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補償的底線,這是聶振邦親自定下來的,這個時候,國內的房地產行業,並不火熱。也就是在東部沿海地區有一些民營的房地產企業存在,在西北這邊,烏市現在也纔出現第一家房地產企業。至於霸州和梨縣,這個時候,房屋主要都是以單位集資房、分配房爲主。這個時候,房改政策實施雖然已經有不少年頭了。可是,在不少地方都是單位補助,低價售房。
像是梨縣這裡,基本上,政府、企事業單位的正式職工,都是享受單位的統一分配房子。梨縣根本就沒有民營房地產的出現。這也導致了拆遷過程之中,根本就沒有一個確實有效的參照數據,聶振邦親自拍板,折中了一下,按照如今西北地區,按照梨縣縣城的房價。定了一個初始價格,每平方一百元,最高不超過一百五十元的拆遷補償標準。
梨縣這裡,一般的農家院子,加上青苗補助。房屋建築面積和實際使用面積,房子大的,拆遷之後,最多可以補償到六七萬元的樣子。眼前這個房子的面子,聶振邦粗略的算了一下,全部加起來,大約有六百平米的樣子,按照公佈的價格,最多補償到七萬算是不錯了。
別小看了這七萬塊錢,這個時候,萬元戶都還是無比稀奇的時代。七萬元足夠幹什麼,這麼說吧,就是現在這樣的房子,在地基不需要花費任何資金的情況,足夠重新建一個這樣的房子,之後,還能有五萬塊左右的存款。這也是爲什麼這三十幾家拆遷戶都無比爽快答應拆遷的緣故。
可是,現在這個曾老漢,卻是堂而皇之的喊出了十萬的價格,這個價格,基本上就是聶振邦規定的上限了。
臉色一沉,聶振邦就知道,這個底限,恐怕是有人教唆了,而這個有着最大嫌疑的人,恐怕就是曾老漢的侄子,勝利鄉的鄉長,曾太平了。
“老人家,你看看,你旁邊的鄰居都已經拆遷了。你不拆,以後也不熱鬧嘛。再說了,您老想想,大家都是同樣的價格,政府又沒有搞兩個價格出來,這要是把你的提高了。其他人也會有意見。到時候,張三也要加價。李四心想,你們都加了,我也要加價,沒這個道理吧。這是咱們國家的建設。您老可是有覺悟的人。跟着偉人跟着黨走的。您就不支持一下國家建設?”聶振邦此刻也從人羣外圍走了進來。
一看到聶振邦,馬大牛等人都迎了上來。此刻,在聶振邦身後,站立着的警察,卻是讓曾老漢再次不滿起來:“你這個同志,拿話來套我呢?什麼建設我不管,我就知道,不給錢,我就不拆,你們有本事,就把我老頭子跟這房子一起拆了。埋了。”
“曾老漢,你放肆。知道這是誰麼?這是我們聶縣長。開發區的政策,就是聶縣長親自定下來的,這以後,開發區建成了,勝利鄉的人,可就和木裡鄉的憫農公司一樣,都成了工人了。以後,你們每月拿工資,不比在地裡強麼?”旁邊,馬大牛也站出來說了起來。
曾老漢臉上閃現過一絲畏懼,縣長,放在古代,那可也是七品大官啊。這可是了不得的人。而且,後面還有這麼多的警察。愣了一下,曾老漢卻是梗着脖子道:“什麼縣長不縣長。我不管這些,我就知道。你要拆房子,就要按照我說的辦。否則。什麼事情都別談。”
遇到這樣的人,是最爲棘手的,打?聶振邦還不屑。更何況,聶振邦在仕途上,卻是有一種理想化的心態,前世裡不少官場上的弊病。聶振邦都想要避免,雖然無法影響到太多的人,可是,聶振邦的想法很簡單。至少在自己下轄的地方不出現這樣的情況就成。講道理?問題是,人家根本就不信你這一套,一副胡攪蠻纏的態度,就認準了一個死理,給錢,拆房!
