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每二十一年施法做的根本不是在抑制夜光琥珀和乾坤環的魔力,而是在維持它們的魔力,也說不定根本就是易水寒自己在施法,那麼怪異的東西只有易水寒和雲淡煙才能真正瞭解。
由於雷宏的事情,易水寒對仙界中人深具戒心,施法後,他們怕夜光琥珀和乾坤環的魔力太顯,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將它們隱藏在寒晶室和火晶室中。他們還怕坤孚派萬一出一兩個傑出的人瞭解到其中的玄機,便特別用了一些壓制功力的符咒來抑制坤孚派人的功力。卓寧當時對鮫人和乾坤環的關係一無所知,當然看得萬分不解了。
現在回瀾唯一還奇怪的就是那些維持生機的符咒了,易水寒要是和雲淡煙是同類的話,應該也和普通人的真氣運行方法相反,那麼那些維持生機的符咒對他而言就是一種壓制了,這又沒道理了。好在回瀾對於想不明白的事情從來也不鑽牛角尖,想不明白就將這個疑點放在一旁。
他們始終怕天山派和坤孚派的人發覺機密,就告訴兩派的人夜光琥珀和乾坤環需要定期供養,讓他們看見夜光琥珀和乾坤環的魔力,以收威懾之效。他們心思縝密,怕天山派和坤孚派的人從雷宏那裡瞭解真相,就直接告訴他們雷神人和魔族勾結,導致坤孚派和天山派的人不相信洗劍園中所有的人。
像雲淡煙自己說的那樣,她一直沒有違揹人類的利益,不願意讓天山派和坤孚派的人拿夜光琥珀和乾坤環去南海,所以纔在烏衣鎮偷了夜光琥珀,但卻被卓寧發現了,又拿去還給了天山派的人,然後雷德和銀星熠又一直在跟蹤龍志清,雲淡煙想偷也沒有機會下手了。不久之後,白俊乾脆便將夜光琥珀和乾坤環都偷了出來。
後來回瀾去送贗品的時候,易水寒想消滅的根本就不是龍志清和嶽靈風,而是她蘇回瀾,但在雲淡煙的幫助下,易水寒自己反而受傷了,可惜雲淡煙自己也受了傷。於是兩人都去了塵世養傷,此後天山派和坤孚派的人便再也沒有受到騷擾,順利地到達了南海。
易水寒到了塵世後,發現塵世是一個完全不同是世界,所有人自身的能力都很弱,膽子大起來,纔有威脅信的出爐。卻是又一次被雲淡煙給破壞了,他可能實在是氣不過,纔去成都呼喚銀星熠的。
然後易水寒聽銀星熠說夜光琥珀和乾坤環在南海失蹤了,又匆匆趕回仙界。但卻不知道他爲什麼不去南海和鮫人合作,反而要守在天山雪蓮洞中?可惜回瀾知道雲淡煙雖然屢屢與易水寒作對,但還是非常維護他,就算是問她,她也多半不會說的。
這些念頭說來雖然複雜,但在回瀾心中不過是一閃而過。想到剛纔經過那條甬道已經耽擱了不少的時間,卓寧此刻都該到達天山了,回瀾很擔心不明情況的卓寧和銀星熠,不想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亦不想雲淡煙爲難,對她的問題不作回答,伸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道:“姐姐還是試一試,看我是否能幫你恢復功力吧。”也不等雲淡煙同意,已經輸出一道真氣過去,竟然是可以震斷筋脈的凌厲霸道傷人氣勁。
要是換了普通人,必然會傷在回瀾的真氣之下,但云淡煙卻感覺非常受用,功力立刻恢復的大半,就是傷勢也基本上好了,可她卻沒有一點高興的心情,駭然道:“原來夫人早將我也看通透了!舞沉也無法對夫人構成威脅了。他遇見卓公子還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回瀾做的時候其實只有七成把握,但這時候她也知道自己的確是再也不用擔心易水寒了。
回瀾站了起來,淡淡道:“姐姐身體剛剛好轉,還要修養一陣子,這時候實在不宜太操勞了。我們已經從姐姐這兒知道了水寒兄只是一個想回家的旅人罷了,只要他不挑起事端,我們對他也沒有任何惡意的。”拱了拱手,迅速地離開了。
雲淡煙出了一會兒神,嘆了一口氣,片刻後也離開了生花峰,但目的地卻不是天山。
卓寧茫然不知道回瀾在爲他擔心,還在爲銀星熠和佘念堇擔心,知道他們去了仙女崖後,也全速趕去了仙女崖。他有意要銀星熠和佘念堇察覺自己的到來,不僅沒有像一般常規那樣運用隱身術,反而很是張揚,迫出一蓬光焰來,轟轟烈烈地來到仙女崖,同時也在運用天眼通搜尋銀星熠和佘念堇的影子。只可是此刻銀星熠和佘念堇正隱藏在仙女崖下的水脈中,連卓寧也發現不了,而他們也沒有發現卓寧。
