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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1月5日,星期日,傍晚六點四十,走下交通車,拖着疲憊的身體,石磊緩慢的往學校走去,早晨八點離開學校,跑到城鄉結合部附近的糧油大市場的石磊,在那裡一待就是一天,,雖然知道南北方因爲地域的關係,無論是是糧油的價格還是蔬菜價格都會有一定的差異,但石磊主要的目的是能夠看出糧食、蔬菜的好壞,鍛鍊自己的眼力。
這次之所以跑到到糧油大市場也是上週相熟的大叔們閒聊的時候,說過,陳米價格雖然便宜了許多,但質量卻比以前差了許多,有一些裡面還摻雜着碎石之類的東西,雖然只是大叔們閒着沒事的聊天,但卻讓石磊心底一動,暑期回到老部隊的時候,石磊曾經跟着老司務長去領過一次米麪,當時,司務長曾經把所有米麪的袋子打開仔細看過,那時候,石磊還不是很明白,在石磊看來,米麪都是白花花的沒有什麼問題。
但司務長卻在打開第三大白麪的時候,要求換一袋,原本回到連隊石磊想問爲什麼,但卻因爲一些別的事情給岔過去了,這次聽到的事情讓石磊突然明白司務長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想明白的那一刻,石磊不知道爲什麼心底突然有些發堵,在基礎連隊待了十幾年的石磊太明白連隊裡的戰士們每天因爲各種訓練所消耗的體力有多大,只是常規訓練,一天訓練的時間就要在六個小時,要是趕上軍區大練兵或是演戲、拉鍊這些每年必不可少的活動,那麼戰士們的汗珠子真是一滴滴的往下掉。
吃好是連隊司務長爲戰士們唯一能做的,只有吃好了,體力才能更的上,晚上睡不着覺的時候,躺在牀上的石磊好像特別能理解爲什麼老司務長會領取物品的時候逐一檢查,因爲老司務長知道,那些東西會通過他的手送到戰士們的餐桌上。
想想那些被換掉的糧食,想想連隊那一百二十多人的戰士,石磊感覺心沉甸甸的,石磊不是不懂得爲了利益什麼事都做的出這個道理,但石磊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那些把不合格糧油送到連隊的後勤幹事在幹什麼?
他們難道不懂得,普通士兵雖然做的是最普通的事,但卻是付出最多辛苦的人嗎?他們難道不知道,一旦發生大災大難,這些穿着士兵服帶着士兵軍銜的戰士是要站在第一線的嗎?
想到這些,石磊清澈的雙眼,閃過一絲陰霾,暗暗的下着決心,假如有一天,他石磊擔任起司務長這個職位時,那怕拼着得罪所有的人,也要保證自己的戰士們享受到應有的權利。
正是抱着這個信念,石磊瘋了一樣抓緊一切學習,甚至爲了鍛鍊自己的嘴皮子,石磊還報了學院的辯論社團,爲的就是改改自己話少的毛病。
“石磊。”剛剛走過拐彎處,一聲招呼聲響起,石磊擡起頭微微低垂的頭看向前方,路燈下,一身上校軍裝的韓越澤雙手插兜站在大門右側,石磊露出一絲笑,微微加快了一下腳下的步伐。
等了石磊三個多小時的韓越澤終於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回來時,石磊無力低垂的肩膀讓韓越澤深深的皺起了眉頭,趕上週末離開營區出來給老鷹的母親自己的嬸孃買東西的韓越澤也是臨時起意跑過來找石磊吃飯,但沒想到來到學校才知道石磊不再。
從陳亞偉口中得知石磊每週週末都會離開學校的韓越澤心底有了一絲好奇,據他所知,軍校學員雖然也有周末,但一般是不允許離開學校院內,石磊有什麼事需要每週出去。
帶着這份好奇,韓越澤等在校門口,讓韓越澤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而看到的人也不再是那個精神奕奕的石磊。
招呼完石磊,韓越澤大步往石磊身邊走去,很快走到石磊身邊的韓越澤就着燈光快速的打量着石磊,石磊眉目間無法掩飾的疲憊讓韓越澤眉頭緊鎖,“很累?”
