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晴天,周、程兩家開着兩部車子正在往京城郊外行駛。
周孝正留了警衛員和兩家阿姨照顧平安。
這會張國慶開着車子跟隨在程老車子後面。車內一片肅穆,周嬌緊緊地拽着周孝正的手,希望自己給予他些力量。
遙望窗外不遠的山峰,她思緒萬千。昨晚她回家,率先一步送走了程老太太。等到林家男人接着移步到周家閒聊,已經夜深人靜。
對着搬回來的兩個木箱,她一夜無法入眠。只要閉上眼睛,眼前出現就是顧如意那張保養甚好的臉,還有那滿臉的笑意。
大戶人家出身?剝下這層皮,留下的是什麼?
真相已經掩藏許久,她奶奶留下的一封信隻字片語沒提起當年事情。是早就知道真相不願仇恨延續到下一輩,還是她也被矇在鼓裡?
她試探了幾句程老太太。那雙看透世間滄桑的眼睛流露出來的悲傷與哀痛讓她心顫。還有什麼必要再問?
來到山腳下,一行人步行來到山間小屋。這是當年周瑾瑜與顧明珠夫妻倆隱名埋姓的歇腳處。隔了座山頭就是周家祖墳。
小屋非常簡陋。這些年應該是程老太太讓人打理,裡面收拾整齊。可惜沒有留下生活痕跡。人死如雲,就這麼消失在世間。
程老太太早早讓人備好香燭紙錢,如今兩簍筐擺在房間裡。
一行人歇了會,周孝正和張國慶拒絕了大家。
翁婿倆一人一擔挑着簍筐在前頭。山路崎嶇,大家相互拉着往前挪步。
望山跑死馬,這不該是拜祭的冬天,山谷寒風凜冽。
一行人歇歇停停走了三個多小時,終於來到偏僻的周家祖墳前。
沒有想象中可觀的墓羣,只有樹木雜草覆蓋的一些墳堆。
幾百年周家的榮耀化成塵土,不知道周家的列祖列宗會不會死不瞑目。
隔不遠一看就是剛整理過的墳前,周孝正已經雙膝跪地、頭抵地。
周嬌見到他微抖動的雙肩,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和張國慶倆人跪倒他身後。
耳邊聽着程老太太撕心裂肺地痛哭聲,聽着程老一句句的,孩子們都回來了,聽着他坐在墳前唸叨着周瑾瑜夫妻倆如願以償了,終於有了個一模一樣的小明珠。
周嬌狠狠地咬住嘴脣,擡頭盯着前面的背影,盯着墓碑上鮮紅的名字。
她發誓血債血還!很快了,很快她就可以親口給兩位老人家報信。
程老看着眼前跪着的周孝正、周嬌,擡頭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
一瞬間,他就見周嬌黑黝黝的雙眼盯着墓碑,牙齒咬得雙脣都出血了,可臉上除了淚痕不見一點淚水,平靜地讓人可怕。
他閉目暗歎,看來當初一定還有事被查到。
孽緣啊,真要出大事了。
程老站起撐着老伴起身,指着簍筐裡的祭品。這一家子只知道跪,只能他老伴親自動手。眼看太陽快落山,他招招手讓大兒子程思謹幫忙。
周嬌拿起紙錢塞到周孝正手裡,她沒出言相勸,緊靠在他身上,默默地燒着紙錢。
地上再冰冷,哪裡消得了心底的恨意?再大的寒風怎麼吹得走心裡的哀傷?
燒盡紙錢後,父女倆緊緊靠着墓碑上,默默注視着墳墓。
張國慶見大家都收拾好,此刻靜靜地在一旁守着周孝正父女倆。
他嘆了口氣,上前扶起周孝正父女,輕聲說道:“爸,以後我陪你來。以後我們常來陪爺奶。現在先回去好不好?姨奶奶他們歲數大了。”
“走。下次再過來給兩位老人家報喜。”周孝正扯了扯脣角,語氣鄭重地說道。
下山避開來時小道,一行人從山那邊下去,回到京城已經天黑。
大家草草吃了幾口飯,程老和程思謹拉着周孝正去了程家。留下程老太太在周家陪着周嬌。
程家書房,周孝正一臉平靜,低着頭喝着茶。
程老朝大兒子揮了揮,見他出去關上門後,開門見山問道:“當年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發生?顧如意孃家插手了?”