卓寧很快到了仙女崖,立刻也察覺出這裡的霧氣特別了,還以爲銀星熠和佘念堇正在霧氣中,正要鑽進去尋找,不遠處的地下緩緩地冒出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黑衣男子來。他穿着黑色的長袍,外罩黑色的披風,膚色白得像從來也沒有見過陽光一般,臉上是無懈可擊的五官,可惜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個鬼多過像一個人。
卓寧雖然從來也沒有見過他,但見過樑默的畫像,還是一下子便認出他就是易水寒,當然不可能再進入仙女崖了,轉過身子,微笑着抱拳道:“來的可是水寒兄?在下峨眉卓寧,幸會幸會!”
易水寒原本就是察覺了卓寧的到來,猜到來人就是卓寧,才離開霧氣中的大樹,專門來迎接卓寧的,聽卓寧自報姓名,也笑了笑,抱拳道:“久仰大名,楚兄果然是身手不凡,幸會幸會!楚兄是來找銀兄的麼?他已經採集夠了雪構的果實,已經和與他一起來的那個姑娘一起離開了。”他一露出笑容,果然像銀星熠形容的那樣,立刻就變成一個鮮活的人。
卓寧很奇怪怎麼是雪構的果實而不是菩提子,當然不可能問易水寒了,對銀星熠沒找着菩提子也不十分在意,因白俊都沒把握銀星熠能找着菩提子,又一再地說,泣血的毒素雖然厲害,但只要中毒者心念正,不沉迷於殺戮,過上一段時間就可以無藥而解。
卓寧雖對菩提子不太在意,但對易水寒和泣血的關係很好奇,試探着道:“原來星熠已經完成任務了,本來是想讓他順便也帶一些菩提子回去的,現在只好自己去張羅了。我還要聯絡星熠,就不陪水寒兄了。”說完拱手便要離開。
易水寒對卓寧提到菩提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見卓寧要離開急道:“難得一見,還沒來得及好好的聊聊,楚兄就要急着走麼?銀兄大約是對水寒有點誤會,採集完雪構果以後,一刻也沒有耽擱就走了,還隱藏了身形,手法非常高超,大約就算是楚兄也發現不了。”
卓寧泛起古怪的感覺,按道理雲淡煙修養的地方易水寒絕對是知道,那他也應該知道菩提子是泣血的剋星纔對,他是不是有意不加理會,好不讓他起疑來拖住他的呢?但想來易水寒在仙界應該也沒有朋友,他也不是很擔心銀星熠,要是出事,現在擔心也晚了,決定再試一下易水寒,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找他了。說來好笑,我雖然奉命來找菩提子,但卻不知道菩提子在什麼地方。不知道水寒兄對天山熟不熟悉?知不知道菩提子在什麼地方?有沒有時間陪我去找菩提子,順便就可以聊聊天了。”
豈料易水寒竟點頭道:“讓楚兄猜着了,水寒恰好知道菩提子在什麼地方。可以幫上楚兄一個小忙,水寒真是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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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易水寒領頭緩緩地飛進仙女崖的迷霧中,然後纔不在意地道:“洗劍園出事了?你們像是需要很多藥材似的。”
卓寧有些猜不透易水寒了,當然不可能說實話,跟在他身邊也進了迷霧中,察覺這裡很容易迷失方向,暗暗留神,保持靈臺清明,搖頭笑道:“現在天下太平,能有什麼事?水寒兄知道同心苑的騁翁是我們的爺爺吧?他最近認識了一個醫術高手,新近知道了幾個方子,便手癢癢地要我們幫他收集藥材。”
接着卓寧用很隨意的語氣道:“聽說菩提子認識的人很少,就是那個醫術高手也只知其名,而不知其形,所以無法說得清楚。幸好遇見學識淵博的水寒兄,不然我很可能交不了差呢。水寒兄是從什麼地方知道菩提子的呢?能不能傳授一二,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學一學。”心中偷笑,白俊不過略知草藥,竟因爲一個偏方成了醫術高手。