石磊周身縈繞着那種濃濃的疲憊讓韓越澤下意識的繃緊身體,擡起頭看了一眼韓越澤,石磊笑了一下,點點頭,“團長,你怎麼來了?”
韓越澤看着明顯不想說的石磊,扯動嘴角笑了一下,“出來給朋友買點東西,吃飯了嗎?”
回答韓越澤的是石磊一陣陣腹鳴聲,石磊自嘲的指了指叫個不停的肚子,“青蛙再叫。”
韓越澤擡起手臂看了下時間,已經快七點了,這個時候學校肯定是沒有晚飯,快速的下了決定的韓越澤拉了一下石磊的手腕,“在附近吃點東西,你們是九點熄燈吧?”
石磊點點頭,“我回去吃方便麪也行。”走在石磊左前方的韓越澤回頭瞪了下眼睛,“沒營養。”
石磊失笑的搖搖頭,沒在說話跟在韓越澤身後來到學校邊上的餐飲一條街,懶的往裡走的石磊,指了指餐飲一條街第三家的春餅店,“團長,就在這裡吧,他家有免費的粥可以喝。”
順着石磊指去的方向,韓越澤看到一家有些還算乾淨的店面,點點頭,“過去吧,早點吃完早點休息。”
坐在座位上點好飯菜後,石磊捧着韓越澤幫着盛回來的熱乎乎的米粥,大口大口的喝着,熬的有些稀的米粥其實看不到幾粒米,但在這個下過雨的秋天,熱乎乎的米湯還是讓石磊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坐在石磊對面的韓越澤看着石磊好像貓一樣的表情,放在桌下的手蹭的一下緊緊握住,驟然升起的異樣被敏銳的韓越澤捕捉到,心底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快速的轉移目光看向後廚,“石磊,你大三了吧?”
好一會壓下異樣的韓越澤收回目光看向懶洋洋的坐在自己對面石磊閒聊般問道,石磊點點頭,“大三了,還有一年半就畢業了。”
“有什麼打算?”韓越澤心底微微動了一下,有些迫切的問道。
石磊笑了,看向端着菜盤子走過來的服務員沒有說話,本想追問的韓越澤看到已經走到桌邊的服務員把到了嘴邊的追問嚥下,打開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石磊,“快吃。”
石磊比劃了一下已經拿在手裡的筷子,低頭大口的吃着先上來的土豆絲,半個小時,連吃十七張春餅捲土豆絲的石磊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筷子,端起放在一旁的米湯喝了幾口,順順嗓子眼後,露出了笑容。
而石磊放下筷子後,把手裡的春餅放進嘴裡的韓越澤拽了一張餐巾紙擦了擦手,“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去。”
石磊呵呵的笑了,搖搖頭,“不用,這裡離學校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團長,你也早點回去,這裡離你們團挺遠。”
韓越澤搖搖頭,“我今天住這邊,明天要去軍區,又下通知了。”
韓越澤的話裡帶着淡淡的煩躁,即使已經習慣了團長的生活,但韓越澤還是煩沒完沒了的會議,最讓韓越澤煩躁的是,有很多會議根本沒有辦法交給副團長或是政委代理,必須是他這個團長過去。
韓越澤討厭屁大點事就開會,其實在韓越澤看來,很多事情,只是一個通知就可以解決的,沒有必要把人叫齊開個會,但韓越澤雖然煩,但也知道這事不是他說了算的,一般的時候,除非是點名要求團長參加,否則,他是絕對不會去的,韓越澤寧可在營區跟着戰士們訓練,也不願意參加這種沒滋沒味的會議。
招來服務員算賬,服務員報出的春餅數字讓石磊瞬間瞪大雙眼,看着服務員要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臉,石磊輕輕的咳嗽兩下,趕緊準備掏錢,從來不覺得吃的多有什麼尷尬的韓越澤已經把錢給了服務員,再次接過找回的錢,石磊也不好生意在坐,趕緊站起身招呼着韓越澤離開。
