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月近乎想到了顧長樂所有的意圖,表面上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異色。
事實上,顧長樂引她至此,斷不敢公然對她使壞。
斗轉星移陣守護整座龐大的浮蚩山脈,於羣峰間神秘旋轉,每座山頭都設有小型的世鏡,能夠監視整個浩然所有的界域。
聰明如顧長樂,絕對不會將事情明擺着做。
而人血、石堆、旱水蛙棲息地,這些爲的都是引起一場自然變故。
旱水蛙棲息地邊緣,是三級妖獸嗜血雕的出沒之所。
嗜血雕,顧名思義,便是嗜血成性的野生獸雕,於長空徘徊,性情兇猛,喜食人血,絕非一般修士可以應付。
天樞真人雖然親自對所有三級以上獸類施了禁制,但嗜血雕爲三級靈獸,不在禁制範圍之內,再者,這種動物發起狂來雖然兇悍可怕,但是平時卻也極爲溫順,只要沒有聞到人血的味道,無論如何招惹它們,它們也很難化身惡魔,主動對峰谷中的修士發出攻擊。
相反,一旦在空氣中捕捉到人血的味道,它們立刻就會像魔怔了般的怪物,用它們的利爪撕裂身邊所有的獸類以及入谷的修士。
小花方纔聞到的血腥之氣,必然是用來吸引嗜血雕的。
再結合白莫言所說,他們在捕捉旱水蛙的時候會將雪雲和她送到旱水蛙所不及的石堆上,呵,石堆之上是避開了旱水蛙,可不就正好完完全全暴露在嗜血雕精銳的目光之下?
她和雪雲都將會是這次意外的犧牲者。
至於紫靈兒…
顧長月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會成爲這個事件的幕後主使。
雪雲是靜君真人的嫡孫,後臺強勢,如果她在一線天峰谷之中遭遇不幸,靜君真人發怒,不可能不徹查到底。
依顧長樂小心謹慎的性子,何嘗會將自己暴露出來?除非她早就想好法子撇清自己與整件事情的關係。
如此,必定需要一個人來背黑鍋。
在場的幾人中,唯有紫靈兒與顧長樂有利益衝突。
所以顧長月可以肯定,她和雪雲一旦遇害,靜君真人着手徹查此事,中間白莫言幫忙做些手腳,最後牽出的幕後黑手,一定是紫靈兒。
顧長月從不懷疑顧長樂的能力,正如前世紫薰兒之死,就算花小染如何調查,最終還是因爲白莫言的關係而沒有任何結局。
如今若她和雪雲被嗜血雕所殺,紫靈兒就會被重新送進地下城,經受以前經受過的所有酷刑,或許還會更加嚴重。
十八層地獄一層一層往下,扒皮抽筋,最終哪裡還有活人?
顧長月打了個寒顫,不得不對顧長樂豎起大拇指,高,高明,不僅如此,實則還很果斷狠辣。
說起來,她才進入浩然派多久?紫靈兒才從地下城放出來多久?
兩個人在浩然派蹦躂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半個月,顧長樂便已經想出了這樣的對策來解決她們,順道兒還搭上個令人討厭的雪雲。
真正是一箭三雕的好計謀。
只一瞬間思慮完畢,顧長樂幾人已經商討好了圍攻策略,紫靈兒站在旁邊無甚表情,也不知道是否知曉此次的危機。
雪雲一臉憋悶地踢着腳下的石子,明明是對野豬的攻擊還心有餘悸,卻不願在顧長樂面前服軟,被顧長樂笑話了去。
她是真的憋屈極了,心想自己若是能夠好好兒地出去,一定要在爺爺面前奏何探和顧長樂一本,讓爺爺幫忙收拾他們,反正從小到大她都是爺爺的掌中寶,想要什麼沒有什麼?
如此想來,心情倒是舒暢了不少,只是不知爲何,總是有些忐忑不安。
旁邊,顧長樂臉上的笑容還是那般乾淨純潔,對衆人道:“那麼就開始吧。”
說罷又走過來看着顧長月:“旱水蛙乃二級靈獸,兇悍異常,我們幾人一旦與其對上怕是顧及不了妹妹你和雪雲師妹,不過好在旱水蛙聚集地有擠出石堆,其中最高的至少也有五米,待會兒我將你們送上去,上面十分安全,除此之外,還能夠將下面的戰況看得一清二楚,希望妹妹能夠藉此得到一些領悟。”
顧長月點了點頭,回道:“多謝姐姐如此替長月考慮。”
她想說考慮如何讓我去死。
顧長樂很是滿意,兩眼彎彎像是月牙,漆黑的眸子裡光芒流轉,像夜空中的星辰。
“妹妹何必說這樣的話?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姐妹,相互幫助不是應該的麼?”