易水寒見卓寧笑得有些古怪,哪裡知道他的笑容和眼前的事情沒有太大關聯,還以爲卓寧被迷霧所惑,又還要逞強,暗慶得計,淡淡地道:“淡煙認識很多草藥,我是聽她說的。楚兄要是真有心,讓銀兄轉告她就可以了,她一定不會推辭。看她的樣子,對銀兄比對我親熱多了,不惜血本也要幫助銀兄,只要銀兄不嫌棄她是一個異類,他們早晚會成爲一家人。”竟然是推得一乾二淨,且反過來試探雲淡煙和銀星熠的關係。
卓寧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水寒兄弄錯了,洗劍園中本來就有很多種族,對雲姑娘歡迎還來不及呢。所以現在的問題不是星熠嫌棄雲姑娘,而是雲姑娘無法克服心裡障礙,不肯接受星熠。要喝喜酒麼,還有得等了。幸好我看雲姑娘對星熠也是好得沒話說,還爲他把黑鈺和幻靈都毀了,這一杯喜酒早晚是跑不掉的。”
易水寒剛知道黑鈺和幻靈被毀的消息,心情本就沒有平復,但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竟然會是雲淡煙做的,此刻聽卓寧一說,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無明火噌地便竄了出來。臉色森寒,目露兇光,一直壓抑的本性也露了出來,卻沒搭理卓寧的話。他比卓寧和回瀾更瞭解黑鈺和幻靈中蘊涵的能量,不禁在心中掂量真是雲淡煙毀了這兩件東西的話,雲淡煙自己還存活的可能還有多大。結論卻令他更是心煩,身上的煞氣也越來越盛了。
卓寧對易水寒那種令人下墜的煞氣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似的,但在他們身旁經過的幾隻小鳥卻立刻遭了殃,突然僵硬的掉了下去。不過片刻後小鳥們又掙扎着重新飛起來,很快搖搖晃晃地飛遠了。
易水寒看得一呆,卻見身邊一直笑容滿面的卓寧對此恍如未覺,臉上露出了歉疚地神色,道:“真對不起,忘了黑鈺和幻靈對水寒兄意義非凡,惹得水寒兄心裡不痛快了。要是過兩天被雲姑娘知道了,一定會責怪我的。”
易水寒又是一呆,難道雲淡煙毀了黑鈺和幻靈之後,自己卻沒事?聽卓寧的語氣,他們似乎和雲淡煙很熟悉,隨時都可碰面似的?這與他原來知道的不符,是雲淡煙一直在騙他還是卓寧在弄玄虛?一時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回瀾離開生花峰後,立刻全速朝着天山飛去,同時心神也朝着那邊搜尋過去。此刻她的法力高深,天眼通威力強大,幾千裡外的景物都可一目瞭然,沒過多久就發現了卓寧故意張揚的身影。她很奇怪卓寧怎麼不在天山派所在的亂雲峰卻去了旁邊的山峰,可惜距離太遠了,她無法提醒卓寧易水寒和鮫人是朋友的事情。接着她便發現卓寧停了下來,然後一個黑衣男子現身了。
她和卓寧一樣,雖然沒有見過易水寒,還是一下子便將他認了出來。只見卓寧和易水寒談了幾句後,和易水寒一起進了前面的迷霧中,連她也無法知道他們的行蹤了。銀星熠和佘念堇不知在什麼地方,也一直沒有蹤影,難道也在那片迷霧之中。這樣一想,回瀾更是着急了,可惜她的速度已經提上了極限,再着急也是沒用。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回瀾反迅速鎮靜了下來,暗忖有問題卓寧也應該可以應付。又想現在有了新情況,她也該提醒雲志高一聲纔對。將心神轉移到天山派去,很快發現雲志高正在和一個五六十歲的身穿貂裘的老者談話。看雲志高恭敬的態度,那老者一定是天山派的掌門盧傑興了。可惜距離還是遠了一點,她聽不見他們的談話。只能看見雲志高似乎是很着急的樣子,但盧傑興一直搖頭不同意他的話。
又飛了一段時間後,回瀾終於可以聽見雲志高和盧傑興的對話了。
雲志高聽卓寧說明了情況以後,就找到師傅說明情況。此刻雲志高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盧傑興:“師傅,我知道我不應該和洗劍園的人交往,但你也應瞭解卓寧公子的爲人,他說易水寒是師祖消滅的那團黑煙,肯定不是無的放矢,只是當時時間匆忙,來不及說清楚罷了。我們要是不加緊防備,事到臨頭就遲了!”
