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容月在馬車裡顛來顛去,好不舒服,她猛然睜開眼,爬起來,偷偷掀開一條縫,嘆了口氣。她伸伸懶腰,扭動着脖頸,打着哈欠。終於離開相府了,雖說有些捨不得大娘和兄長,但也是無可奈何。
馬車一直在轉彎,弄得薛容月頭暈目眩,嘔吐感油然而生。她撫着胸口,努力剋制着,口中咒罵着赫連逸。良久,馬車忽然停下,隱隱約約聽見了女人的聲音,緊接着,馬車繼續前進,片刻,又停了下來。一陣腳步聲過後,有人掀開了簾子。
“容姑娘,可以出來了。”
薛容月遲疑片刻,爬了出來,大口呼吸着。
那大夫撕掉了鬍子,摘掉了帽子,束起頭髮,把佩劍掛在了腰間,看到此刻的薛容月,小心翼翼地問:“容姑娘,你……還好嗎?”
“好什麼好,本小姐差點……”薛容月轉身,看見面前的人兒,怔住,說,“差點……差點……你是……誰?”
那人微微一笑,道:“容姑娘好,在下榮清,是王爺的貼身侍衛。你不必驚訝,剛纔的大夫也是在下扮的。”
“呃……榮清?”薛容月眨眨眼,只見他一副劍眉懸掛眉骨之上,一雙丹鳳眼嵌在鼻樑兩側,豐|滿的雙脣微微泛紅,挺拔地身材,那一笑,彷彿畫中的英俊少年。
赫連逸踱步走來,見她目光呆滯地站在原地,清咳兩聲,沉着臉問:“容兒,你在看什麼,竟這樣出神?”
薛容月沒有理會,她抿抿嘴,羞澀地問:“榮公子,敢問公子可已娶妻?”
榮清搖搖頭,笑道:“姑娘說笑了,在下一心保護王爺,娶妻這種事不敢妄想。”
“真的嗎?”薛容月欣喜,還想說什麼,卻見赫連逸擋在自己眼前,她臉一沉,沒好氣地說,“赫連……王爺!你擋着容兒了!”
薛容月雙手叉腰,仰頭怒目嗔視。赫連逸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出現壞我好事,真是冤家。
赫連逸沉着臉,冷冷地說:“你這丫頭,本王又給你好臉了是嗎?才做了幾日的小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真是無法無天!”
薛容月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沒好氣地說:“王爺,是容兒無禮了,請王爺恕罪!”話落,不情願地微微欠身。
赫連逸見狀,輕輕嘆氣,道:“這寺裡的住持曾是本王的奶孃,若是薛康派人來探望,她自會告知本王。你也別站這兒了,看你定是又暈了馬車,隨本王回府歇息吧。”
“哎,還沒緩過來又要坐馬車,那爲何要停下來?”薛容月嘟囔着,怏怏不樂地轉身,欲走向馬車,卻被赫連逸抓住了肩膀。
“喂喂,你幹什麼去?王府在這邊。”赫連逸挑了挑眉,道,“莫不是後悔了想回相府繼續做薛小姐?容兒,假的始終是假的,終究會露餡。”
薛容月一愣,眨着眼問:“王爺,你的意思是……咱們走着回王府?”
她說着,雙|腿一抖,我寧願在馬車裡顛來顛去,也不想累斷腿啊!
赫連逸搖頭一笑,道:“一牆之隔的距離還坐馬車,這不是引人注目嘛!怕是他薛康早已在外面布了耳目,咱們還是小心爲妙。” Wωω●тт kдn●¢〇
他說完,拉起薛容月的手,朝一處假山走去,榮清緊隨其後。三人撥開假山前的花草,只見赫連逸單手放在一旁的石塊上,輕輕一拍,假山前開了一道門。薛容月眨眨眼,瞥向榮清,見他不以爲然。
榮清點燃了火把,分給他二人,先邁步進了山洞。赫連逸推推薛容月,示意她先走,三人一前一後,穿過陰暗的地道,不一會兒,便走到了一處石門。榮清丟掉火把,雙手握住石門上的螺旋用力轉動,石門一晃動向一旁滑開。
薛容月將火把給了榮清,自己邁步走出,環顧四周,目瞪口呆,自言自語道:“這不是……我居住的院子嘛,這裡竟然有個地道,我竟渾然不知。”
她說着,轉身看向赫連逸。
赫連逸拍打着衣袖,淡淡地說:“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或許日後的每一天你都會瞠目結舌。”
“啊?”薛容月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打了個哈欠,說,“容兒愚笨,不懂王爺在說什麼。三日未動,加上一路顛簸,容兒着實身心疲憊,想回屋歇着了。王爺若是無其他事情,容兒便先告退了。”
她微微欠身,朝房間走去,卻被薛容月擋住了路。
她耷拉着眼,問:“王爺,還有何事?”