這要是私底下,聶振邦說不準就同意了。可是,在這麼多人圍觀之下,這口子一開,接下來還沒有拆掉的那些拆遷戶,見錢眼紅之下,隨時都有變卦的可能。而且,這也爲以後開了一個壞頭,以後再遇到徵收的事情。那就難了。這個問題,必須要解決,而且,還要不加價解決。這也算是一次殺雞儆猴。
隨即,聶振邦已經回過頭來,看着旁邊的易軍道:“小易,馬上給勝利鄉的曾太平打電話,他是幹什麼吃的。拆遷動員會上,拍着胸脯保證,一定做好拆遷戶的思想工作。這倒好,其他人的工作都做通了,自己一個叔叔的工作卻是做不通。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見勝利鄉的幹部在這邊。馬上給我打電話,把勝利鄉黨委班子的人情全部都叫過來。”
曾太平現在很高興,開發區最終定在了勝利鄉這邊,事實上,這也是遲早的事情,勝利鄉,作爲梨縣的郊區鄉。發展自然是最先從這裡開始,想起城關鎮黨委書記黃書勇。如今都掛縣委常委牌子。曾太平也清楚,這一次,自己的機會來了。二十平方公里的面積,幾乎就是把勝利鄉囊括進來了。到時候,開發區班子成員可就比現在這個鄉長要好多了。
此刻,曾太平正在自己家裡,桌子上,擺着一壺小酒,一碟花生米。一盤滷羊肉。
“太平,我怎麼覺得你跟咱叔說的那個事情有點不靠譜。你這不是教唆咱叔麼?這要是讓聶縣長知道了,還不把你的皮給扒了。”旁邊,曾太平的老婆,端着一盤紅燒排骨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曾太平這一脈老家是楚南省的,60年代,支邊全家老小一起過來的。雖然如今算是地道的西北人,可是,生活習俗上,還是帶着楚南省的特色。
聽着老婆的話語,曾太平很是不屑道:“老孃們知道什麼。這錢又不是私人的,國家的錢,不拿白不拿。就我叔那個價格,都還沒有超過底線了。我又沒讓我叔獅子大開口。這一個僵持,就是幾萬塊,到哪裡去找這樣的好事。而且,聶縣長早在動員會上就表態了。不搞暴力拆遷,不搞強制拆遷,一切按程序走,以德服人。你就放心好了。我叔不會被公安局帶走的。”
此刻,高低櫃上的電話卻是跟着響了起來,曾太平老婆一接通電話,還沒有說話,隨即,就把話筒拿了下來,看着曾太平道:“老曾,你電話,說是叫易軍。”
一聽到這個名字,原本還悠閒喝點小酒的曾太平立刻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接過電話,臉上也帶着笑容,很是熱情道:“易哥,有什麼指示麼?”
易軍此刻,卻是沒有什麼心情開玩笑,沉聲道:“曾鄉長,廢話也不多說了,你現在還是趕緊趕到你這個叔叔這裡來吧,聶縣長就在現場。上次動員會的時候,你們勝利鄉班子拍胸脯保證,一定做好羣衆思想工作,現在,你連你叔叔的工作都沒做通。縣長很是惱火。你趕快過來。別讓縣長久等了。”
掛掉了電話之後,曾太平此刻卻是不但不緊張,反而笑了起來。易軍的這個電話,卻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聶縣長果然是說到做到,不高強拆那一套。現在,就是自己體現工作能力的時候了。這要是在聶縣長門口露臉了。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當曾太平晃悠晃悠趕到拆遷現場的時候,此刻,天色已經有些微暗了。旁邊,工地上的人已經扯了電線過來,曾老漢家周圍,一片燈火通明。這個時候,勝利鄉黨委書記冷國華此刻早已經到了這裡了。可是,曾老漢此刻算是鐵了心了,什麼人都不管。
這個時候,曾太平裝出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跑了進來。看着臉色鐵青的聶振邦,隨即道:“聶縣長,實在是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我叔叔竟然會這樣,這是我工作上的失誤。請縣長批評。”
聶振邦臉色嚴肅,看了看錶,沉聲道:“曾太平同志,從給你打電話到現在半個小時,冷書記比你住得遠都已經趕過來了。曾鄉長看來是業務繁忙啊,嗯,還喝了一點酒,興致不錯嘛。”
曾太平訕笑了一下,自己還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竟然把這個事情都忘記了,眼前這個聶縣長,可不是好對付的人,莫志海倒了,如今,新書記更是連財政都管不到。這可不是簡單就可以打發的人物。
隨即,曾太平站直身體道:“請領導放心,我一定做通我叔叔的工作。”
剛走到曾老漢旁邊,說了纔不到兩分鐘,突然,曾老漢卻是一下提高了聲音:“太平,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好了,誰來都不管用,現在,你小子爲了自己前程,就這麼把你叔給賣了,你還是曾家的子孫麼?早知道,我就不信你的,乾脆利索拿錢拆了就是,還用得着等到這個時候,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麼?”
話音落下,全場一片肅靜,緊接着,不少圍觀的羣衆都鬨然大笑起來,這一次,曾太平算是徹底的完了。有他老叔這一句話,一個教唆是跑不掉了。
聶振邦此刻,臉色鐵青的站了起來,沉聲道:“可恥!曾太平,從明天開始,你不要上班了,停職等候組織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