盧傑興有些不耐煩了,怒道:“我沒責怪你私下與洗劍園的人交往,你也不要得寸進尺了!洗劍園中有些什麼貨色,我比你清楚!與他們交往根本就是在玩火,你以後自己小心一點。”
雲志高還要再說,盧傑興揮了揮手,心力交瘁的又道:“志高你想過沒有,就算卓公子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又能做什麼?真的像卓公子說的那樣避開麼?他們那些人高來高去,瞬息千里,我們又能避到什麼地方去呢?還可能讓易水寒知道我們在堤防他,引起他的報復,那麼天山派近千年的基業也就真可能毀於一旦了。”
雲志高一陣黯然,想了想,吞吞吐吐地道:“卓寧公子和回瀾小姐的口碑一直很好,我不明白師傅可以接受我,卻爲什麼那麼抗拒洗劍園,否則我們就可以和洗劍園聯手了。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材燒?”
盧傑興看了雲志高一眼,長嘆道:“和洗劍園聯手恐怕滅亡得更快。一直沒有告訴你,當年要不是有雷神人的幫助,魔族根本就來不了我們的世界。洗劍園和雷神人的關係不用我再多說了吧?你師妹齊秀蕊回來說的坤孚派的事情你總知道吧?他們已經等於是滅亡了,原因就在於他們與洗劍園的白俊有過一段交往,被他們探聽了虛實。”
雲志高聽得目瞪口呆,愣在當場。不過他心中卻不同意師傅的話,以洗劍園中衆人的手段,要消滅坤孚派這樣一個平凡的門派,哪用得着大費周章地探聽虛實?他們真想做這樣的事情,實在和捻死一隻小螞蟻差不多。
回瀾也聽得大是不忿,撇開坤孚派和卓寧的關係不說,他們也不可能做出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一個心有成見的人,聯想力竟然是這麼豐富!回瀾的耐心一向沒有卓寧好,立刻直接傳音過去道:“盧掌門知道的事情真是不少,可就是不知道易水寒和鮫人是好朋友。”
盧傑興聞聲不見人,大吃一驚,手按刀柄道:“誰?”
