。
楊靖之明白他也品出意思來了,也跟着又看了那篇章一遍,心震驚依舊不減。
魏安然迅速看完,抓着報紙的手指攥緊,將泛着油墨香氣的嶄新報紙捏得起了褶皺。
“這是弟妹寫的吧?雲果,雲相思各取一半,好靈巧的心思。”
楊靖之見他激動,慢悠悠開口,引開他的心思。
魏安然吐口氣,手指鬆了勁道,平心靜氣地又看一遍。
“應該是她。我都不知道,她能寫出這樣犀利深刻的章出來,還想着要教她識字。還有她在忙的買賣……”
魏安然苦笑。“我對她確實太不夠了解,不夠關心。你說蘇紅變得快,哪有云相思變得快。蘇紅至少還想着跟你過下去,雲相思她……”
雲相思她對我變心了。
魏安然嚥下這句孬種的話,反思着跟雲相思曾經有過的幾次交談。
他總以爲她太精明,什麼都懂,因而懶得解釋。現在回頭看看才驀然驚覺,她未必不懂,但更在意他的態度。
語言暴力嗎?還有冷暴力?
魏安然回想起雲相思憋屈地捂着被子拳打腳踢的情景,心裡一陣發涼。
之前怎麼會覺得她這樣子可愛,還故意氣她撩撥她?
這個嬌氣的雲相思!
她那麼喜歡他,當初不惜跟她媽想出那麼狠毒的苦肉計,也要跟他綁在一起,怎麼輕易放棄他了?
像楊靖之說的,女人善變。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不,雲相思不是蘇紅那樣輕浮淺薄的人。她肯定只是像王喜鳳說的那樣,不想梗在楊靖之跟蘇紅之間,所以委曲求全地避出去了。
魏安然勉強安慰自己,努力穩住越來越發慌的心。
該打她屁股。
他魏安然到底是有多窩囊,需要自己媳婦受這麼大委屈?
他承認之前被她的算計氣到,誤會她本性自私好算計,對她說話有些重。可那也是爲了她好。
畢竟,她是他的妻,要一起過一輩子的。
她算計他沒關係,總是一家人,不必計較太多。可別人又不是傻的,憑什麼讓着她?鬧不好,吃虧的還是她。
魏安然嘆口氣,低頭再看看報紙方方正正的“雲果”倆字,眼神閃過一抹溫柔,稍縱即逝。
嬌氣,連筆名都透着股可愛。得當個孩子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