周孝正擡頭疑惑地看了看他,反問道:“姨父覺得她孃家插手什麼?當年的事情,小姨不是都說了嗎?”
程老盯着他許久,搖搖頭說道:“不對勁!很不對勁!在山上嬌嬌表情不對勁!你也不對勁!你告訴姨父,是不是那家人還幹了什麼事?就算我們和他們有天大仇恨,你們都不能亂來。知道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一堆破瓦片。有事你們千萬別出手,交給姨父,一定讓你滿意。”
“姨父,你真想多了。朝他們動手幹嘛?嬌嬌好不容易回家,我忙着上班陪孩子,誰理他們?再說這麼多年過去了,能查到什麼事?以後我回江南老宅再找找線索,如今天天困在京城,想查都沒地查。”
周孝正頓然回絕。很多事情他不想讓人知道太多。那是他的母家,只有自己親手才能解恨。
“真的?那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
“看了。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等等…你不會覺得顧家出事和我有關係吧?呵呵,你還別說,林老太太還真懷疑上我了。難怪昨晚療養院也不待了,急匆匆跑回家請我們一家子吃飯。我說怎麼舉止反常呢?”周孝正冷笑着說道。
程老嘀咕道:“難道是湊巧?還是他們家得罪誰了?”
周孝正漫不經心的說道:“誰知道?反正他們不是好人,得罪人一定多。我那丈母孃今天還想讓顧家上我家拜訪,更有意思地是居然和嬌嬌說她是獨苗一根,以後還需要顧家幫襯,讓她和那些小崽子們多接觸。幫襯?還不如說出事了想找我幫忙。”
他特意說這些話,就是打算傳到林老爺子耳邊,讓他聽聽還有什麼比這更荒唐的事沒有?
一向以聰明人自居的顧如意居然會對嬌嬌說這些。真不知道是老糊塗了,還是將他家嬌嬌當傻子玩?
程老見說了這麼多也沒發現異常,接下來和周孝正閒聊幾句,見他告辭也沒再挽留,起身送他出門。
wωw¸ttkan¸¢ ○ 目送他離開,程老揹着手,慢慢地踱步到書房。
程思謹緊跟其後,關上門後,低聲問道:“怎麼樣?有點眉目沒?要不要我動手?”
“動什麼手?小正說我想多了。”
“爸,你可說了打虎親兄弟。正哥有事我在邊上看着好嗎?”
程老皺眉苦思了會,搖搖頭笑道:“估計真不是小正乾的。嬌嬌剛到他也沒心情去幹這些。再說他也不會耍這些手段。”
程思謹想想,上前提筆在紙上寫上“周嬌”兩個字,對着程老點點頭。
程老剛想搖頭,突然腦海裡出現周嬌一臉平靜盯着墓碑的畫面。他愣了會,皺着眉頭看着大兒子。
“爸,你別以爲她年紀小就忽視她。你開始想想從她進大院後…….那天晚上她怎麼招待大家?
她對我們家一定比林家親密。可你想想她那晚有異常嗎?有區別待遇嗎?大家避開顧如意,可她笑眯眯地主動提起,神態比誰都自然。
今天更是連嘴脣都咬破了,可你看她有沒有異常?小五一直緊盯着她,他應該比較瞭解自己妻子,知道她一點也不平靜。她隨正哥很會控制情緒。”
“還有,你忘了周嬌最善於利用輿論?忘了東北老周家?這手法就像她乾的!我就是奇怪她剛來京城怎麼行動力這麼快?”
程老思考了好久,朝程思謹說道:“別輕易下結論。再看兩天,是不是她乾的就知道了。你別插手,就在邊上盯着,遇到有遺漏的地方,幫她處理乾淨。我估計這事要是她乾的也不會讓她爸插手。”
程思謹點點頭,他現在就特好奇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會讓父女兩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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