雲志高卻從聲音中聽出了是回瀾,心亂如麻地道:“師傅,是洗劍園的回瀾小姐。她人不在這裡,用的是千里傳音。”
回瀾淡淡的道:“正是洗劍園的蘇回瀾。盧掌門和雲兄想要證據和知道詳細情況的話,請到雪蓮洞中一敘。”
易水寒再弄不清楚雲淡煙和洗劍園的關係,怕愈聽心愈亂,丟下正事,開始和卓寧閒扯起來。說起閒話來,他的本事也還不錯,對事物的視角奇特,見解古怪,聞所未聞。卓寧聽得津津有味,對易水寒的瞭解又多了一些,只是他也更明顯的感覺到易水寒在有意拖延時間,心中迷惑不已。
卓寧的心靈脩爲早清如明鏡,不會輕易被外像迷惑,在仙女崖這個奇怪的地方,神覺雖然大幅度衰減,但依然沒有完全喪失。進去迷霧後不久,他便了解了迷霧中的全部情況,不僅發現了雪構樹和樹下的僵硬雪蚨,以及銀星熠用剩下的草根,還發現了銀星熠他們挖起來的草葉子和旁邊僵硬的幾隻孤零零的雪蚨屍體。他對銀星熠所會的法術極其瞭解,立刻便看出這幾隻雪蚨和雪構樹下的一半雪蚨是銀星熠的傑作。他很奇怪銀星熠挖取草根的時候沒有用法力,更奇怪另一部分雪蚨竟不是易水寒的作品,而是另一個神秘人做的。從蟲屍上,神秘人殺死雪蚨的時間不僅比銀星熠要早,手法也更利落。
這時,卓寧和易水寒已經快飛到迷霧區的中心了。卓寧立刻察覺到易水寒輕輕地轉了一個方向,在向回飛。心中一動,暗忖莫非他和神秘人是一起的?拖住自己爲的是讓神秘人去追擊銀星熠和佘念堇?不禁很是擔心銀星熠和佘念堇。
他凝住身形,淡淡地笑了笑,道:“水寒兄到底不是我們這裡土生土長的人,對我們的地理知道得不清楚,很容易走冤枉路。我們是不是去前面的懸崖邊看看,那裡好像有一個深谷,也許有菩提子也不一定。”說完以後,徑自朝懸崖邊飛去。
易水寒措手不及,順着卓寧的語氣尷尬地道:“那個小谷中以前的確有一棵菩提樹。水寒其實一直就是在找這個小谷,只是在這裡真的很容易迷路。幸好卓公子還沒有迷路。我們下去吧。”他心裡打鼓,極爲震驚卓寧的能力,他在迷霧中他早失去了方向感,之所以敢帶着卓寧在這裡飛,依靠的不過是上次他朋友進來時做下的記號,很奇怪卓寧是憑藉什麼可以在這裡辨別方向的。
原來一開始他便對連雷宏也消滅了的卓寧非常忌憚,不敢用強,的確是只是想拖住卓寧,好讓他的朋友去追擊銀星熠和佘念堇的。
至於菩提子的事情,卻是卓寧高估他了。他來到這裡後,屢遭打擊,被雷宏重創後,修養多年,最近才得痊癒,早成了驚弓之鳥。他多年來一直躲在鮫人爲他準備的地方,外出活動的時間很少,對仙界的很多事物並不瞭解,只是在最近的一段時間中,受雲淡煙的影響,才囫圇吞棗地讀了一些書,開始瞭解塵世和仙界。所以銀星熠初見他的時候,有他在查資料的感覺。
何況他雖然在生花峰出入,泣血卻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從來也注意過那些杜鵑花樹下的紅色小蘑菇,不知道看來不起眼的東西對仙界的很多生靈影響重大,自然也沒有研究過解藥的問題。他知道雪構樹也是聽鮫人提起的。菩提樹是希罕的東西,他並不知道菩提子是何物,也不知道菩提樹生長在什麼地方,只是他怕卓寧知道他在騙人,才順着卓寧的語氣瞎說的。
易水寒的朋友就是銀星熠開始看見的那個面貌猙獰的男子。這男子名叫蘭濤,正是一個鮫人。
鮫人最不願意的就是離開大海。開大海後,他們會失去多種能力,隱身術就是其中的一種,否則銀星熠便發現不了他和易水寒了。鮫人察覺黑鈺和幻靈被毀,卻不得不派人來通知易水寒。由於沒人願意來,爭論了很久也沒有結果,最後只得抓鬮決定。蘭濤的功力在鮫人中算是高的,地位也不低,有將軍的稱號,可惜運氣卻不好,正好抓着。他磨蹭了很久,也沒人敢說他,最後直到鮫人王發話了,他推不脫了,纔不得已離開大海。經過這樣一番耽擱,他找到易水寒的時候,已經是黑鈺和幻靈爆炸的第三天了,正好是銀星熠和佘念堇去了仙女崖的時候。
他們那時還不知道黑鈺和幻靈的毀滅是雲淡煙做的,又深知黑鈺和幻靈的強度,正在驚懼之中,很想快點達成目的,最煩惱的是雲淡煙就一直不肯合作。蘭濤聽易水寒說起使雲淡煙動搖的銀星熠就在這裡後,便想拿住銀星熠來要挾雲淡煙。易水寒並不同意蘭濤的做法,但蘭濤下了決心以定,他也只有配合。
他們不想深入有迷霧的地方,於是計劃在銀星熠和佘念堇離開迷霧的時候,出其不意的動手,卻被銀星熠發覺了,知機的拉着佘念堇溜了。
