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一聲令下後,整個劇組全部行動起來。
古瀾早已換好了灰褐色的古裝衣袍。他右手豎直向上拿着一把玩具劍,雙眼前望,嘴巴微張,一臉呆滯地面對着攝像鏡頭。
首個鏡頭是一個只拍王大錘(古瀾)頭顱的特寫,隨後迅速將鏡頭後拉,用一個近景鏡頭將王大錘(古瀾)與他右手上的玩具劍一齊框入鏡頭之中。王大錘(古瀾)接近着這鏡頭的位移,將頭顱輕輕右側,癡癡地看着手中的玩具劍。
一號機前後來回位移,二號機則趁着空隙將兒童玩具劍的特寫拍出。
王大錘(古瀾)在一號機停止位移後,保持着呆滯傻萌的面部表情緊盯着兒童玩具劍上上下下來回點頭。
整個過程王大錘(古瀾)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任何畫外音配合,在拍攝現場來看,就像是一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啞劇。
“鹹魚,你這……到底寫得什麼啊?啊不對,拍的什麼啊?古瀾他怎麼一句臺詞都不說?”李達芬忍不住側過身去,壓低聲音詢問餘賢。
“這個啊,後面要配一段os。”
“os,什麼鬼?operatingsystem(操作系統)?originalsinger(原唱歌手)?openingsystem(開放式系統)?”李達芬滿面疑惑,一臉吐出三個以“os”爲縮寫的英文詞組。
餘賢頗爲鄙視地看向李達芬:“虧你是導演的兒子,os都不知道?我說的os就是overlappingsound,內心獨白。有一些話語是不適合直接說出來的,就像是吐槽什麼的,把這些話掩藏在底部,會更適合情景,也會更加有趣。內心獨白時當然不會動嘴,動嘴不就成碎碎唸了麼?”
“呃是嗎?可是現在我看他們這麼拍戲很尷尬啊。”
“畢竟缺少後期配音嘛,我們又不可能同時做配音和拍攝,節奏什麼的,只能靠現場指導也就是玲姐咯。”餘賢無奈地拜拜手。
雖然餘賢再怎麼也算是懂得一些編導的知識,但是相比李玲這個老江湖,呸,是老練的能舉重就輕的導演,餘賢那點小伎倆實在遜色太多。如此一來,導演、指揮什麼的工作還是得交給李玲做穩妥些。
“上,敵人,上!”李玲揮手招呼着,口形誇張地擺弄,好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封印住她的聲音。
下一刻,一名身穿灰褐色長袍,手持劍鞘底端的男子從一號機右側入畫,王大錘(古瀾)面不改色,依舊是一副“這特喵到底是什麼情況”的表情,伸出右臂,前膝微屈,將兒童玩具劍對準前來的男子。
這配角男子跑到指定地點後僵直地佇立着,劍身由於慣性脫出劍鞘幾十釐米,敲好與王大錘(古瀾)所執的兒童玩具劍相碰,隨後他手掌微擡,劍身因收到重力影響收回劍鞘。
配角男子開腔,終於打破這一段寧靜:“哈哈哈!想要營救公主的話,就呃……就呃……就從呃……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嗯!”
“臥槽?!”李達芬忍不住噴罵出來。
“達芬!”李玲頓時心火上頭,“拍得好好的,你出什麼聲?管好自己的嘴。嘖,再來!”
“我怎麼了?明明那配角臺詞都沒記清楚就上去了,還賴我不成?”李達芬頗爲不解地朝餘賢抱怨道。
“李大噴子,你丫根本就沒用心看過我的劇本吧?喏,你仔細看看。”餘賢有些不耐煩地掏出手機將劇本打開給李達芬看。
劇本上清清楚楚寫着的臺詞,正是剛剛那配角說的那段聽起來像是沒記住臺詞的臺詞。
“還帶這麼玩的?!”
“噓,別說話了,安心看。”餘賢將左手食指送到嘴邊,表示不要再發出聲音。
由於李達芬的原因,這一段只好再來一次。
“很好!停住!二號機,去古瀾身後拍個過肩鏡頭和近景,一號機,到配角現在的這個位置拍一段主觀鏡頭。”
攝影組好歹經過專業培訓,在李玲手下也拍過不少戲,很快便將這一系列鏡頭拍好。
“來吧!”配角用淨身之人那般的聲音高呼道,王大錘(古瀾)猛然轉首,仍舊是那副感覺看多了會智商減一的表情。
“快快快,二號機去中間拍個古瀾轉頭的特寫!哦對,還有一個仰拍鏡頭。”
“哇……怎麼這麼複雜,我就想好好看完一場完整的戲啊。”李達芬一臉疲憊,忍不住再次朝餘賢吐槽。
“拍戲就是這樣的啦。成品看着十分流暢,甚至是風光無限,又有多少觀衆知道,拍攝時需要這麼多繁瑣的動作與角度?”餘賢沉吟片刻,感覺自己這麼說解釋得還不夠貼切,旋即換個說法,“舉個算是比較牽強的例子。小說你總歸看過吧?”
“小說當然看過,但是小說可沒這麼複雜啊,一口氣讀下去都是順暢的,可不像這……一步頓三秒,太難受。”
“其實都是一樣的。你想想小說中打鬥的情節,雙方對陣,這不就是一個將所有人物甚至背景全部拍攝進去的大全景?詳細描寫一方的模樣時,不就是搖移鏡頭的局部特寫?你再仔細琢磨下,雙方出招時,對峙時,以及各種細節動作描寫時,你發現‘你’所站的位置是不是不停地跳動着?小說可以直接描寫細節,拍戲也是一樣,但是拍戲要拍出這些細節,要扛着攝影機找到刁鑽的位置去拍攝。這攝影機就好似你看小說時的‘上帝視角’般,將每一幀每一秒窺視得清清楚楚。”
“好像……有那麼一些道理。”李達芬聽完,不禁陷入了沉思。
倏然,李達芬好像想到什麼,他伸出胳膊肘懟了一下餘賢:“誒,鹹魚,你這是不是有點太多分了?”
“啊咧?”餘賢一臉懵逼地擡頭望向李達芬那帶着詭異眼神的臉。
“網絡小說、編曲、唱歌、編劇、導演,你這些都從哪兒學的?嘶……平時你都是躺在牀上一副鹹魚樣,沒道理啊!”
“這……”餘賢深吸一口氣,面容悵然,“誒,有些話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唄,咱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
“可能我是天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