赫連逸揹着手,沒有看她,淡淡地說:“今日起,你不用住在此處了。本王想,你扮作薛小姐這幾日定是錦衣玉食,再住這種地方怕是身子受……”
“多謝王爺關心,”薛容月打斷他的話,說,“容兒是鄉野丫頭,皮糙肉厚,怎麼會不習慣這等粗陋簡屋?”
赫連逸,這裡我也習慣了,雖說房子是破舊些,不過清淨地很,再知曉了這地道,以後出府也不用過你的眼,對我來說再好不過了。
“不行!”赫連逸猛然抓住薛容月的手腕,不顧她的掙扎,拉着她邊走邊說,“容兒,爲了日後你伺候本王方便些,本人已命人將書房旁的廂房打掃出來,以後你便住在那裡吧,書房另一側是本王的房間。”
“喂,王爺,不要了吧,容兒……”薛容月掙扎着,一路委婉推脫着,然而赫連逸絲毫不理會兒,一旁的榮清抿嘴偷偷笑。
突然,赫連逸停住了腳步,薛容月沒剎住,撞在了他堅實的後背上。赫連逸鬆開她的手腕,向前一推門,道:“容兒,你來看看,可還喜歡?”
薛容月揉着額頭,撇撇嘴,擡腿邁進屋內,擡頭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牀榻上。只見牀榻自上而下懸掛着紅色紗帳,與被褥的紅色相呼應。她挑挑眉,快走到窗前,定眼一看,紅色的被褥上繡着一輪金色的月牙,枕頭上也用金絲線繡了幾輪月牙。再看窗臺上,擺放着鬥雪紅,在夕陽的映照下,格外刺眼。
她看着此景,深吸一口氣,怯怯的看向赫連逸,這傢伙……是要搞什麼花樣?
“怎麼?是不是有些驚喜?”赫連逸微微一笑,指着牆上的月牙兒剪紙,說,“都是照着你荷包上的那個做的,你可還喜歡?”
薛容月尷尬地笑了笑,輕輕點頭,說:“王爺,容兒真是……受|寵|若驚,呵呵呵……”
她說着,緊緊握住腰前的荷包,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赫連逸定是沒安好心。
“對了,容兒,本王一直有個疑問,”赫連逸低頭看着薛容月,微微一笑,問,“你那個荷包……爲何會繡着月牙兒?”
薛容月低頭瞅了一眼荷包,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這荷包自小便戴在我身上,爹爹也從未給我提過關於它的事情,我猜,大概是我去世的母親繡給我的,和我的名字相呼應。”
“名字……”赫連逸一怔,微微皺眉,道,“你不是叫容兒嗎?哪裡和月亮相關?”
“啊!”薛容月一驚,眼神飄忽不定,嘻嘻一笑,道,“我說錯了,應該是我出生的那天,是月牙出現的時候,你看我,怎麼能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呢!”
她說完,緊緊握了握拳,身體有些顫|抖。該死,險些就……若是讓他知道我的名字帶月,定會懷疑我的身份了。
“是這樣啊……”赫連逸聽了,顯然有些失望,他目光黯淡,問,“那你身上……可有什麼胎記?比如這月牙兒……”
“沒有!沒有胎記!”薛容月斬釘截鐵地回答,繃緊神經,認真地看着他,心砰砰跳。他不會連我身上有胎記這件事都知曉吧?不應該啊,胎記這種事只有爹爹和大娘知曉,看來他果真在丞相府安插了眼線。等一下,莫不是那天我換衣服時看到的那個黑影是他的人?該死的赫連逸……
想到這裡,她咬咬牙,眯着眼看向赫連逸。
赫連逸盯着她的肩膀愣了片刻,搖了搖頭,轉身道:“你喜歡便好,你且先歇息,今晚不用來伺候本王了。”
他說完,揹着手走出了屋子,榮清衝薛容月微微一笑,關上了房門。
薛容月捂着臉,小鹿亂撞,自言自語道:“這個榮清看起來就是討人喜歡的模樣,不過,這個名字我總覺得在哪聽過……管他呢,沒想到赫連逸身邊還有這等容貌俊朗的侍衛,看來以後在這裡住着也不會那麼枯燥乏味了。”
她說着,伸伸懶腰,脫掉鞋子,跳上了牀榻,滾來滾去……
書房內,赫連逸背對着榮清,久久未動。一旁的榮清不知該不該開口,有些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