易水寒和蘭濤等了一陣子不見他們出來,只得進迷霧中尋找。他們同樣怕迷路,也想到了用土行術,可惜蘭濤不會土行術,只能在地面行動,靠易水寒在地下指引方向。易水寒帶卓寧飛翔的記號就是蘭濤那時侯留下的。由於迷霧的作用,他們一直找到雪構樹下都沒有發現銀星熠和佘念堇,還惹來了兇惡的雪蚨。蘭濤正心頭冒火,立刻毫不客氣的消滅了一半,然後才離開了迷霧區。
他們出來不久,銀星熠和佘念堇就採集好了草根,又來到雪構樹下。銀星熠的滿天花雨順利的消滅了其餘的雪蚨,也正如他預料的一樣讓易水寒把握住了他們的行蹤。於是易水寒又和蘭濤一起進入迷霧區,同樣是一個在地面,一個在地下。這次蘭濤有上次做的記號,易水寒不用照顧他,行動迅速,比蘭濤先一步到達雪構樹下。
由於迷霧的作用,銀星熠和佘念堇都只察覺了易水寒,而沒有發現地面的蘭濤。而佘念堇爲了隱蔽行蹤,又拉着銀星熠進入地下的水脈中,雖然躲開了易水寒,卻被精通水性的蘭濤發現了他們。本來是萬分危險了,幸好吉人天相,卓寧在這時候找了來,吸引了易水寒的注意力。
易水寒和蘭濤對雷宏都敗在其手下的卓寧深具戒心,不敢硬撼,才定計由易水寒出去拖住卓寧,蘭濤去追擊銀星熠和佘念堇。卻不知銀星熠和佘念堇察覺了易水寒的離開,竟也離開了水脈,利用土行術迅速地走遠了。他們在水脈中蘭濤能察覺,但進入土中,蘭濤就再無法察覺他們的蹤跡了,使他們在無意中又避開一劫。不過這情況易水寒卻不知道,還在一心一意的實行拖延戰術。
盧傑興在屋子裡來回踱步,考慮了許久,終於對一旁期待的雲志高道:“走吧,我們就一起去那個雪蓮洞看看。但你一定要記得我傳你天山派秘籍的用意,若事有不對,你不要管我,自己逃走就可以了,務必要以保存我們天山派的秘籍爲第一要務。這纔是真正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就算他們有本事把天山移成平地,只要你沒事,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以卓寧公子和回瀾小姐的一貫爲人來看,當不會對你趕盡殺絕,否則會有什麼後果,真沒人能猜得到!”他還認爲回瀾在一旁偷聽,話語軟中帶硬,卻不知道回瀾這時早將心神轉移到雪蓮洞去了,也沒聽見他的話。其實即便是聽見了,也不會當真。
雲志高也沒把盧傑興後面的話當真,只是聽他的話頗爲不祥,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師傅放心!不過從我和卓寧公子的接觸看來,他們不會是和魔族勾結的人,何況那樣對他們也沒有好處。也許雷神人是瞞着他們和魔族勾結的,畢竟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世情了,那時他們還沒出生呢。”
盧傑興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長嘆一聲,領頭朝雪蓮洞中走去。
雪蓮洞很快出現在前方。雲志高對於洗劍園的人這麼重視雪蓮洞這樣一個平常的山洞甚是奇怪,忍不住要先用天眼通察看一番,不料竟然真有發現。一個面目猙獰像瘟神一般的男子在雪蓮洞中緩緩地走着,臉色陰沉可怕。
雲志高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他是不是就是銀星熠說的易水寒?用法術定睛一看,又是一驚,除去幻象後那人的原身居然有一條魚尾巴,形象和火晶密室中的鮫人塑像一樣。竟然是一個鮫人大駕光臨,他身上穿的衣服就是著名的鮫綃製成的,質地十分輕薄。只是不知道鮫人駕臨天山派,爲什麼不來和天山派的人聯絡,反鬼鬼祟祟的出現在雪蓮洞中。這個雪蓮洞中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不僅洗劍園的人那麼重視它,銀星熠說的易水寒也出現在這裡,現在鮫人又是這裡出現。
雲志高想了想,還是用傳音入密對師傅說了鮫人出現在雪蓮洞中的事情。盧傑興知道自己沒有傳音入密的本領,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很快進了雪蓮洞,回瀾還沒有到,盧傑興在洞口找一塊石頭坐下,再一次對雲志高道:“記得我說過的話!”