走出春餅店,想起倆人吃的92張春餅數量和三盤土豆絲,石磊忍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轉頭看向韓越澤,“團長,你飯量不錯,相當的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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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開了一個玩笑後,石磊又一次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笑聲中的愉悅讓韓越澤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自知的寵溺的笑,雙手插兜,走在石磊右側,韓越澤挑了下眉梢,“這是少的,我和老鷹,兩個人曾經吃過二百一十張春餅,其實不是吃的多,主要是那玩意太小。”
韓越澤的話讓石磊又是一陣大笑,翹了翹大拇指,“胃口真好。”大笑後,疲憊的心都好像輕鬆了許多似的,吃飽喝足身心覺得舒坦的石磊,臉上帶着一抹悠閒。
韓越澤輕輕的笑了,行走間,韓越澤看了一眼揹着大包滿臉輕鬆慢悠悠走在自己身邊的石磊,突然感覺有些煩躁的心靜極了,路燈把兩個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彼此交錯在一起,讓韓越澤覺得心軟軟的。
“石磊,畢業有什麼打算?”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韓越澤輕聲問出剛剛沒有問出的話。
石磊笑着看向學校門口,“回東北老家。”
石磊的回答讓韓越澤心咯噔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轉頭看向帶笑說着老家的石磊,韓越澤感覺胸口堵的厲害,勉強走到學校門口,韓越澤看着跟自己揮手快步往學校裡走去的石磊,眼底不斷的閃爍着。
晚上躺在軍區招待所的牀上,韓越澤久久無法入睡,今天的會面讓韓越澤再也無法忽略來自心底的那份異樣,本就敏銳的韓越澤其實早就發現自己對石磊有些不同,但一直沒往這方面想的韓越澤刻意忽略掉了這份發自心底的意動。
韓越澤不斷的回想着,從初次的見面,到再次的相逢,韓越澤不明白爲什麼獨獨對這個人起了興致,初次見面,或許是石磊身上那種無法掩蓋的迫切讓他起了一絲好奇,但再次見面時,石磊看似冷淡平和的外表,卻讓韓越澤感覺到了那種孤獨,那種孑然一身的孤獨,好像整個天地只剩下自己的那種刻在骨子裡的孤獨,這話雖然文藝了,但韓越澤就是有這種感覺。
當這種感覺讓韓越澤以爲了解了一絲石磊時,石磊周身的氣質卻又一次改變了,平和、完完全全超越年齡的平和,孤獨、平和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在一個人身上出現,既沒有一絲的違和感也不會讓人感覺怪異。
韓越澤起了濃濃的探究心,在韓越澤眼中,僅有的幾次見面的石磊越來越矛盾,也越來越吸引人,次次見面的不同讓韓越澤刻意認爲只是好奇,但現在韓越澤無法在欺騙自己他的這份異樣是好奇,石磊已經準備好回老家,那麼天南地北相隔千里的兩個人在沒有見面的機會吧,這樣的念頭只要升起,韓越澤就會感覺到一陣陣的煩躁和不安,在紅線八年,韓越澤身邊有不少這樣的情況,但一直沒有對任何人動心的韓越澤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對一個還算陌生的人起了心思。
想到發小老鷹曾經說過自己人在紅塵心在廟,韓越澤苦笑了一下,緩緩吐出一口長氣,什麼人在紅塵心在廟,原來自己並不是不會動心,而是以前沒有遇見讓自己驛動的人。
黑暗中的韓越澤坐起身,摸出今天出來政委塞到口袋裡的煙,點燃一根後,使勁吸了一口,適應黑暗的雙眼,透過白霧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滿身疲倦的石磊,暗暗的罵了一句國罵,韓越澤把煙掐死,使勁抹了把臉,站起身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微微的涼風襲來,讓韓越澤生理性的打了個冷戰,十一月的w市,雖然沒有東北的溫度那麼低,但午夜時分,氣溫還是不高。
被冷風吹過,有些混沌的大腦又一次清晰了起來,涼風中,連燥熱煩悶的心都慢慢的沉寂下來,看着經濟學院的方向,韓越澤不斷的在心底描繪着石磊的五官面貌。