“姐姐說的是。”顧長月揚了揚嘴角,垂下眸光,掩住所有的心思。
原本,在知曉顧長樂的陰謀後,她完全可以找藉口離開,世鏡之下,只要她理由充足,顧長樂不可能強行將她留下,否則就等於是暴露了自己的意圖,往後靜君真人若要求調出峰谷中的世鏡來看當時的情況,以其老謀深算的閱歷,定然會有所懷疑。
然而…
她爲什麼要離開呢?
離開這裡或許能夠暫時保住自己一時,卻也保不了自己一輩子。
顧長樂算計於她,她爲何就不將計就計,順勢反將一軍?
她的實力雖然比不過這裡所有人,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這個一線天峰谷,況且她的體內還寄居着器魂小花。
她確信,就算憑藉顧長樂的氣運,她或許不能將顧長樂怎樣,但是藉此給顧長樂一個忠告那也是不錯的。
而其他人中,白莫言是結丹結印期真人,就算還未尋到本命法寶,可一線天峰谷已經對他不構成任何威脅,興許他並不會受到什麼傷害,顧長月有些遺憾。
木源木河,以及雪雲乃至換了靈魂的紫靈兒,無論他們是否知曉顧長樂的計劃,或者他們也都是顧長樂計劃中的受害者,對顧長月來說,都和她無關。
修仙之途本就殘酷,別人的安危由且讓別人自己去負責,她只能管住自己的命。
一行人商討好了對策,便開始往旱水蛙聚集地走去。
顧長月一邊跟隨衆人走在後頭,一邊看似無意地折下所過之處生長及膝的野草,在手中靈活地編織,同時在識海中與小花交流,說了自己的想法。
小花有些驚訝,“你如何知曉旱水蛙聚集地邊緣便是嗜血雕所在地?”
顧長月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以前長風哥哥講給我聽的。”
小花找不到懷疑的理由,便道:“可是我覺得你將計就計的策略恐怕有些危險。”
顧長月道:“無妨,一直迴避下去不是辦法,我要讓她消停一些時日,好給我騰出時間來好好修煉。”
小花想了一下,最終沒有再反駁她的堅持,它既然在她的體內,便不會由着她身處危險之中,就算現在實力沒有恢復,但是隨隨便便對付一頭三級妖獸,幾個不入流的小修士還是不成問題的。
它問:“你打算怎麼辦?”
顧長月揚了揚嘴角:“你且聽我的便是,總之我認爲我的辦法還是行得通的,若是實在不行,你可以替我出手,不是麼?”
語畢,手中的野草竟然被編織成了一個茂盛的草環。
凡間的孩子最喜歡用這個作爲飾品。
同時,一行人正好走了百米,進入旱水蛙聚集地。
濃郁的腥羶之味和着泥土的味道撲面而來。
雪雲險些吐了出來,不滿地道:“這是什麼味道?要臭死人不是?”
白莫言平靜地解釋:“是旱水蛙的氣息,這麼濃郁,想必數量不少。”
雪雲臉色一白,道:“那還不趕快把我送到石堆上去?”
她擡起目光四下尋了一圈,發現及膝的雜草前頭,有幾處高高的石堆,其中一處高達五米,興許四周常年被大風所蝕,乾淨光滑,已經成了一塊筆直的石柱,頂端最多能夠容納四人。
相比之下,其餘的都是由石塊堆砌,呈現金字塔狀,棱棱塊塊,到處都是凸出的石頭,也算不得多高,看上去根本就不安全。
指着筆直的石柱,她道:“我要去那上面。”
白莫言對顧長樂道:“顧師妹,就交給你了。”
顧長樂看着雪雲和顧長月,道:“雪雲師妹,妹妹,我帶你們上去。”
然後伸出雙手,打算帶二人上去。
顧長月站在她的右邊,看到她的手腕上帶着一塊由晶石打造的透明鏈子,鏈子上吊掛着細小的葉子裝飾。
顧長月伸出手去牽她,刻意將手腕劃了下去,頓時鮮血如注。
“嘶……”她看似吃痛地吸了口氣,下意識地抽手,流淌的鮮血隨着她的動作像是被石頭激起的水花,四下濺開。
顧長樂和白莫言沒有想到顧長月會不小心劃傷手腕,同時向兩邊避開,幸而算是避開了一難,紫靈兒原本站得較遠,沒有被波及,倒是雪雲被濺了一臉的血沫,頓時厭惡地叫了起來,“你這賤人在做什麼?知不知道髒死了?”
她趕緊擦掉臉上的血跡,然後揚手去打顧長月,卻被顧長月低頭避開。
顧長月埋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雖然低着頭,但是她的眼睛卻落在木源木河兩兄弟的衣衫上。
由於兩人穿的都是黑衣,血跡沾在上面,根本看不出來。
不過嗜血雕可不是用眼睛來辨別血的位置,而是用嗅覺。
它能夠聞到空氣中幾乎不可察覺的人血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