雲志高明白師傅是提醒自己要保存天山派的秘籍,朝洞內努努嘴,意思是問師傅是否要和鮫人打招呼,藉助鮫人來應付眼前的危機。他發現鮫人似乎是有很重的心事,還在洞中慢慢的走着,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盧傑興搖了搖頭。雲志高也不好多說,默默侍立在師傅的身後。他現在都有點糊塗了,不知道該相信師傅還是該相信洗劍園,只好密切的注視洞中鮫人的動靜。
雪蓮洞曲折複雜,洞中套洞。鮫人來到雪蓮洞中最大的一個山洞中停了下來,用腳在洞角的一塊普通石頭上迅速的點了幾下,竟然一下子就鑽進旁邊的泥土中去了。
雲志高又是一驚,土行術以前只是聽說過,還沒有見人施展過,總覺得在泥土中穿行實在有點不可思議,原來世上真的有土行術存在。那麼雪蓮洞的秘密不是在洞中,而是隱藏在土中了,也難怪以前從來也沒人發現過。
卓寧是覺得深谷有些特別才提議去深谷中的。剛剛在懸崖上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深谷中有特別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他,因此才提議去深谷中看看。
和易水寒一起緩緩地降下深谷,卓寧的感覺更明顯了,深谷中有一種特別祥和的氣息,心中一動,莫非易水寒沒有胡說,菩提子真的就在這個深谷中。
真正下到谷底卓寧才發覺這個山谷其實並不算很深,只有十來丈深,不過由於迷霧的遮掩,在上面無法看見谷底,纔給人以深邃的感覺。
迷霧只在山谷的上面有,穿出迷霧後,山谷就掀開了神秘的面紗,呈現在卓寧的眼前了。
谷底下面積不大,到處都開滿一簇簇花朵像兔子一樣的仙客來。仙客來葉圓花奇,有粉有白有紫有紅,將這裡打扮得分外妖嬈,和上面又冷又溼,迷霧籠罩中的仙女崖相比,簡直便是另一個世界。
仙客來並不是特別耐寒的花卉,能在這裡盛開的原因很簡單,谷底的正中有一眼石砌的溫泉。泉水清澈,冒着嫋嫋熱氣,使這裡的氣候比上面溫和很多。溫泉的旁邊有一塊大石,朝南的一面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用硃砂刻着一首著名的佛偈: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大石頭的背後還有兩間草房,草房中佈置簡單雅潔,廳堂是正中間有一個佛龕。雖然小谷中看不見一個人,卻處處顯示出智慧生命活動的痕跡。
卓寧的目光沒有在這些物體上面停留片刻,也沒有注意草房,而是鎖定在草房旁邊的一株奇特植物上。這株奇特的植物大約只有三尺高,呈現出半灌木狀。樹枝像竹子一樣是一節一節的,葉片是心形的,顏色綠中帶紅。從樹腋處開出一簇簇的鈴鐺狀白花,花中突出嫩黃的蕊心,嬌豔欲滴。
不過吸引卓寧注意的原因卻不是因爲這株植物的形狀奇特,而是它的氣息。卓寧感覺到的那股祥和氣息正是這株植物散發出來的,不用易水寒介紹,卓寧也知道自己已經找着要找的東西,這株不高的小樹一定就是菩提樹了。
易水寒一進入山谷後,便有些後悔,因爲這裡的氣氛讓卓寧感覺祥和,卻讓他覺得壓抑。他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顯得有些緊張,跟在卓寧的身邊一言不發。