天黑到天亮,站在窗戶邊看向前方的韓越澤,一筆又一筆的不斷在心底輕描,一下又一下加深的痕跡讓韓越澤終於明白了,他、韓越澤,曾經的紅線作戰大隊長現任高炮團團長的韓越澤、韓鐵人斷袖了。
想了一夜的韓越澤,終於想明白的韓越澤輕輕的笑了,微微有些低沉沙啞的笑聲迴盪在這間不大的房間內,笑聲中帶着濃濃的喜悅和那份表露無疑的勢在必得。
當太陽緩緩露頭時,深深的看了一眼學院的方向,韓越澤輕輕的呢喃了一聲石磊的名字,右手按住胸口,既然動心了,那麼韓越澤就不會允許石磊逃脫,那怕這份動心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那怕這份動心不知道持續多久,但對於韓越澤來說這份動心怎麼來的不重要,他知道知道他想要什麼就夠了,石磊,他會得到,會得到這個連名字都帶着一股倔強的男人。
收回目光,走進洗漱間,刷牙洗臉收拾好個人衛生的韓越澤離開了房間,還有兩年,邊走邊算計着石磊還有多久畢業的韓越澤想起什麼似的腳步突然停頓了下來,站在樓梯口,蹭了下鼻樑,眼底快速的閃爍了一下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很好、他找到了暫時把人扣在身邊的理由。
再次在心底快速的想了一圈後,韓越澤徹底離開了,趕往不遠處的軍區食堂。
完全不知道被人惦記上的石磊此時剛剛出完操回來,身邊是幾個好友,走在回寢室的小道上,石磊聽着陳亞偉說着昨天的那場籃球賽,看着提起這事臉上還帶着絲絲怒氣的陳亞偉,石磊皺了下眉頭。
事情雖然不大,但石磊卻隱約的有種不安,這兩年的軍校生涯,讓石磊感觸最深的就是老兵學員與新兵學員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從進軍校的那一天開始,一個星期七天,研究生學員出操天數五天,老兵學員出操的天數是六天,週末可以休息,但新兵學員必須出滿七天,一天不休,一天兩天可以,時間長了,新兵學員隱約有了不滿,跟研究生不比,但同樣是同年來到軍校的,憑什麼老兵們可以休息,而他們卻不可以。
第一年沒有人說些什麼,畢竟還算新人,畢竟剛從高中從家裡走出,但到了第二年,這種不滿越來越重,石磊仔細想了一下,從去年今年上半年開始,小規模的衝突就已經在老兵與新兵之間展開。
從出操到就餐,從上課佔座到圖書館借書,好像每一次都不是因爲大事起爭執,讓石磊有些不安的還有來自學院置之不理的態度,石磊總感覺這樣的態度好像在醞釀什麼。
雖然張建也曾不止一次的警告過,但讓石磊無力的卻是,不是警告就夠的,當兵的那點血性,一點一滴的在外露,石磊擔心總有一天會發生大規模械鬥,石磊曾經聽曹亮偷偷的說過,以前學院曾經發生過一次這樣的事件,但被下了封口令,石磊不知道爲什麼既然以前已經發生過,學校的態度還是這樣的置之不理。
回到寢室,看着準備洗漱的陳亞偉幾個人,石磊叫住了三個人,看着滿臉詢問的陳亞偉、沈和平、田繼光,石磊深吸一口氣,“你們三個知道以前發生的那次事情吧?”
石磊的詢問讓三個人愣住了,隨即沈和平臉上露出一絲瞭然,“你是說老學員們發生的那次封口令事件?”
石磊點點頭,“你們想象這半年發生了幾次小衝突了,雖然事都不大,但學校的態度卻很奇怪。”
石磊的疑惑讓同樣不傻的三個人頓時變了臉色,昨天才跟新學員起過沖突的陳亞偉臉色變的最嚴重,放下手裡的臉盆走到石磊身邊,“石頭,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石磊搖搖頭,緊鎖眉頭,“不知道,但我覺得不對勁,沒道理學校會是這樣的一個態度,你別忘了,咱們這是什麼地方,是軍校,咱們都是連隊上來的,要是在部隊出現這樣的衝突,最起碼指導員肯定會找個人談話,但你看有嗎?”
石磊的質疑讓三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尤其是陳亞偉,不知道想起什麼,臉色越發的蒼白。
三更滿了,我睡一會,晚上給大家上傳一個小番外,就是那個免費的番外,會放在空出的那章裡面,算是對各位朋友正常訂閱的感謝!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