卓寧有些奇怪易水寒的反應,但也沒有理會他,徑自來到菩提樹下,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揖道:“晚輩峨眉卓寧,請教前輩尊姓大名。與朋友一起打擾前輩清修,實非得以。只因爲朋友中毒,非前輩的菩提子不能解,還望前輩見賜。”
菩提樹發出一個男人爽朗地大笑聲,一陣亂顫,名副其實是“花枝亂顫”,哈哈地笑道:“峨眉卓寧,沒聽說過!不過你挺可愛的,本事又高,看出了有我老人家在這裡。我老人家喜歡你,可以考慮你的要求。但是我不喜歡你的朋友,他有點古怪,和我們大大的不同。我老人家的名字告訴你可以,告訴他可不大妥當。你先讓他離開,然後再來和我老人家說話。”
易水寒臉色一變,卻奇怪地沒有發作,想離開卻又沒有走。卓寧一直感覺不到菩提樹的敵意,此刻摸不清菩提樹的意思,只有笑了笑道:“前輩既然不喜歡我朋友,直接當他不存在就可以了,沒必要爲他傷神。”
菩提樹又是一陣亂顫,聲音中有些憤怒了:“他活生生地就在我老人家眼前氣我,我怎麼可以當他不存在呢!你不趕他走,我自己動手了!”旁邊的溫泉忽然變得灼熱起來,小小的一個水池竟然涌起一個大浪頭,兜頭兜臉朝易水寒罩了過來。
卓寧有意要看看易水寒的手段,不動聲色地在一旁觀戰。
只見易水寒冷哼一聲,一直收斂的煞氣再次散發出來,袍袖一展,已經將水浪全逼了回去,可沒有乘勝追擊,也沒有出聲,反而向卓寧投去哀求的眼神。
卓寧心中很是奇怪易水寒的反應,從最開始從樑默口中知道舞沉以及後來聽銀星熠講述易水寒,他給卓寧的印象都是一個兇惡霸道的人,誰知看他今天的表現,竟然甚是懦弱,還有點優柔寡斷的。
卓寧察覺到菩提樹正是易水寒的剋星,剛纔菩提樹只是試探性質,只要加大力道易水寒就應付不下來了,歉疚地道:“真對不起,忘了水寒兄內傷未愈。”
卓寧邊說便搶上前去,接下了菩提樹的加大力量的又一個熱浪,卻沒有反擊回去,而是雙手一攏,那熱浪便變得馴服了,乖乖的又回到溫泉池子中。
原來卓寧察覺出菩提樹還是沒用全力,看來真的沒有惡意,也就沒有反擊,只是小小地化解一下。何況他心中對一直散發祥和氣息的菩提樹實在有說不出的親近和好感,也不願意多有爭鬥。
不過他這一手還是惹怒了菩提樹,只見樹枝一搖,從樹中閃出一個紅色的老頭。以卓寧的眼力,竟然沒有看清楚老頭是如何出來的。
老頭站在大石頭上,吹鬍子瞪眼地跳腳指着卓寧道:“小夥子,你能看出我老人家在這裡,難道看不出來站在你旁邊的那個不是人?他是一個妖怪!和我們一點也不一樣,你還要維護他?”
老頭一身暗紅色的僧衣,外罩一件鮮紅的直拖到地上的肥大袈裟。他的膚色也很紅,生得又矮又胖,短手短腳,一個紅亮亮的光頭,鬍子卻很長,也是紅色的,一直拖到了石頭上,與袈裟相映成趣,整個人像一個火球。此刻他正在石頭上不停地彈跳,袈裟雖長,但一點也不影響他的靈活性,配合着長長的鬍子一甩一甩的,看來甚是可笑。看他的樣子,要不是知道自己不是卓寧的對手,早又直接靠拳頭說話了。
卓寧失笑,剛來的時候,看見慧能那首著名的佛偈,他還以爲要與一個佛門的高人打交道呢,豈知會是眼前的情形,不過他看出老頭十分高明,可以肯定他沒有惡意。只是卓寧心中還是十分奇怪,要知道的易水寒雖然不是人類,可化身十分高明,眼力差一點的根本就看不出來。眼力高明的就算是看出來了,也只是一個透明的影子,並不能據此就認定他的身份。當初回瀾雖然看見了雲淡煙的原形,就依然沒辦法斷定雲淡煙的身份,可這老頭怎麼那麼肯定易水寒是一個特別的異類?
老頭看見卓寧的笑容,更氣了,大力地揮動着短短的手臂,激動地宣佈:“我老人家現在不喜歡你了!我老人家也不給你菩提子了!”